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娃身量不大,趴在我身上愣了會兒。然後怯怯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我腰上的肉,又愣了會兒,然後躡手躡腳拿開罩在爺爺頭上的竹筐,趴在我身旁又戳了戳我腰上的肉,終於開口,聲音甜嫩,只是那個稱呼,讓爺爺我幾欲落淚。她說的是——
“小白,你疼不疼?”
爺爺縱橫毆打界這麼多年,沉鈺名號聲動九州、令敵人聞風喪膽!今日竟然被一個奶娃娃喊做“小白”?!
我氣得蛟須都顫了顫。
她的小手又輕輕捋了捋我的蛟須,“小白不哭,姐姐救你。”她說。
彼時,爺爺我已經快要氣昏過去了。可她卻果真用一罈沁了白芍的藥酒塗在我傷口上,救了我。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孃親在附近埋下的,怕她有一日受傷。
可她給我擦了藥酒,並沒有就此作罷,嫩聲嫩氣道:“呀,擦了藥酒你身上都髒了,小白。”
我:“……”
“小白不哭,姐姐給你洗澡。”
你哪隻眼睛瞧出來我堂堂一隻白蛟哭了!
可我沒有料到,這娃娃竟然費力把把我的爪子圈到一處,團成球狀,哼哧哼哧推着我,將我滾到一個泉邊,然後——
推了下去!
爺爺我那時候也不曉得那個泉喚作“月寒泉”,不曉得這泉水寒涼徹骨啊!
我一落水便凍得跳到一丈高然後體力不支又重重落盡水裡,結果凍得渾身哆嗦便又呼哧一聲跳出水面,這次高度達到三丈高,爺爺我在半空裡化成個人形,身上仍是平日裡穿着的白色衣裳,只是頭髮已經散開到腰上,我忍不住祭出銀光閃閃的寶劍,直朝那娃娃逼去。
彼時,她瞪着清澈的眼珠子,小胳膊闆闆整整放在膝上,坐在泉水旁望着我。
爺爺我一剎愣住,劍尖停在她粉嫩的下巴前。
話說,爺爺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眼神清澈,頭髮鬆鬆散散挽成一個丸子在頭頂上,說不出的可愛乖巧。
她依然望着我,目不轉睛。我不自在收了劍,打了這麼多年仗從未手軟的爺爺我,第一次覺得拿劍對着旁人不大好。
清風吹過,我渾身透溼地打了個寒噤。正欲問她哪裡有火爐讓爺爺我暖一暖。結果她終於反應過來,撐着小細胳膊撅着屁股爬起來,吭哧吭哧抱住我的大腿,哭得昏天黑地——
“孃親!孃親!月兒好想你啊!嗚嗚嗚……”她頭上總起的小丸子隨着她哭的動作,一顫一顫,似委屈得不得了,“孃親,是不是月兒做錯了什麼事,所以孃親拿了劍要殺月兒?嗚嗚嗚……孃親,月兒乖,你不要殺我……嗚嗚嗚……”
我仰天一聲悲嚎,拎着她的肩膀將她提到眼前,一板一眼、認認真真給她普及道:“爺爺我,是個男人。你知不知道什麼是男人,嗯?!”
她哭得一抽一抽,小鼻子通紅通紅,不自意流出兩道清澈鼻涕,又害怕地使勁吸回去,小手指搭在一處捏了捏,包着一汪淚花,委屈地望着我。
我覺得自己方纔有語氣有些重了,於是想了想我孃親平日裡說話的樣子,儘量輕柔道:“……你知不知道什麼是男人呢?”
她呆了一呆,小胳膊突然盤上我的脖頸,嫩軟軟的臉頰在我肩窩裡蹭了一蹭,“月兒知道,男人就是爹爹。月兒說的對不對?孃親~”
我:“……”
她嫩嫩開口,語氣裡全是小委屈:“月兒這樣乖,孃親剛纔爲何要殺我?”
我:“你可知那泉水多冷……你……要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