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趕到半島別墅時，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候，密不透風的軍大衣在身，也能感受到嚴寒的絲絲冷冽。
沈叢看到他的車，快步走上前行個軍禮。
慕離跨下車，擡頭朝別墅二樓看去一眼，聽完沈叢的彙報，那雙原本就漆黑的眸子更如被潑了濃重的墨色。
認定路曉的證據無法辯駁，因爲，那是一段兩秒左右的視頻，隨着被入侵時一通傳到了系統內部。這段視頻是即時發出的，畫面就是路曉的臉。
慕離看到這段視頻，也感到震驚。
他再三確認無誤，連跟隨的部下都困惑不已，除了夫人的事之外，軍長何時這麼猶豫不決過？
他們不明白，這一聲令下，背後代表着的可能是徹底摧毀一個人的生活。
被毀掉一次可以重來，可是，第二次呢？
凌安南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轉頭看向路曉，一眼看到她胸口刺眼的紅點。
凌安南覺得胸腔內所有的空氣都被抽離地一乾二淨，他撲向路曉，帶着她在地上滾了幾圈。
由於他們突然的舉動，防彈玻璃也被打出幾個洞來。
路曉驚訝地睜大雙眼，聲音顫抖：“是有人開槍嗎？”
凌安南捂住她的嘴，不出所料的話，外面都是慕離的人。
莫少，竟真的讓那冒牌貨侵入了部隊的系統！
凌安南恨得牙癢，卻一時也想不明白，怎麼會就把這些人給招來的？
慕離眸光一冷：“誰讓你們開的槍？”
沈叢拿着對講機正要說話，男人從他手中奪過，厲聲喝道：“把槍都收了。”
瞄準的紅點不甘地晃動幾下，這才從二樓的書房撤開。
整座別墅已經被團團包圍，慕離走到門口，敲了門也沒人來開。
沈叢試圖直接闖入，被慕離毫不猶豫攔下：“等着。”
他嗓音驟冷，連身後的部下都不敢輕舉妄動。
也不是別墅內的人有意不開，此時，所有人在聽到槍聲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傭人們抱頭鼠竄，凡是能藏身的地方就往裡鑽，管家是退役軍人，鎮定後匆忙上樓。
管家跑到二樓，就看到書房的燈是開着的，他快步走上前，敞開的窗戶直直撞入眼簾，被擊碎的痕跡尤爲明顯，管家驚呼：“凌少！”
凌安南死死把路曉按進懷內，路曉縮成一團。兩人紋絲不動地趴在那兒，管家見狀猛地倒吸口氣。
“凌少！”
“沒事。”凌安南擡頭，眉心微蹙，“退出去！”
或許還會有下一次射擊，誰也不能掉以輕心，管家弓着身挪動到凌安南身側：“凌少，我保護您出去。”
凌安南將路曉翻到一旁，率先站立後又掩護她起身，見她不動，便朝她腰上一推：“出去。”
路曉兩隻腳如同定在原地。
凌安南臉色驟變：“想死嗎？快出去。”
路曉咬緊嘴脣，凌安南乾脆抱起她走出了書房。
三人拐入走廊的一端，確認安全後鬆了口氣，凌安南還緊緊攥着路曉的手掌。她手指動了下，感覺到男人掌心內的溼膩，他竟緊張的出汗了。
路曉把他推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以爲和我有關？”凌安南再握緊掌心，就只剩一把
空氣。
“我沒這麼想。”她目露擔憂，是怕他真的會出什麼事。可這一幕落在凌安南的眼中，則是她對別人的牽掛，比如導致這一切的莫少。
幾分鐘過去，外面再沒有槍響。
路曉擡頭，一瞬間和凌安南目光交匯，那裡面有多少難掩的情緒，他們一時間竟說不出口。只是他們之間的裂隙，不知何時被漸漸拉開，如今，就像一道深淵橫亙在兩人面前，任誰跨一步都會粉身碎骨。
路曉轉過頭，又看了一眼便走下樓梯。
凌安南伸手一抓，卻沒有拉住路曉，這一瞬，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慌，就好像正在失去一個十分重要的東西。
兩人相繼下樓，慕離已站在了大廳內，他目不斜視地看着樓梯，雙肩擔着濃重的夜色，薄脣抿成條冷毅的弧線。
看到他出現，凌安南腳步停頓，已明白了男人的來意。
他給管家使個眼色，管家點頭，動作迅速地攔住了路曉的去路。
路曉不明所以地看向凌安南。
“帶她上樓。”凌安南側目，連個正眼都沒有丟給她。
路曉被迫回到二樓，凌安南走下樓梯，掃去一眼後請慕離去沙發就坐。慕離身後跟着幾名部下，看到路曉時已蠢蠢欲動。
慕離擡手一擋，讓他們都退到門外，只留幾個親信跟在身側。
落座後，兩人相視一眼，一切都瞭然於心。
看來，是躲不掉了。
凌安南看了眼慕離身旁的親信：“慕軍長，你深更半夜帶這麼多人來，有何貴幹？”
慕離看眼樓梯：“讓路曉下來吧。”他不做過多解釋，想必凌安南也深諳其中原因。
凌安南雙臂交疊：“我不會把她交出來。”
“阿南，如果沒有證據，我不會貿然行動。”
