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往下說。”此時的老蔣還沒有應羅斯福之請,就任中印緬戰區最高統帥,也就沒有將羅卓英調走的想法,自然不明白孫玉民用來開頭的的這一段話,是別有用意的。
“日軍第十一軍戰鬥力最爲強悍的無疑是第三、六、四十師團,十三師團也算不錯,但是被陳司令長官給拖在了宜昌,動彈不得,所以我猜想,阿南惟幾動用的還會是這三個師團。”
“雖然看起來日軍只有三個師團的兵力,而我方卻有着三十餘個師,三十多萬人,兵力遠遠在其之上,可是咱們不能絲毫小覷日軍。”
孫玉民的這句話其實是句廢話,對於十一軍的具體兵力,老蔣早已瞭然於心,這還是戴笠手下的軍統特務的功勞,用的非常規的手段秘密竊取了日軍的這一絕密軍事情報。
此時的十一軍四大主力師團,除去鎮守宜昌的十三師團外,還有着豐島房太郎的第三師團:下轄第29旅團石川忠夫,步兵第18聯隊,野炮兵第3聯隊,第68聯隊,獨立山炮兵第52大隊,騎兵第3聯隊,步兵第34聯隊,工兵第3聯隊,輜重兵第3聯隊,步兵第6聯隊;神田正種的第6師團:步兵第13、第23、第45聯隊,野炮兵第6聯隊,獨立山炮兵第2聯隊,工兵第6聯隊,輜重兵第6聯隊;青木成一的第40師團:步兵第234、235、236聯隊,第40騎兵大隊,山炮兵第40聯隊,獨立山炮兵第51大隊,工兵第40聯隊,輜重兵第40聯隊。
而在第三次長沙會戰中,除去上述三個師團外,孫玉民還記得,日軍的兵力還包括獨立混成第9旅團池上賢吉:獨立步兵第38、第40大隊及炮兵1箇中隊,獨立步兵第65大隊,獨立步兵第95大隊,步兵第218聯隊,軍直屬工兵隊、輸送隊及野戰重炮兵第15聯隊。另外還有着秋山豐次的第1飛行團協助參戰,含:飛行第44直協、偵察戰隊,獨立飛行第18、第83偵察中隊,戰鬥飛行第54戰隊,獨立飛行第87轟炸中隊。
這就是孫玉民在湘北即將要面對的日軍所有兵力,十二萬餘兇殘到極致的敵寇,對於他和中國軍隊來說,唯一的利好是長沙西接洞庭湖,東有九嶺山、羅霄山等山脈,地形複雜,從岳陽到長沙是水網地帶,不利於日軍大規模機械化部隊行動,而十二軍的炮兵和坦克能發揮着意想不到的作用,且九戰區在嶽麓山上佈置了重型榴彈炮陣地,有着近四十門125mm口徑榴彈炮,將會在戰場上發揮到巨大的作用。
“那是必然,九戰區雲集着我三十餘萬國軍精英,豈能容倭寇肆意妄爲。”老蔣也被孫玉民感染得信心十足,也不怪他會有這樣的信心,先不說孫玉民的十二軍,九戰區可是還有着國軍不少的精銳:羅卓英的第十九集團,楊森的第二十七集團軍,王陵基的第三十集團軍。
“委員長,日軍雖然兇殘,但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驕橫自滿,從臺兒莊開始,到現今的湘北大戰,哪一次他們吃敗仗不是因爲太目中無人,自負戰無不勝、天下無敵?”孫玉民繼續說道:“所以我認爲咱們應當實行‘後退決戰,爭取外翼’的戰術。”
孫玉民的這個戰術並不是他所想出來的,而是薛嶽在總結了前兩次長沙會戰的經驗教訓後,所提出來的名爲“天爐戰術”的一個極具想像力和可行性的戰術。
“你說具體一點,何謂‘後退決戰,爭取外翼’?”老蔣本來對於行軍打仗就不是很內行,抗戰前期的時候喜歡親自指揮,可不管是淞滬還是南京,哪一次都是落個慘敗而歸,後來徐州會戰時,聽從陳布雷的勸告,放權給李宗仁,結果打出了一個臺兒莊大捷,這也讓他痛定思痛,自那以後,他就很少在戰役的緊張關頭摻合進去,而是放權給戰區司令官去指揮,結果國軍反而還取得了一些勝利,雖然都不是些什麼大勝,可相比起前幾年,那真是好的太多。正因爲有着這些因素,所以此刻的老蔣虛心的像個學生,在向“老師”孫玉民請教着。
