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渾身的肌肉寸寸僵硬,如同一尊被風化的雕像,唯有她那因爲驚恐而猙獰的五官與顫抖的雙脣,才能證明她並非是石砌的死物。
“哈哈哈哈哈~”顧繁猝然放聲大笑,聲音灑脫豪邁,就連飾演喬峰的黃日文都不禁側目。
笑聲衝破了從上方俯蓋而下的寒氣,剎那間猶如春回大地。
顧繁止住笑,鳳眸瀲灩光淬,如櫻花潤染的淡粉色的脣瓣勾起一抹弧度,人畜無害的望着陳琳,似乎剛剛那個如修羅般渾身散發着陰鷙寒霜的人並不是她,只是衆人的錯覺,“陳琳,我模仿怎麼樣?你可滿意?”她朱脣輕啓,聲音帶笑。
陳琳卻依舊無法從剛剛的驚恐中回過神來,顧繁的笑在陳琳的眼裡就像是被下來詛咒一般,她看到的她,冷冽,陰鷙,似是將她寸寸凌遲。
陳琳的被僵直的貼緊椅背,不能動,不敢動,除了戰慄,她竟在也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恐懼,在她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陳菲菲看着顧繁的背影,那雙美眸中的戰意轉化爲吃驚的震撼,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顧繁。
就衝她剛剛的那番言論與演示,就沒有人敢說她是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新人。
陳菲菲以爲自己看人很準,卻沒有想到這次卻看走了眼。
就她這不吃虧的性子,真是夠勁兒!
墨染凌冽的眸光中夾雜了一抹笑意,放下手裡的劇本,對着衆人拍手道:“繼續下一條。”
墨染一聲令下,各部門忙活了起來,演員與工作人員各就各位,陳琳是被她的小助理攙扶過去的,她根本就不敢站在顧繁身邊,小腿就像是支撐不了全身的重量一般不停地顫抖着。
“陳琳,你是得了羊癲瘋了嗎?抖什麼抖!”墨染用着大喇叭喊道。
陳琳努力的平穩心神調整呼吸,好不容易壓制住心頭的恐懼,卻在接觸到顧繁的目光是分崩瓦解,她建立起的心理防線脆弱的不堪一擊。
陳琳腿腳一軟,踉蹌了幾步一屁股的跌坐在了地上。
“陳琳,你怎麼回事?中午沒吃飯還是骨質酥鬆?你要是不想演就給我滾蛋。”墨染怒罵。
他本就是火爆的脾氣,再加上陳琳之前刻意讓顧繁難堪,墨染自然不會給她任何好臉子看。
顧繁剛剛也就是模仿成了,要是沒成,她會落得個什麼名聲?就算衆人不敢明說,但心裡總會腹誹幾句,陳琳不過就是想讓顧繁出醜。
她既然想看人出醜,他就成全了她。
陳琳跌坐在地上,眼眶溼潤泛紅,身體上的疼痛遠沒有精神上所受到的傷害大,衆人冷漠,心頭的恐懼,就像是一座巨山壓在她的心頭。
顧繁低下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深邃的瞳仁中閃過一抹譏諷與不屑,目光,深深的刺痛了陳琳的心。
充斥着恐懼的眸低涌起一抹瘋狂的恨意,恐懼與恨意交纏融合,一下一下的切割着陳琳的理智,“啪~”的一聲,理智的經脈被切斷的那一刻,陳琳猛地站了起來,藉着起身的慣力重重一推,顧繁的身後便是湖水,陳琳的力道足以讓顧繁倒栽蔥般的掉下水面。
這裡是扁舟停靠的岸邊,湖水挨着岩石,顧繁倒栽蔥般的倒下去,要是撞到石壁,那可就不得了了。
妙玉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卻不想只抓住了顧繁純白衣袖擺動的風。
“顧繁!”
