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能做很多的事情,可以讓一個亂糟糟的聚集地變得秩序井然。木訥的倖存者們臉上都恢復三分生氣,連續三天米粥也滋潤他們的身體。
崩潰的世界肯定不能坐吃山空,二十四萬人被動員起來,從修房子到種田地,每個人都忙忙碌碌,中午和晚上的食物不再是米粥,偶爾有米飯。食物依然以素爲主,肉被刻意的遺棄在歡樂谷外。
原本靜悄悄如陵園般的歡樂谷,現在多出三分喧囂,每日忙碌勞作的人機械的奔忙,日子一天天改變,今日爲生活滾落的汗水,變成明天活下去的希望。整個歡樂谷終於從地獄走上人間。
華揚望着逐漸有生氣的歡樂谷,決定進行第二步的計劃,把歡樂谷中二十萬的倖存者遷出去,再從別的地方遷二十萬倖存者來到歡樂谷。這裡對與他們來說是個傷心地,換個地方換個環境也許能好一些。
而且不幸的人若是總活在自己的小圈子裡,他總會覺得自己不幸。只有走出去瞭解別人身上發生的不幸,他纔會回明白,原來自己不是最不幸的。相比別人的不幸,自己這點不幸根本就不算什麼。
大遷徒開始,不幸與不幸在人羣中碰撞,同時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當你活在全是悲慘的世界裡,慢慢的也就沒人會去記憶悲慘,大家都努力的活着,都好好的活着。
亂世重典,爲惡之人必將受到懲罰。當他以爲武力可以凌駕在律法之上,繼而道德淪喪肆意妄爲時,就已經把絞索套在自己脖頸上,而山泉谷不過是拉繩索的要命人。
這幾日山泉谷獠牙鋒利,一舉收拾掉兩個十萬人的小聚集地,屠刀雪亮斬了批罪大惡極的,手起刀落六陽魁首在地面上翻滾。廢了批滿手血腥的人渣,打斷四肢送給關營成實驗材料。改造一批爲虎作倀的,都被編進山泉谷新建的炮灰營,連拼十場大勝而不死後將功抵過,重獲自由。
山泉谷一時名聲大噪,隱隱成爲千里之內最大的聚集地。而後山泉谷瞄向另一個大聚集地,漯河村。那裡有將近三十萬的倖存者,六萬多武裝力量,傳言聚集地的首領是個美豔的女人,她有着一頭飄逸的紅頭髮,穿着馬靴,拎着長鞭好似一個女王。
莉安與冷悠然帶着一萬多大軍上門迫降,卻被人打出來。漯河村居然也有老式槍械,而且還有六七十歲的重型火炮。如果不是跟過去的電漿炮轟鳴,莉安和冷悠然止折損的不止八百大兵。
陸和平見局面僵持,便讓華安帶着治安隊接替華揚,華揚跟羅勝帶着五千大兵衝向漯河村,至於進化者髓石的秘密,華揚沒有說,羅勝也選擇性遺忘。
在一片亂石灘上,華揚看到冷悠然修建的臨時營地,不管是現代戰爭,還是古代戰爭,一旦陷入僵持後拼的就是後勤補給。幾萬人乃至幾十萬人放棄生產投入戰爭,每日的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在亂世坐吃山空。到最後不一定被打死,但肯定會被餓死。
華揚走進帳篷,望見神采奕奕的關營,還有滿臉憔悴的陸和平,就連多日不見的龍望天都挺着黑眼圈坐在帳篷裡。至於莉安和冷悠然則沒了蹤影。羅勝的眼光閃閃爍爍,華揚瞬間恍然,他終究還是沒有忘。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雙眼放光:“要不要擲杯爲號,談不攏時把子一摔,後面的刀斧手都衝出來?”
一圈人老臉燥紅,終究還是陸和平皮厚,清了清嗓子說:“茲事體大,不得不說……”
華揚鼻孔中哼出一聲冷哼,從懷裡拿出那個小包,直接丟在桌子上對羅勝說:“仔細數數。”說着嘴角冷笑閃現,望着陸和平說:“如果裡面的髓石我用了,那現在是不是要撕破臉?”