“委員長,據玉民的研究和統計,發現日軍進攻有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每次戰事的最開始,就尋求國軍主力,與之決戰。而咱們也每每都會如其所願,以精銳部隊去阻其鋒芒,雖然也有過像臺兒莊和萬家嶺這樣的大捷,我們雖然獲勝,但實際上只是慘勝,哪一次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孫玉民的這個說法還是照顧了老蔣的面子,他其實想說的是,不管是臺兒莊還是萬家嶺,儘管獲得了勝利,可實際上死傷比日寇還要慘重。他孫玉民不要這種勝利,如果他的部隊每次都要像蘭封血戰一樣才能取勝,那麼他寧可不要這種勝利。
雖然孫玉民的話已經說得很委婉,可老蔣的臉還是陰沉了一些。
“委員長,我不是說不該和日軍進行主力對決,這是每場大仗所必須經歷的。”孫玉民繼續說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您應當記得,田忌賽馬的典故您也知道,既然古人給我們留下來了那麼多的寶貴的經驗和戰術,那我們爲什麼不用呢?”
一般的將領都不太可能用典故來去說服人,爲將者嘛,首讀的是當然是兵法,正所謂兵法有云:虛虛實實,或者是孫子曰:兵者,詭道也。而我們的主人公卻獨開先河的,用着歷史典故去和最高當權者去對話。
“一鼓作氣?田忌賽馬?”老蔣有些疑惑,他完全不明白孫玉民說的和即將到來的大戰有什麼關係。
“對,委員長。日軍不是想尋找咱們的主力同他們決戰嗎?咱們偏不如他所願。你想打我就拖,你停下來我就騷擾,反正怎麼讓他們煩悶和厭惡就怎麼來。從湘北敵我對峙的新牆河,到長沙有着上百公里的縱深,完全夠我們把他們拖疲拖累。”
“你能說明白點嗎?我和委員長都感覺有點雲裡霧裡。”陳布雷有些明白這小子說的是什麼了,但從老蔣的面目上看,他似乎還是理解不了,於是藉口自己也沒弄清楚,開口問道。
“很簡單,若日軍發起了進攻,咱們可以用採取節節抵抗、逐次後退、誘敵深入的策略,在達成作戰目的後,向斜側後方的山地撤退,並繞到外線,進而從更大層面對日軍形成反包圍,最後以尾擊、側擊、夾擊之勢圍殲日軍。”
孫玉民算是“盜用”了薛嶽的“天爐戰術”,他沒有照本全抄,至少是先考慮了身後和周邊的情況,結合了自身和現實再用自己的語言敘述出來。他在敘述的時候,同樣在地圖比比劃劃、指指點點,這讓老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作戰方針和意圖。如果換作幾年前,一個如此年輕的軍官對老蔣說這些話,換回來的只會是喝斥,可現今的孫玉民不同,他頭頂可是有着“戰神”“常勝將軍”的這些光環。
“我怎麼感覺和共cd的游擊戰術有點像?”老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形似而神不似。”孫玉民當然不會在老蔣面前承認,這個戰術是他結合了太祖的游擊戰法和“天爐”戰術的產物,其實更多的是符合太祖的“游擊戰”的精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我們邊打邊退的目的,是消耗日軍的彈藥和糧食,把戰線拉長是讓日軍的後勤補給出問題,不馬上和日軍正面交鋒是避其鋒銳,不停騷擾是讓日軍變成一支疲乏之師,最後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精銳盡出,不愁不大獲全勝。”
孫玉民的這番解釋不謂不詳盡,也不謂不合情合理,本來老蔣已經有了一些不悅和疑惑,被這一通話說的猜疑全無,不過他又重新提了個問題:“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可什麼時候纔是真正決戰的時刻?充當最後一道防線的地方,你又打算放在哪裡呢?”
