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白米飯的美好憧憬就像一個膨脹的、豔麗的肥皂泡,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終於飛到了中國戰場上,然後,毫不留情地、“啪”的一聲破了,兜頭蓋臉的冷水潑了下來,日本兵們紛紛清醒過來。
白米飯和精瘦肉是長官們的專享,就像侵略中國也是他們的主張,身爲炮灰的普通士兵們開始了漫長的覓食之路,而菊地次郎也尚且不知,就是這一把綠小豆,還是伙食倌從豬圈裡一顆一顆揀出來的。
由於日軍在南京城裡的肆虐,當地的百姓早已經紛紛出逃,糧食乃是比一切都重要的東西,自然不會留在村子裡。
他們進了一座荒村。
派出去的小隊遲遲未歸,到現在仍不見人影,雖然又派了人前去查看,但是就歸來的士兵稱,並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菊地次郎不耐煩地擺擺手,再三猶豫之後還是將那一碗白水喝了下去,不滿地擦着嘴道:“管他們呢!反正也沒有東西可吃!既然不怕浪費體力,就讓他們在外面瞎逛吧!命令部隊今晚整修,明日開拔,離開這鬼地方!”
士兵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彙報道:“但是,有人在溪水邊發現了女人的衣服,還有血跡。”
激動不已的菊地次郎幾乎是跳了起來,用因激動而變調的聲音尖銳喊道:“什麼?女人!”
楚盡忠早該想到,自己的誘敵之術有問題,以幾名日本士兵作爲誘餌,當然不如女人的衣裳更有誘惑力,雖然自己向柳春討件衣裳的時候,險些被唐鈺柔當成流氓。
而此刻,在楚盡忠的安排下,郭懷允已經帶着幾支小隊,趁着夜色的掩護,由兩側的山路繞開日本軍隊的視線,從山後而下,以包抄之勢阻斷了敵人的退路,並聽從楚盡忠的命令,在逃出村子的必經之路上埋設地雷。
同一時間裡,楚盡忠帶着郭懷允安排給自己的精銳兵力從正面靠近被日本軍隊佔領的村莊,路上雖然也碰上了幾個日本士兵,但在郭懷允安排的這支隊伍裡,有幾人的近身格鬥技術相當高潮,悄無聲息便將小魚小蝦解決了。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晚風仍在不急不躁地輕輕拂過樹叢,不時能聽到烏鴉的叫聲,四周充滿了海嘯來襲之前那種格外罕有的平靜。
唯有村落裡的菊地次郎暴跳如雷。
菊地次郎的部隊前幾日在城外遇上了一支潰逃的中國部隊,雙方開火,菊地次郎被打得屁滾尿流逃進山裡,本來已經沒有精力去管什麼到處亂跑的士兵,但是聽到這話的時候,菊地次郎還是瞪大了眼睛,立刻來了精神,憤憤道:“八嘎!這些混蛋!難道都沒有聽到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不許胡作非爲,一切都要向我彙報!爲什麼有這種事情不率先彙報?爲什麼!”
菊地次郎心中的憤怒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他的同鄉長谷川宏一在另外一支隊伍擔任少佐指揮官,攻入南京城的時候,菊地次郎的部隊只是在城外打了個醬油,但長谷川宏一卻攻入城中,某次碰頭的時候,長谷川宏一得意洋洋地向菊地次郎炫耀自己曾享受了多少美麗曼妙的女人,那得意忘形的樣子讓菊地次郎恨不得用腳重重地踩爛長谷川的那張驢臉,要知道,他可連一個女人都還沒碰過!
菊地次郎當下派人前去搜索,不論如何,抓到人後要第一時間帶回來,尤其是女人。
傳命下去之後,菊地次郎拍着自己的肚子,雖然只是一碗白水,但總好過什麼都沒吃,只是這水的味道似乎有些奇怪?是甜味?聽說中國的泉水都是甘甜的,生活在彈丸之地的菊地次郎還天真地想過中國人要往水裡投多少糖?
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菊地次郎卻沒有休息的意思,在見到女人之前,他都不打算睡!就在他打算這樣決定的時候,肚子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肚子裡躥來跳去,連腸子都要變了位置。
劇痛令菊地次郎冒出了冷汗,他兩步邁出房門,發覺派出偵查的人尚且沒有回來,連忙找到茅房,一腳踹開了正打算搶先一步鑽進去的士兵,大罵一句便衝進了茅房。
菊地次郎躬身捂着肚子,努力解開難纏的皮帶,就在這時,一陣悶啞而又熟悉的巨響由遠及近,菊地次郎可以肯定自己以前絕對聽過這聲音,可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
當“榴彈炮”三個字出現在菊地次郎的腦海中時,緊張的情緒瞬間崩潰,菊地次郎只覺肚子已經暢快了不少,褲子裡卻沉重了許多,而在他一瀉千里的同時,悶聲巨響瞬間炸裂開來,彷彿晴日驚雷劈開在頭頂,菊地次郎再也不需要擔心他的褲子,整個茅房便已經在榴彈炮的攻擊下,被炸成了廢墟。
突如其來的攻襲讓村子裡的日本士兵亂了手腳,尤其是在聽說他們的最高指揮官已經犧牲在茅房裡後,場面一度混亂失控,大部分士兵已經準備休息,不等他們找到自己的武器,端着槍的中國軍人已經一通橫掃,紛飛的子彈射入他們的胸膛,有些日本士兵還保持着睡覺的姿勢,便就這樣一睡不起了,而更多的一部分則是死在茅房裡,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
中國人不會往泉水裡投糖塊,楚盡忠只會將唐鈺柔調配好的藥物投入村子前唯一的一口水井裡。
幾乎只用了十來分鐘的時間,村子裡的日本士兵全部倒在了楚盡忠等人的槍口之下,他們甚至不需要躲避、不需要掩體,只管端着槍口掃射這些完全失去了反擊能力的日本士兵,望着他們滿是驚恐地倒在地上,就像他們曾經對別人做的一樣。
村後,有幾名試圖逃跑的日本士兵引爆了地雷,還有一些倒在了郭懷允手中,見到楚盡忠的時候,郭懷允一臉興奮道:“打游擊都這麼痛快的話,早晚把這些畜生都送上天!”
楚盡忠沒有說話,命人將屍體連同村子全部燒了,一名腸子肚子流了一地的日本士兵瞪大了眼睛,楚盡忠一擺手,身旁的中國士兵便將他丟進了熊熊燃燒的火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