凌安南冷下眼：“你所謂的證據，是被人僞造的。”
“如果真是僞造，這些都會進一步證實。”慕離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現在，我需要把人帶走。”
“進了你們系統的人不是她。”凌安南索性不做隱瞞，不管慕離信或不信，他反正是要全盤托出，“你可能還不知道，做這件事的，是個和路曉長得一樣的女人。”
這話，放在當時的情形下，在慕離聽來就是純粹爲路曉脫罪的。他可以理解凌安南的心情，但這不能妨礙他的決定和後面的行動。
“阿南，我再說一遍，把路曉交出來。”
凌安南冷笑了聲，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和慕離鋒芒相對，他聳下肩：“行，那就把我抓走得了，你們要逼她認罪，那這事就當我指使的。”
慕離擡了擡眼：“你要替她？”
凌安南點頭，那眼神不是玩笑。
“可以。”彷彿意料之中，慕離完全沒有反對，他站起身，走出兩步又站定。
這回男人轉身，才朝凌安南正兒八經看了眼。
“我今天把帶走她，她不會受到任何不公正待遇，這一點我可以給你句準話，而你，有的是時間洗清她的冤屈。可現在你既然要替她認罪，那就走吧，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爲了你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舉動。”
慕離說罷，對着親信做出個手勢，兩三名親信大步上前，這就要把凌安南帶走。
凌安南眉心一凜。
慕離
的話，意思也再明顯不過，他相信此時和兩人無關，只是有些事需要爭取時間來證明清白，而現在，這些時間他都可以爲兩人最大化地拿到。
後面，就看凌安南怎麼做了。
凌安南不是不懂，恰恰是因爲如此，更無法作出那個艱難的決定。
難道要他親口說出把路曉帶走？
凌安南握緊了拳，狠狠擊打在茶几上，茶色玻璃猛震幾下，隱現出幾道裂紋。
“就沒有別的辦法？”
慕離看向他，搖頭。
凌安南低咒一聲，雙肩一甩，錯開了幾名親信的擒拿。他們欲要再度上前，被慕離攔下。
凌安南朝樓梯的方向走了幾步，擡起頭，就見管家在上方面色悻悻地朝他搖頭。路曉站在轉角處，一雙眼平靜且筆直地看着他，看不出一絲情緒。
剛纔的話，她想必都聽到了。
凌安南的脣艱難地動了動，說出讓他一生最後悔的話：“把她帶走吧。”
路曉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這個結果她並不意外。她沒想過他會是推她頂罪而保全自己的那種人，只是，聽他親口說出時，心口那種刺痛越發尖銳。
路曉從他身側經過，沒有同凌安南有任何視線的交會。凌安南驀地伸出手，把她拉回身側，低頭想去親吻她的脣。
路曉別開臉：“現在，我們可以徹底分手了吧。”
她在男人胸前推了下，不重的力道，卻讓凌安南趔趄着往後退了兩步。
慕離看到這一幕，面色陰鬱，他能做的，只能是盡最大可能爲他們爭取時間和機會。
走出半島別墅，天際已濛濛微亮，慕離這時才意識到手機在兜裡不停震動。
他看到林青的名字，心口一沉，猶豫之際，路曉被人從別墅內帶出。
慕離站在臺階前，把手機放回口袋後看向她。
路曉這纔開口：“我做了什麼？”
慕離看着路曉的臉，她這個樣子不是裝出來的：“竊取機密。”
路曉聯想到之前那些事，恍然明白，原來這纔是莫少給她的陷阱。
“能答應我件事嗎？”沒等慕離開口，路曉兀自又說道，“別爲難他。”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只要查出真相你就不會有事。”
“可要是查不出呢？”路曉淡淡開口，“或者，查出的真相來不及糾正。”
慕離一口否決：“這種事絕不可能。”
“其實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那個假冒我的人，這段時間在做這件事。”
路曉說完，被人帶上了車。
慕離也要回部隊一趟，他走出兩步，見凌安南始終站在原地。
有些感情，你說不清爲什麼，忽然就遙遠地觸不可及。
慕離坐在返回的軍車內，想着這件事閉目養神。
他起初以爲凌安南那句話純屬胡扯，可路曉也說出同樣的話，不由令人生疑。
竊取機密的嫌疑人被秘密逮捕，對外界始終沒有公開其身份，甚至，對其的調查也在秘密進行，這一切都成了謎。
淩氏集團沒有受到任何牽扯，莫氏在這件事之後也隱匿無聲，似乎由於淩氏的打壓愈發一蹶不振。
林青出院後，手臂沒有痊癒便請假在家，這麼一休息便是小半個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