老蔣還是很有幾分本事的,一眼就看出了關鍵之處。
孫玉民提出的這個戰術好是好,可有個最大的缺憾,那就是最後的那個面或者說那個點,一定要堅韌,也就是說防守長沙城的,一定要一支有着韌勁的部隊,一支不需要有多厲害,但必須要是打不爛擊不破的銅牆鐵壁的部隊。
“委員長,這正是我接下來要和您說的。”爲了這次能好好打鬼子,孫玉民決定放下心中的那份自傲,去拍拍老蔣的馬屁。“委員長您眼光太過於犀利了,一眼就看出了此戰的關鍵!正如您所說,此役的勝負,就是在於咱們有沒有一支部隊,能夠死守住長沙城。只要長沙這個底穩了,所有的邊才能合過來,只要邊一合攏,就算他阿南惟幾請來他們的天照大神,也休想從您的手掌心逃脫!”
從孫玉民話裡的意思可以聽出來,他有意把這些戰術佈置當作是老蔣所想,這讓陳布雷不由得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給放了下來。先前以爲這傢伙是吃錯了藥,纔會在總裁面前立下此等軍令狀,可現在聽完了他的話,才發現這個鬼精鬼精的傢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總裁給“綁”到了他的那條船上。總裁自己都在這條船上,怎麼可能讓這條船打翻,所以雖然孫玉民是拍着胸脯立下了軍令狀,可是實際比任何時候都要安穩。陳布雷白白擔心了好一會兒,可他還是蠻高興,只是在心裡偷偷地學着老蔣的口吻罵了一句:小赤佬!
老蔣同樣覺得很舒坦,且不論這場仗的結果是否真如孫玉民所說會大獲全勝,也不管孫玉民是否真的能夠重創阿南惟幾的第十一軍,光他有着這樣一份心思,就已經值得他舉雙手贊成了。如若真的取得了空前的大勝,看以後黨部內的那些老傢伙們,誰敢再多嘴說他蔣某人不懂軍事,胡亂指揮。
“玉民,你心目中有合適的選擇嗎?還是說,你打算用自己的部隊去防守長沙城?”老蔣問這兩個問題時,臉上是帶着些許笑意的,這說明了他其實已經認同了孫玉民的戰術。
“委員長……”
“玉民,委員長這個稱呼太過於生疏,以後就像壽山(胡宗南)、良楨(俞濟時)、佐民(王耀武)他們一樣叫我校長吧!”
孫玉民聞言呆了一呆,心中是有着萬餘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他可沒想着當什麼天子門生。本來他只想着拍拍馬屁,方便打好這場仗,可哪曾料到老蔣居然會來這一出。他是真的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卻又不能明言拒絕,想的全是若是這個“天子門生”的名頭傳出去,以後如何帶着衆位兄弟去到太祖那邊。
陳布雷是喜笑顏開,見到孫玉民呆住了,忙輕推了他一下,笑着說道:“這個驚喜把你驚呆了吧?還不趕快謝謝總裁!”
孫玉民極度的不情願,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硬着頭皮說了一句:“謝謝委員長!”
“還叫委員長,你該改口了。”老蔣也以爲孫玉民的呆怔是驚喜所致,不僅沒有責怪於他,反而是一臉笑容。
“是,校……長。”孫玉民非常不習慣叫這兩個字,可終究還是叫了出來,爲了掩飾自己的厭惡和慌張,他趕緊把話題岔開:“我部下的十二軍善攻不善守,而且好刀怎麼能放家裡擺着呢,自然要用到最關鍵的時刻。至於守城的部隊,那就要校長您來親自挑選了,玉民斗膽向您推薦一支,李玉堂將軍的第十軍,有他和他的部隊在,可確保長沙無虞!”
“李玉堂?第十軍?”老蔣和陳布雷同時驚呼:“不行,絕對不行!”
李玉堂,字瑤階,山東省廣饒縣人,1899年3月16日(清光緒二十五年二月初五)出生于山東省廣饒縣大王橋河西的一戶地主家庭。1924年,李玉堂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後,分配到國民革命軍陸軍一師二團任見習官,因作戰英勇,後連續升任排長、連長、營長、團長、旅長、師長。抗日戰爭爆發後,李玉堂被任命爲國民黨陸軍第八軍軍長,駐守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