墨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扔下受傷的擴音器,發瘋般的朝着岸邊狂奔而去,而比墨染更快的,是顧寒與顧雲。
“撲通”一聲,水面濺起水花,淋了妙玉一臉,但妙玉卻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只是拼命的睜大了眼睛,本就不大的小嘴都成O字形了。
朝着岸邊奔去的衆人木然的停下腳步,皆是一臉震撼。
我天,他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的那一瞬間,顧繁躍起甩袖,陳琳就不知怎麼的掉進了水裡,這,這,他們雖然是在拍古裝武俠劇,但這未免有些太扯了!
衆人大眼瞪小眼,要不是見周圍的人都一副見鬼的神情,他們還真都以爲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呢。
而在妙玉眼裡,時間卻定格在了顧繁衣袂瑟瑟翩然落地的那一刻。
那一刻,青年衣袂飄揚,烏髮靈動,太陽金燦燦的光芒射進妙玉的眼中,那一瞬間景色,猶若徽墨在碧波澄清的湖面上盪漾開來,竟是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妙玉竟是有些臉紅了。
顧繁一卷衣袖,淡漠的垂眸看着在水裡掙扎的陳琳,她半闔着眸,那一身書生打扮絲毫不能掩蓋她身上那睥睨蒼穹般傲然而冷酷的氣勢。
她的眼睛深處泛起一抹銀色的斑點,陽光一閃,轉瞬消失。
“快,快點救人。”
在端在的震驚過後,衆人這才反映了過來,幾個身體精壯的大小夥子連忙脫掉上衣,一下子掉進了湖水之中,將人撈了上來。
還好這個時候天氣還不算太涼,要不然,就算是陳琳不似也免不了要脫一層皮。
“送去醫院,通知陳琳的經紀人,換個手下的演員來。”墨染厭惡的看了躺在地上的陳琳,對着副導演說道。
副導演嗯了一聲,看向陳琳的目光卻不帶半分同情,她這是自作自受,活該被換下去。
阿碧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配角,是個人就能演,又不是非她陳琳不可。
衆人並沒有覺得顧繁怎樣,本就是陳琳起了歹心,她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活該。
阿碧的角色沒有人去演,這段鏡頭就只能先跳過去了,日後補拍這一條的時候在重新拍攝上一條。
故事終於發展到了高潮——段譽與王語嫣會面。
亦是顧繁與陳菲菲第一次演對手戲。
陳菲菲並沒有端着前輩架子,也沒有用審視的目光去看她,而是平等,自然,鬆弛卻充滿了星火的目光。
顧繁嘴角微揚。
“第五幕,action~”
…。
暗沉的房間裡,音響中傳出悠揚悅耳的聲音,是顧繁唱的那首歌——Classicriver。
房間裡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半個身子陷在了裡面。他閉着眼睛,靜心聆聽,仿若置身在音樂的海洋之中。
“啊哈哈哈哈哈…。”
在歌曲唱到最高潮的部分時,男人突然大笑出聲,笑聲越來越的瘋狂,越來越詭譎,越來越陰冷,越來越暢快,那一瞬間,就好像有無數只只能存在於暗夜之中的惡鬼從地底下爬出來一般,如是的黑霧將男人吞噬。
只有那笑聲,依舊淒厲。
顧繁啊顧繁,你竟然就用了一首歌便扭轉了局勢,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獵物。
可愛的小貓咪,我還真是喜歡你的爪子。
……。
京都,工地,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搬磚的工人踉蹌着倒在地上,驚恐萬分的瞪着整齊而放的磚堆上,那裡,竟然放着一顆人頭。
那人,眼睛還大大的睜着。
搬磚工人哪裡看到過這樣的畫面,被嚇得魂不附體,寒氣從腳心直涌到腦頂,激起了渾身的汗毛,雞皮疙瘩更是猶如雨後春筍般一涌而出。
他叫着,一股溫熱的液體從他身體裡流了出來。
他的叫聲引來了衆人矚目的視線,在看到那顆人頭的時候,驚恐的叫聲便再也沒有停止下來。
警察接到報案後很快的趕到了現場,刑偵大隊在第一時間將現場控制了起來。
“將工地整個封起來,給我將工地的工頭喊過來,剩下的人給我搜,看看還能不能找到死者的其他器官。”京都市局的刑偵大隊長冷靜的下達着一系列的命令。
即便是碎屍案,也並不能讓他產生恐慌的情緒。
這世上,變態之人多不勝數,他曾親手偵辦過的案子裡,有幾個纔是真正的讓人不寒而慄。
記者接到消息,立馬感到了現場,爭相報道。
新聞很快的就出來了,因爲發現的是死者的頭部,所以很快就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女,二十五歲,新月雜誌社前臺,於兩天前,也就是十月十五日失蹤。
新聞一出,便引起了廣泛的關注。
“哎,這姑娘到底是得罪誰了,竟然死得這麼慘。”劇組,道具小姑娘看着手機裡的新聞,不禁惋惜的嘆了口氣。
她身邊的同事點了點頭,也是唏噓不已,現在這個世道是在是太亂了。
“卡,很好!”
