午膳過後,薛藍兒揣着秦墨擱在她房裡的銀子上街晃悠了一圈所得的結論便是皇帝居然真的沒有對她下□□!
得到了她自己的親身驗證之後,薛藍兒興高采烈地回了秦府,身後跟着的是左右不離她半步的九兒。
對於她這樣的小跟班,薛藍兒也沒斥退,只是高興於這天和城裡沒人認識她,也沒人知道她是皇宮裡的才人以及是歧黃谷的谷主。
烈日之下,池中魚三兩成羣,爭奪着丫鬟手裡丟下的魚食。
薛藍兒過了拱橋,看着那坐在一旁餵食的丫鬟,這纔想起了自己高興得衝昏了頭。
莫菱!受了傷卻又回到了他那位爲了權利地位而無惡不作的父親身邊,他……又會受着什麼樣的傷出現在她的身邊?
這幾年裡,他的傷勢是越來越重,他更是不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了。
薛藍兒神色一凝,急步朝秦府大堂走去。
“秦墨!!秦墨!!”薛藍兒在屋子裡嚷嚷着,吼叫了半天也不見秦墨現身,她便是着急了起來,怒吼道:“秦墨!!快給我滾出來!!”
大堂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掠過,秦墨青色的衣衫便是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薛藍兒挑眉,換了笑顏道:“秦兄,你這是去了哪兒?怎麼找了許久都不見人影?”
“薛谷主急着找在下?”剛纔的一聲怒吼可是害他哆嗦了好半天,他可不知道這歧黃谷谷主又是出了什麼亂子。
“我要去丞相府!”
“丞相府?”
薛藍兒點頭,不知道秦墨提高了聲音究竟爲何:“怎麼了嗎?”
她不就是要去丞相府麼?又不是沒去過,至於這麼大驚小怪麼?
秦墨乾咳了兩聲,掩飾着自己的失態道:“薛谷主去丞相府幹什麼?”
“還能去幹什麼?當然是去找我的師兄啊!”難道要她去找莫碸那隻老狐狸?想着那日裡他給她的感覺,薛藍兒就窩了一肚子火。更別提莫菱竟爲了他掌管歿生門了!單就這一點,她薛藍兒就可以詛咒死莫碸了!
莫菱本就性情冷淡,常年緊隨着師父——玉鏡城城主鏡煜研習武藝。而在她還正準備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時候,莫碸竟將莫菱喚回了府裡,不知幹什麼去了。
鏡煜也不管,他只道莫菱乃是練武奇才,收了他爲徒,日後若是要幹些什麼自是與他無關的。而鏡煜待她也是一樣,待她學成之日後就踢下了山讓她好好地管理歧黃谷,美名曰:造福黎民。
也就是在她接管歧黃谷一年後,她便再次見着了莫菱。
那日傍晚裡,雷聲涌動,雨水沖刷着歧黃谷的同時也將渾身是血的他一併帶了來。
她依舊記得那日的場景。
莫菱的血從黑衣上淌下,順着雨水延伸到了她的腳前,而她也只能在雨中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俊秀的臉上一片蒼白,本是琥珀色的美麗眸子似染了血般緋紅一般,猶如來自地獄的羅剎。
那一刻,她驚呆了。
看着執劍撐着自己身體的他,看着滿身是傷的他,她只能呆呆地睜大着兩眼。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濃烈得欲讓人作嘔。
狂風暴雨中,強自撐着身體的人終於是體力不支,身形欲倒。她幾個輕踏便是飛掠至他的身前,接住了他的身子,將他擁在懷裡。
可是……手中的粘稠感是那麼的明顯,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都無疑是在訴說着這個人將要死去的信息。
多處的傷口以及大量的失血讓她是足足兩日未合過眼。
那是第一次,她有了身爲醫者的自覺,也是第一次,她慶幸自己略懂醫理。
然而在第三日裡,莫菱就清醒了過來,什麼話都沒留下就兀自離去了。
後來的她才知道那時的莫菱早已是歿生門的門主,打滾在生與死的邊緣。而其歿生門便是一個容納了所有黑暗與血污的殺手組織,莫碸一心想要他掌管的東西。
那時,她恨不得殺了莫碸。
……
“薛谷主!”
秦墨再度出聲喚了喚她,她才從回憶裡驚醒,瞪大了兩眼,怒道:“秦兄!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在我耳邊瞎嚷嚷什麼?難不成想把我給震聾?”
“不是的……我看你半天都沒回我話,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呢。”
“什麼話?”
秦墨看了眼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莫菱兄早已不在丞相府了。”
“什麼!不在丞相府了?”薛藍兒跳了起來,瞪着他一字一句地再問:“那他在哪兒?”
