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覺得頗有道理,他們能有恃無恐,也是想着,以上次試探的情形來看,慕離必定不會現身。畢竟,他健康狀況成了謎,有人去部隊暗中找熟人詢問過,這段時間,慕離根本沒回部隊。
如此一來,那些傳聞在嘴裡說得多了,耳朵裡聽得多了,也就成了真。
“許阿姨,您這是什麼意思。”林青走到沙發旁,站定,大眼一掃,看透了這些長輩的嘴臉。
許黎心直截了當道:“意思就是,你在慕家長輩們的面前,沒有質疑的權利。”
林青看着在座這些人,哪一個不是看笑話看她:“您帶人闖進我們家,莫非就有權利?”
“輪不到你來插嘴。”
許黎心氣焰囂張,到了這會兒,沒什麼好再擔心的,她只想儘早拿到慕宅,親眼看到沈玉荷從這裡落魄地走出去。
一輛車開到慕宅門口,保安探出頭看清車牌,連忙打開了鐵門。引擎再度發動,眼前的門緩緩打開的同時,車身便咻地從原地飛離出去。
屋內的爭吵尤爲熱烈,早亂成了一鍋粥,濃重的火藥味掩蓋了窗外越來越近的引擎。男人走下車,透過乾淨的玻璃窗,正好能看到林青清冷的臉。
她小臉由於緊張而繃着,眉頭皺起,對面一位長輩舉着柺杖朝她虛空地點了點。那長輩的話似乎激怒了林青,林青出聲反駁,又被另一人嚴厲打斷。
男人眼角拉開陰戾的弧,敢情,這是在圍攻他老婆?
他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交代一番,剛走兩步,老遠就聽到許黎心趾高氣昂的聲音:“林青,你身爲晚輩,又不是慕家的人,這件事休想插手。”
“誰敢說她不是慕家的人。”
驀地,客廳盡頭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那聲音裡面淬了寒冰,又似點了把怒火,一剎那令人如坐鍼氈。
林青聽到聲音扭頭看去,這一瞬,就像漂流在大海之中,忽然有人伸出了一雙手,在她幾乎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那雙手緊緊抓住了她。
男人大步走進門,每一步都沉穩矯健,一身軍衣尤其扎眼,彷彿所有的光芒都被吸附在他的周圍。這幅打扮,一看就是從部隊回來的,看他步履沉穩,健碩有力,哪像是有病在身?
男人錚亮的皮鞋在地板發出踩踏聲,喚醒人們的思緒,男人的目光穿越客廳,總算從林青的眼裡看到些喜悅的光亮來。
有人驚訝地站起身,擦了擦眼睛,發現是慕離沒錯,不由張大嘴巴:“慕離,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男人面若冰霜,在林青跟前站定,他拉住林青的手,發現她掌心內沁滿溼汗,看她這個樣子肯定是緊張極了,男人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你們是不是要說,我現在應該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長輩的眼神慌張閃躲,顯然被一語戳中心思:“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卻綁了我兒子來試探?”男人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睥睨着衆人,“要真沒這麼想過,你們怎麼敢說出,我老婆不是慕家人這種荒唐可笑的話?”
“
這,你誤會了。”長輩們面面相覷,窘迫地無法出聲,他們就是長了天眼,也料不到男人會這個節骨眼出現。眼看,他們今天的目的就要十拿九穩了,終究功虧一簣。
許黎心從看到慕離走進來,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面對慕離她也幾分忌憚。“你理解錯了,我只是說,林青她不姓慕,這一點上她的確不能算作慕家的人。”
“是啊。”幾個長輩跟着點頭迎合。
慕離似笑非笑,雙目翛然拉開道冷冽,視線落定在許黎心身上:“既然如此,你這個毫不相干的身份,來做什麼?”
許黎心的臉色一變,要說同慕家扯不上半點關係,首當其衝的非她莫屬。幾個長輩對視一眼,卻也不再看許黎心的臉色。
許黎心故作鎮定,強顏歡笑道:“今天這事,恐怕沒有我無法進行,正好你回來了,就主持公道吧。”
慕離薄脣噙抹冷意,轉頭看向林青:“媽呢?”
“在樓上。”林青輕捏他手指,男人側過身,林青手掌攏成個圈在他耳際小聲說了句話。
男人的脊背直起:“我媽身體不適,既然你們有事要談,就都留下來吃個晚飯,有這個時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晚飯?”幾位長輩也有部隊出身的,聽到這話十分敏感,留下吃飯,不就是鴻門宴麼,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慕離,“不用了,既然今天不成,那就換個時間。”
“對,我們時間多的是,不差這一天。”
“可我沒時間陪你們耗。”男人直接回絕,“不必麻煩,就今天。”
他轉個身,絲毫不把那些長輩的抗議和退縮看在眼裡,男人環視一週後目光定向管家,示意去着手準備。
“慕離,你這是想做什麼?”看出男人的意圖,一人忍不住起身,“難不成是想威脅我們從這件事退出?”