墨染的一聲卡,結束了顧繁與陳菲菲之間的對視。
看着她的眼睛,陳菲菲真的很難相信她女裝時的樣子,就像是她生則爲男。
看多了她,陳菲菲都怕自己會陷入她的瞳眸之中。
簡直是太過妖孽。
陳菲菲不得不有此感嘆。
天慢慢的有些暗了,最終太陽的餘光被黑夜全部吞噬,顧繁伸了個懶腰,結束了一天的拍攝。
演段譽有一點的好處,就是很少有夜戲。
顧繁卸妝的時候,Jack身邊的小助理正擺弄着自己的手機,一邊看着一邊惋惜道:“哎,才二十五歲。”
Jack也不跟他計較,顯然本就不打算讓他動手觸碰顧繁,只是斜斜的掃了他一眼,“你又在那惋惜什麼,還不快將化妝品都給收拾了。”
小助理呵呵一笑,連忙將手機揣了起來,看起來他與Jack的關係不錯,顯然是常常被他數落。
“你們不知道,我剛剛看了個新聞,有一個雜誌社的女前臺,死的那叫一個慘啊,今天在工地上發現了她的頭,其他的部位還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呢,簡直是造孽啊,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竟然要把人給分屍了,哎,這世道,這世道啊…”小助理一邊收拾着化妝品,一邊同Jack與顧繁說着自己看到的新聞,Jack眉頭微挑,顯然沒有想到新聞的內容會是這樣,顧繁卻是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擡眸看着鏡中的顧寒與顧雲。
女人,二十五歲,雜誌社前臺!
怎麼會被分屍,父親就算是沒有聽從她的話動手殺了他們,也不會分屍後拋到工地。但若不是父親做的,那會是誰,難道是她想多了,那被分屍的前臺與她所想的並不是一個人?
顧繁眉頭微皺,Jack以爲她是不願聽到這個話題,便瞪了小助理一眼,這種可怕的事情怎麼能入小公主的耳。
小助理:“……”以跪。
顧繁卻是轉眸望向那個小助理,眨着鳳眸,好奇的問道:“那她的臉被人刮花了嗎?若是沒有刮花,警方應該很容易就能查詢到她的身份了吧,名字知道了嗎?”
小助理見顧繁感興趣,嘚瑟衝着Jack挑了挑眉,隨後道:“那當然了,好像叫什麼芙。”
顧繁嘴角輕抿,鳳眸微沉,是她!
顧繁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小助理見她不再多問些什麼,無趣的撇了撇嘴,化妝間一時安靜了下來。
卸完妝後,顧繁三人回到了酒店,酒店房間門關上那一刻,顧繁就忍不住問道:“你們殺了她?”
