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擺脫現在的生活。炎炎的烈日,隨時揚起的灰塵,無可避免的汽車尾氣排放,每天長達18個小時的室外勞作。慕彤嘆着氣,對着正光芒耀大地的太陽公公無奈地翻着白眼,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正好讓我在白天翻白眼。太陽公公的光芒照大地,怎會去注意蒼茫大地上某個不知名的小人物偶爾翻的白眼呢?他依舊高高的掛在天空上,俯視的勞苦大衆。
有多久沒有睡懶覺了,一個月還是40天,反正早已忘記睡懶覺的感覺。以前大週末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現在卻是日出而作、日落還不能息,簡直比民工還民工。慕彤看着坐在路邊休息的環衛工人,開始羨慕他們可以隨時隨地的休息,坐下來抽根菸或是喝口水,歇幾步再工作。再看看自己,也是拿着掃帚和簸箕,頭上帶着大草帽,手臂還套着長長的臂套,跟環衛工人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區別在於,慕彤的手臂上還有紅袖章,上面印着“衛生督導”。看起來似乎很牛的樣子,但是卻不能隨便坐在大街上休息。身爲社區工作者,一定要身先士卒,率先垂範,一定要有勞動最光榮,一定要樹立“創衛”第一的工作理念,當然,這些倒是其次,首先要注重的還是形象問題,講衛生之前要講文明,總不能真的跟傳統印象中的居委會大媽一樣,就地取材,與民同樂吧?不對不對,現在沒有居委會了,現在是社區,是社區工作者。再說了,有這麼年輕貌美的居委會大媽嗎?
慕彤開始在心裡計算環衛工人與居委會大媽的工資待遇問題,到底誰比較多一些呢?淪落,開始淪落了。居然計算這麼低級的問題,人要向前看,怎麼可以往下比呢?現在只是因爲創衛,所以掃大街。等創衛結束,掃大街的生涯就要徹底的byebye。再看看環衛工人身上古銅色的肌膚,慕彤立刻打住不再往下想,最近被太陽曬得斑都出來了,真不敢想像一身古銅色肌膚的自己是什麼樣。要從這個膚色白回來,那需要做多少工作、花多少時間呢?慕彤打了個冷顫,揪了揪手臂上的臂套,繼續往前走。
一邊哀嘆着每天6點上班,晚上11點下班的非人生活,一邊拿着掃帚和長夾子往前走着。長夾子的妙用在於,夾起路面上的菸頭和白色污染源。這東西還是滿好用的,只是菸灰燒不盡,菸頭吹又生。前面空曠的路上面突然落下一團白色的衛生紙,“把紙撿起來!”現在的人到底怎麼了,就不知道講衛生嗎?乾淨自己,骯髒別人,真是缺德。
把紙扔地上的人聽到慕彤的這一聲吼,皺着眉回頭一看,絲毫沒有要走回去撿起來的意思,而是繼續走他的路。“前面那位大叔,你看不到路邊的垃圾桶嗎?多走幾步路,您難道會折壽嗎?”發現自己被無視,慕彤的小宇宙迅速燃燒,在被無視了無數次之後,她終於爆發了。“我要是在您家門口堆滿垃圾,您樂意嗎?太沒公德心了。您不知道Q城是我家,創衛靠大家嗎?”
“大媽,掃地就掃地嘛,這麼多牢騷,小心更年期提前。”那人說完,繼續大踏步往前走,跳上一部剛靠站的公車揚長而去。
慕彤擡起被草帽遮擋的視線,看着那個滿頭黃毛的背影,現在的孩子真是缺乏教養,我這麼年輕貌美都喊我大媽,沒眼光,沒公德心,小心出門被車撞。慕彤認命地用長夾子夾起那一團衛生紙,爆發是沒用的,在街上怒吼有損淑女形象,況且在自家管轄的地帶還是不要太兇的好,都是熟人,影響太大。
好不容易回趟辦公室,伸個懶腰,喝杯水,下午的太陽是相當毒的,還想趁機打個小盹,偷偷眯一會。可是,勞碌命始終是勞碌命,一刻不得閒呀。同事老陳告訴她,在他們在這個片區裡房子最大的那戶,要來辦理2個戶口和全民醫保,約好下午4點。慕彤所在的社區是以前被稱之爲城鄉結合部的地方,隨時市中心的不斷拓大,這裡成了市中區的邊界,從前的窮鄉僻壤也改造成別墅區。有錢人一抓一大把。
有錢人還需要辦這種平民醫保嗎?慕彤忍不住撇撇嘴,看來越有錢的人越小氣。看了一下表,剛好還有20分鐘可以休息一下。說來這個工作雖然來之不易,但是工資低、事情又雜,越基層的地方越是得罪不得,上有領導,下有羣衆,個個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哀怨啊~~外人眼裡看着都覺得穩定的工作,卻有說不盡的苦悶。
先不管,趴個20分鐘,補補眠也好。
沈航走進社區辦公室的時候,正看到慕彤的頭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覺,而且吧,睡得超級香。如何判斷一個人睡眠的香甜程度呢?那麼,請看慕彤小姐現在的臉,更確切地說,請看她的口水,已經順着手臂淌到桌子上。怪不得都說國內的辦事效率低下,沈航看到眼前這位年輕的“大媽”上班睡覺的表情,呃,還有口水,就已經得出結論。
沈航退回門口,用力敲了三下門。卻聽得慕彤在裡面說夢話:“不要敲了,再5分鐘……”然後她動了動身子,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沈航倚在門上,又接着敲了二下,這下可了不得,迎面而來一團黑黑的異物。沈航一個機靈,伸手接住。還好反應及時,要不然這個東西,沈航看了一下,恩,筆筒就會直接砸到他的腦門。怪不得說國內的辦事態度差,看來並非空穴來風。就敲個門而己,就被砸,如果再提點什麼要求的話,那不就是直接抄刀子?沈航再次作出結論。
看了下四周,也沒有其他工作人員,爲了小命着想,還是走爲上,5點鐘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沈航把筆筒放回桌上,看着慕彤頗爲安詳的睡臉,原來“大媽”不止年輕,還長得滿好看的,眉心有一顆紅痣,有淺淺的酒窩,看來是做夢了。估計昨晚去哪瘋了吧,眼圈下面青黑色的一片,睡眠不足的表現。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愛玩,上班的時間睡覺,睡覺的時間卻在瘋玩,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明明約好的4點,卻在睡大覺,附帶飛來橫禍。
沈航翻了翻桌上的工作牌——“慕彤”,唔,今天暫時這樣,改天再來懇請賜教。
睡得正香的慕彤突然打了個噴嚏,微微睜開眼睛,捕捉到一道身影消失在門口。忽地坐直身體,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作夢,什麼人也沒有,門還是雙層的。啊,隱形眼睛揉歪了。
整理好隱形眼睛,順帶把口水擦去,一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16:30,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不管他,是他遲到不是我不在,繼續掃地去。慕彤整理上身上的裝備,繼續爲創衛而奮鬥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