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個師團的主意?陳際帆想起去年在小王莊的時候,靠着偷襲纔拿下珠龍鎮,在人家五六百人的威脅下不得不悄然藏到山林中情形。現在自己居然敢包圍一個師團?幾個月前九戰區薛嶽長官據說調動了若干個師才吃掉了106師團,自己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以前帶着中央直屬的特種部隊每次執行任務勝利回來,很多人都會用什麼“諸葛亮”之類的比喻來讚譽他的謀略。其實作爲軍人,陳際帆並不認爲謀略是第一位的,儘管他本人非常喜歡讀古代的兵法。
作爲軍人,他認爲“勇”纔是軍人最重要的素質,再好的謀略、再好的裝備,如果沒有一羣英勇無畏、不怕死的軍人去執行,則一切都是空話。面前的小鬼子可爲強悍,他的裝備並不是一流的,作爲一支自詡爲現代化的軍隊,鬼子的許多武器裝備如坦克、步槍等簡直不入流。至於日軍的戰略水平,它的參謀機構的效率就更不用說,發動大規模戰爭的軍隊,竟然自始至終都在賭博!把勝利建立在對手的懦弱和大意上,這已經註定了日本的失敗。
可是日軍士兵的強悍在這個時代是世界一流的!中國軍隊之所以拼命是因爲他們在保衛祖國,是在爲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戰,但這些鬼子在別國領土作戰居然如此兇悍,真正算得上是一架上足發條的野獸機器。
陳際帆最崇拜的是50年代的中國志願軍,面對現代化裝備的‘聯合國軍’,只有軍人才能體會當時兩國兩軍之間的巨大差距。然而志願軍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向世界證明了一支新生軍隊和一個古老民族爆發出的強大力量!
在真正的勇士面前,任何謀略都會顯得蒼白。要想真正戰勝面前的日軍,就必須在精神上徹底超過敵人,讓任何鬼子提起“神鷹”獨立師的時候都會不寒而慄!如果所有參與抗戰的中國軍隊能有志願軍那種力量,抗戰何須打八年!
看到好不容易搞來的進口武器毀於戰火,陳際帆也很心痛,可是搞武器來就是要上戰場的,難道放在倉庫裡生鏽?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士兵如果還活着,他們也許能當上一個優秀的基層指揮員,他們要不死的話,部隊的戰鬥力會有很大提高。可是他們必須犧牲,否則就會有更多的同胞被日寇殺戮。如果有必要,甚至“神鷹”全體都可以犧牲!
陳際帆在一次對師裡高級軍事幹部講話中就說:‘神鷹’要發展自己,可發展自己的最終目的是消滅敵人,不是爲了當軍閥鬧獨立!“神鷹”的魂不是靠人多、靠裝備好拼湊出來的,它是靠戰士用鮮血和生命在戰場上鑄就的!只要“神鷹”的魂還在,它就永遠是一支強悍的部隊,它就永遠是鬼子的噩夢!
他不想去算這此戰役能否殲滅這個來犯的日軍師團,事實上“神鷹”尚且不具備殲滅人家的實力,就連所謂的包圍都是形式上的,是想給這些鬼子造成一種心裡上的恐慌。
但是這一仗是必須要打的,對手是一個13000人的師團,自己這個師也有13000人上下,對手的炮兵比自己多,可自己卻佔有輕武器和地形的優勢,如果這樣子都要避戰的話,那鬼子的氣焰將會越來越囂張。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的囂張是被慣出來,有實力的打不贏,敢打的裝備又太差,結果造成一箇中隊的鬼子就敢追着一個師的國軍跑的可悲局面。
兵法雲:十則圍之。陳際帆決定違反常規給鬼子一點顏色。
“師長!咱們攢這點家當不容易,你可悠着點!”這是政訓處王永給他的忠告。這個王永過去受新四軍的影響有點重,這次戰役前他就不同意硬頂,主張放棄全椒在周邊打游擊。
可是他沒有想過,這裡是“神鷹”的師部所在地,如果讓鬼子輕易進來,老百姓還不遭大殃嗎?