羅勝把包袱打開,數了數後對大家微微點頭,陸和平長出口氣,龍望天面帶笑容,關營則閉上眼睛,本還皺起的五官舒展而開。營帳後面更是傳出一聲長笑,老狗得意的從後面鑽出來,望着陸和平說:“我早就告訴過你,華揚是未陷落城市的人,怎麼可能會用人類髓石進化,他根本就不在乎力量。”
望着眼前屋子裡的老人,華揚忽然感覺到很陌生,同生共死這麼久,他們並沒有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依然牢記着出身。未陷落都市的特使!這麼拗口的詞從陸和平的嘴裡冒出來,華揚忽然覺得特別想抽人。
水依然是水,油依然是油,華揚沒有融入2050,2050也沒把華揚當成是自己人。人老成精,鬼老通靈,唱紅臉和唱白臉的同時粉墨登場,掄一棒子再給根蘿蔔的戲法玩的熟練。這幫老傢伙一個個嘴脣翻飛,說的天花亂墜,華揚根本不信,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夠了!”原本鬧哄哄的屋子頃刻間靜寂,一個個老人都尷尬的閉上嘴巴。
“我不傻!”華揚面色冰冷:“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別有目的,今天話說到這,索性開誠佈公,我是有別的目的,而這個目的我早就說過。”老人們都伸長耳朵,瞪圓眼睛,等着華揚往下說。
“我需要瀘陽城內的藥劑,得到藥劑後我立刻離開,咱們之間的情義一拍兩散。以後山泉谷聚集地和我沒有關係。”華揚說着轉身離去。
帳篷內靜悄悄的,老狗眼睛圓瞪,對着陸和平說:“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疑神疑鬼,你偏偏不聽,現在好了吧!大好的事情給辦砸了!”
陸和平圓瞪眼睛:“這事情能怪我嗎?這是人類進化者的髓石,如果他用了,就等於開啓罪惡的閘門,到時腦袋裡長髓石的都是他的目標。難道你就不怕兔死狗烹?”這番話說的老狗啞口無言。
龍望天緩緩敲了敲桌子:“這事還沒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們也聽到,如果我們能幫他找到藥劑,降到冰點的關係就能升溫。”龍望天看向關營:“要是老關能搞出新型的髓石,讓進化者更加強大,也許破損的關係還會恢復如初。”
關營點頭:“我們活在滿是利益鏈條的社會,談利益傷感情,談感情卻要傷利益。我們不能只讓華揚付出,只利用華揚。也要讓華揚明白我們的價值,單邊利用不可靠,相互利用才穩妥。”
周圍老人同時點頭,陸和平直接拍板說:“就這麼辦,加速整合山泉谷周邊勢力,而後全力攻打瀘陽城。”說着他臉上閃過一絲狠利:“不管瀘陽城的變異獸如何強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傷亡代價,我們都要得到藥劑。死的人越多,華揚欠我們的就越多。他會記得我們的好,然後想方設法的補償。”
老狗臉上閃過不屑:“我們欠華揚的還得起嗎?”說罷冷哼轉身而去,整個屋子內的人都愕然,瞬息間靜寂下來。
華揚躺在樹蔭下,兩顆樹間拴着一張吊牀,亞麻編織的繩索很是堅韌,拴在樹幹上聽着風吹樹葉聲,華揚莫名的疲憊。
沉寂半晌,奧普終於按耐不住,開口說:“其實這件事情不怪你,也不怪他們。你不屬於這裡,總是若即若離,他們自然不能把命運交託在你手中。而且現在關營正在電解死性髓石,一旦成功就會出現全民進化狂潮,如果你成了殺人魔王,他們自然要把你清除。”
華揚沒言語依然緊閉眼睛。憤怒與失落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甚至還升騰出一絲絲挫敗感,這些日子出生入死,原來只是一廂情願,又或者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奧普見華揚不語,便繼續勸導華揚:“如果一個人的心在泥壇,那他的身也在泥壇。如果一個人的心在鴻鵠,那他的身也在鴻鵠。你現在換個心境也許能好一點……”
聽着奧普喋喋不休,華揚心中升起膩煩,張口說:“死性髓石都被電解成活性髓石,以後你也無法獲取髓石,你的心境還能好一點嗎?”
喋喋不休的奧普立刻住嘴,他才發現自己最爲根本的利益也被觸動。原本華揚弄到的髓石都是他的,後來發現活性的髓石能造成人類進化,他只要死性的髓石,現在連死性的髓石都被電解了!那以後奧普什麼都得不到。
事不關己時,還能勸別人淡定,真落到自己頭上後,奧普不淡定了,低聲喊:“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這樣?我辛辛苦苦在這個世界打拼容易嗎!不就是想蒐集一些髓石進化……”接下來奧普閉上口,因爲華揚眼中閃着森然。
“說下去,怎麼不說了?”華揚把雙手枕在腦袋後面:“你告訴我,你是智能終端,我看你像人,不像人工智能。”
“我可以解釋……!”奧普說一半就被華揚打斷:“我想聽真話!”一時間整個樹林又陷入沉默。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人與人之間沒有平白無故的感情,因利益糾葛而形成暫時的攻守同盟,即使現在如鋼鐵般穩定,也會隨着時光與立場而鏽蝕。沒有什麼不能出賣,只要價錢合適一切都可以談。幾個月就不穩定的同盟,在這一刻終於出現縫隙。就像是一塊已經破損流膿的傷口,索性不再遮掩,一刀切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是割是治也好有個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