顧寒與顧雲對視了一眼,顧雲說道:“主子留了她一條命。”顧冷明明沒有殺她,只是挑斷了她的手腳筋,割斷了她的手頭,她怎麼會死了呢?難道是顧冷一不小心下手狠了?這不可能,就算是顧冷真的殺了她,也不會將她分屍並且丟棄在工地那種地方,這件事顯然不是他們所爲。
“現在立刻聯繫顧冷。”顧繁道。
她總覺得這事情透着一絲詭異,既然不是顧冷所爲,那麼會是誰?
顧雲立即聯繫了顧冷,而顧冷在看到新聞的那一刻就親自去了一趟精神病院。
她失蹤了,悄無聲息的失蹤了,就連留守在那裡的暗衛都沒有發現。
“你們挑斷了她的手腳筋,割斷了她的手頭,然後扔到了精神病院?”顧繁聽到這,心頭微震,這樣活着還不如去死!
顧冷嗯了聲,留她一命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顧冷並沒有覺得主子心狠,倒是覺得公主有心心軟。
顧繁嘆了口氣,不再糾結於他們的手段,只是道:“這件事情要儘快的告訴父親,對方怕是,來者不善!”
顧繁突然聞到了風雨欲來前,那股潮溼而土腥的味道。
分屍案被大衆廣爲觀衆,網上更是實時報道着案情。
“根據最新的消息稱,一個環衛工在垃圾箱內發現了女子的軀幹,據瞭解,這軀幹只有上半身,胸口處有一條常常的刀疤,現在還不知道是死後造成的,還是死前造成的,而軀體內器官是否缺失,還要進一步的調查。”
晚間新聞,穿着西裝的女主播面部嚴肅的播報着新聞。
墨煜琰背靠着轉移,濃密的劍眉緊緊的皺在一起,都快要夾死一隻蒼蠅了。
他看過沈玉調查的結果,這名死者,就是其中之一。
顧凌霄!
不,不可能是他!
墨煜琰轉念便否定了上一刻的想法,這麼多年以來,死在顧凌霄手裡的人數之不盡,但大多都是意外死亡,即便警方知道事情與顧凌霄脫不開關係,但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認他。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殺人分屍,而且還將屍體扔出來。
這根本就不合邏輯。
那麼會是誰呢?藏在暗中,或是就站在明處。
…。
刑事案,屍體歸警局。
停屍房,宋念慈用白米飯伴着新鮮的腦子,一邊吃着,一邊對宋清說道:“呲呲呲,你看看這軀體上的傷口,從胸口貫穿肚臍,一刀下去,刀口處竟光滑平整,一看就是個老手,要不是裡面的內臟完好,我還真會以爲是倒賣器官的集團所爲。”
宋清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走向被宋念慈鋸開的頭顱,一邊走一邊挽起袖口,翻起的手掌上發出耀眼的白光,他將手貼在頭顱的刀口上,對着宋念慈說道:“快點吃,一會兒該來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念慈不耐煩的應着聲,狼吞虎嚥的吃光了飯盒裡的米飯,將飯盒放在一邊的池子裡,抽出桌上的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轉過頭來望向那顆孤零零的頭顱,頭顱上以沒有了鋸痕,恢復如初,光從表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這頭顱曾經被人據開過,並且沒了腦子。
宋念慈衝着宋清吹了個口哨,宋清瞪了她一眼,耳朵微微顫抖,“噠噠”的腳步聲越老越近。
宋念慈隨手抄起眼睛戴在臉上,帶上膠質手套後襬弄起了屍體。
京都市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的推開停屍間的門,走了進來,看着驗屍臺上不能稱之爲屍體的屍體。
問:“怎麼樣了?”
宋念慈擡眼道:“DNA的檢測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按照這軀幹與頭顱頸部的切痕來看,這是同一個人的機率佔了百分之九十,這條傷痕是死前造成的,對,死者是被兇手開膛破肚,但器官完好,所以這並非是一起器官倒賣的案子。”
聽到這結果,刑偵大隊長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他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卻不知,暴露的有多麼的徹底。
------題外話------
沒有8000,讓我去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