“莫菱兄好象是去了苗疆……”
轟!
薛藍兒兩手咯咯作響,指間的關節被她捏出的聲音聽得秦墨發冷。薛藍兒對莫菱的態度,他是看在眼裡的。因此,他纔在得知莫菱離開了丞相府時,派了家丁重金追查他的去向。
“……苗疆?!”薛藍兒咬牙,“你說他去了苗……疆?”
“……是啊。”秦墨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不想薛藍兒竟又走近了一步瞪着他,咬牙切齒道:“你說他去了苗疆?!”
“是……是啊。”
薛藍兒漲紅了臉,隱忍着什麼,周身都可嗅出一股子殺氣。在這一刻,秦墨才明白這歧黃谷谷主並非如表面上一樣吊兒郎當。
“谷……谷主,你……莫氣啊!”秦墨心慌地後退,薛藍兒的其他幾名婢女踏進了堂中,見如此情景便是立馬上前制止薛藍兒的殺意。
“小姐!你怎麼了?”奼紫嫣紅上前攔了她,紫兒輕拍着她的背,想要消去她的怒意。
薛藍兒動怒易,可動殺意卻難。從她們四人跟隨了她這十幾年裡,她們是從未見她出手傷過人,何況像今日這般對人起了殺意?
薛藍兒閉眼,咬牙,努力平穩着自己紊亂了的呼吸。
可是……
他竟然又去了苗疆,他竟是又去了苗疆!
“我要殺了莫菱!”
“哎?小姐!你不是最喜歡莫門主了?爲什麼要殺了他?”衆人不解。
薛藍兒對莫菱是怎樣的態度,明眼人一瞧便知,誰料她如今又冒出這樣一句令人費解的話。
“哎……”薛藍兒嘆着氣,終於是靜了下來,“秦兄,抱歉,藍兒方纔失禮了。”
她一手端了盞茶便是仰頭飲盡,似要以茶澆熄自己心中的怒火。
先前在丞相府,粗略的一看下,他只不過是中了針蠱,她只需將其如數排出即可。可是……就算毒已清,劍傷已縫,他那樣的身子怎可能再一次去跳進火坑?
她不懂,不懂究竟是有着什麼能讓他這樣的不要命。不懂那殷紅的血在他的眼前爲何能夠熟視無睹。
薛藍兒擰眉,小手緊緊地握着茶盞,冷聲道:“我要去苗疆。”
“苗疆?”
“嗯,我要去雷山苗疆,將莫菱給尋回來。”薛藍兒放了茶盞,堅定地看着自家的四姐妹和九兒,轉首又對秦墨道:“秦兄,還麻煩你替我安排一下。”
“薛谷主不用擔心,這一路上,秦墨定當替你安排妥當。”
而且……就算是他不安排、打點,薛藍兒也一樣能夠平安前往的。以她在江湖上的號令和人脈,知道玉鏡城與歿生門的自是不敢動她。但是,那雷山苗疆卻是在浮生王朝境外,誰也不能保證什麼。他也只能爲她打點衣食住行。
薛藍兒頷首道謝:“嫣兒,紅兒,你們回玉鏡城去。鏡若雪或許在近日裡也會前往苗疆拜月偷取鳳焱草,你們去跟着她。”
“奼兒,你去趟歿生門在城內的分堂,我要莫菱此去的所有消息。”
“是,小姐。”奼兒,紅兒,嫣兒領命,難得見着薛藍兒臉上的認真。
“紫兒,你隨我左右。而九兒……”薛藍兒一頓,睨着一旁的青衫丫鬟,“你就留在秦府,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不!”九兒跪下,“不!小主,我要陪伴在您左右,我不要留在這裡,求小主帶上九兒。”
“不是我不帶你。”薛藍兒扯開了她抓着自己衣衫的手,冷聲道:“江湖的血腥豈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我能承受!我只要能永遠侍侯在小主的身旁。”
九兒含淚的雙眼,看在她眼裡怎能不心疼。待她鐵了心要拒絕她時,秦墨卻勸阻道:“谷主不如就帶了這丫鬟吧。秦某近日要去外地談點生意,無法顧及到她,若是她願意留在府中做事倒也罷,可現下看來,她定不會乖乖聽話的。”
“與其讓她在你走後偷偷溜走去尋你,不如你現在就允諾帶上她吧。”
薛藍兒咬牙,後悔出宮時將她帶上。可是……卻是因她,她才能順利逃出宮。
“也罷,你別哭了,我帶上你便是。”薛藍兒不再多說,吩咐了幾句,便讓奼兒,紅兒,嫣兒各自去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
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盤算一下如何才能勸回那死腦筋的莫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