男人冷笑了聲:“別多想,我只是請幾位長輩來參觀參觀,看我家的宅子,同伯父的相比有多大區別。”
被暗指的長輩臉色一僵,這分明就是在針對他上次綁走了橙橙的事。
給沈玉荷看病的醫生走下樓梯,林青快步上前說了些話,醫生點了點頭,叮囑幾句注意事項,說並無大礙,拎着包步履匆匆從慕宅離開。
男人一手落在沙發橫樑上,指尖彈動幾下:“林青,給長輩們上茶。”
林青泡了茶,在茶几上一一奉上:“各位伯父,請。”
慕離吩咐過廚房,視線徑自掃視一圈,彷彿這纔看到成堆的行李,他提步朝樓梯走了幾步,才又命令管家:“把門口那些東西清理乾淨。”
許黎心厲聲制止,卻沒能攔住那些保姆的動作。她可是忘了,這還不是她的地盤,她的話,也只在那幾位長輩身上暫時管用。
林青跟着男人上了樓,沈玉荷已從昏迷中甦醒,男人推開門大步走進,沈玉荷聽到腳步聲擡頭,看是慕離整個人激動不已:“慕離,你回來了。”
“媽,您別亂動。”慕離走到牀前坐下,扶着沈玉荷起身。
林青從保姆手中接過熬好的藥,男人端起碗
喂沈玉荷喝了幾口:“養好身體,其他事不用操心。”
“他們還沒走?”沈玉荷拿紙擦拭嘴角。
男人點頭:“已經讓他們今晚留下來吃飯了。”
沈玉荷沉吟片刻,也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這會兒清醒過來,她又想起那張鑑定報告上的內容,她神色憂鬱,掀開被面的手都在顫抖,林青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攙扶下牀。
“媽,您別多想,有些事必須要再三查證才能確定。”
她及時提醒一句,沈玉荷收回思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開了口:“這段時間,慕離到底有沒有在部隊?”
林青擡頭同男人對視一眼,如實答道:“沒有。”
“你們啊。”沈玉荷情急之下擡起掌面,看向林青,卻在看到她坦然的表情時,找回些理智將巴掌落了回去。
男人臉色微變,把林青拉到自己身邊。
沈玉荷眼神一暗,她就知道哪裡隱隱不對,被矇在鼓裡的感覺斷然不好受,可他們隱瞞也有自己的道理。她不想再插手了,或者應該說,身心俱疲的情況下,無力再管其他事。
外面保姆敲了門,說樓下吵得厲害,長輩們要走,卻被門口保安攔着,好說歹說也不放行。
“我去看看。”林青轉身走向門口。
送她出去,男人將屋門關好,這才轉身朝沈玉荷看着:“媽,您對林青若有絲毫不信任,就是對我的不信任。”
“我怎麼會不信任你?”沈玉荷想想從前的事,“算了,你們想怎麼樣我也管不住,隨你們去吧。”
男人這才說道:“今天的事,他們是掐着爸的遺囑纔來的,可誰也奪不走宅子。”
“相信你能辦到。”
男人扶着沈玉荷的肩,陪她走到窗前,沈玉荷朝外看去,還能看到宅子後面的風光,湖邊,是她陪慕永浩反覆走過不知多少趟的,如今獨留她一個人了。
此情此景,沒落的內心如何會沒有缺失?
長輩們除了一人身體不適,先行回家吃藥,其餘誰都沒走成,許黎心來時的氣勢洶洶儼然蕩然無存,她在樓下和剩下幾位長輩們交涉,甚至險些出現爭執。
林青看這一幕鬧劇,利益的維繫固然簡單,卻也是最容易被擊散,她吩咐保姆及時上茶誰也別虧待了,說完便轉身走上樓梯。
慕離站在走廊盡頭,倚着樓梯的欄杆打電話:“把人看緊了,別讓他們發現異常。”
林青隱約聽得幾字,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她提起的兩條胳膊從他肩膀繞過去,柔軟的掌心貼在了男人的眉目上:“猜我是誰。”
耳際傳來她嬌軟的話音,男人不由失笑,他握住林青的手,對着電話沒說幾句就直接掛斷。
“怎麼不在樓下等我。”他轉過身,眼前恢復光明,順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不想。”
林青垂眼盯着地面,踩着棉拖踢了踢欄杆。
他身體恢復如初,這本該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時間,誰也不能打擾,可如今呢,彷彿所有人都搶着來和她瓜分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