“頭,”參謀長拎着他的突擊步槍走了過來,“三個團已經全部包抄到位,邱瑞荃的三團已經迂迴到鬼子的後方,截斷了鬼子的退路。”
陳際帆問道:“城裡的情況怎麼樣?”
“鬼子似乎發現了我軍的動向,正在往外撤,城裡的壓力減輕多了。”
“命令城裡的各部隊,給我死死的貼住他們。”陳際帆擡手看了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一個小時後發起總攻,各團要死命往鬼子的縱深插,不要怕簡直打亂,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一仗不求全殲,但是要把鬼子打怕,打得他們不敢輕易前來!”
“對了,四團的傷亡很大,是不是讓他們撤下來休整?”
“這是高綠林他們自己要求的嗎?”陳際帆冷冷地問。
“不是,四團現在都打瘋了,我是心痛這支部隊,不能就這樣打殘了,他們剛剛參加‘神鷹’……”
“不用說了,讓醫院優先救治四團的傷員,其餘的人只要能拿槍的,都上!他們自己的仇,他們自己去報!”陳際帆揮手下達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殘忍的命令。
鬼子的炮兵一直都在趙俊的特種偵察隊的騷擾之中,根本無法正常射擊。最多隻發揮了百分之二十的水平。炮兵聯隊長長林勝由中佐簡直都快瘋了,電話裡師團長和步兵團長對他破口大罵,他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可是一連撤換了幾個搜索隊長都沒用,搜索隊已經陣亡了兩百多人,卻連這些支那人的樣子都沒看到。
“神鷹”這邊也沒好到哪去,警衛營和炮兵營的警戒部隊付出了一半左右的傷亡才勉強守住了陣地,當然,在他們面前倒下的鬼子最起碼也有六七百。支援步兵是談不上了,所有的炮都被拆卸轉移了。
這樣在長江邊上的一個小縣城下,中日雙方各自出動了一萬三千餘人互相廝殺,而雙方就像劍客們事先約好的那樣,幾乎沒有動用炮兵,而是面對面的進行殘酷決戰!
1939年4月13下午4點整,被後世軍校載入教科書的一次進攻戰開始了。隨着幾發紅色信號彈出現在天際,全椒城東的方圓十幾裡空曠的荒野上,一場硬碰硬的戰鬥就此打響。
早已蓄勢待發的“神鷹”獨立師三個主力團此刻是真正的從高空衝刺下來的鷹,在衝鋒號的鼓舞下喊叫着往對面日軍34師團的陣地猛衝過去。
“神鷹”三個主力團的戰士們眼睜睜地看着師長帶着四團和其他小兄弟在城裡血戰,心中早就憋了口氣,如今這口氣終於得到釋放,所有的戰士都奮勇地往上衝。
面對從四個方向殺出的中國軍隊,日軍開始慌神了,武士道在此刻也有些動搖。關龜治和他的士兵終於嚐到了輕敵的苦果。兩個月前武漢會戰的消息傳到國內,給正在軍營裡操練的34師團的這些士兵造成極大地錯覺。他們想當然地認爲,既然支那政府軍上百萬人的部隊都被打垮,那麼他們一個師團沒有理由不打得對面中國軍隊的一個師東躲西藏。
當日本國內的軍事專家們在《朝日新聞》、《讀賣新聞》等有影響力的報紙上紛紛撰文,比較中國軍隊一個師到底能否抵擋皇軍一個聯隊的進攻的時候,他們新編成的一個完整步兵師團正在遭受中國軍隊一個師的四面包圍。
應該說日軍的確是一支不可小覷的部隊,他的士兵經過長時間訓練,戰鬥紀律相當強。儘管絕大部分士兵的內心充滿恐慌,但是他們還是在各級指揮官的帶領下忠實地執行着訓練中的戰術規範。
各小隊的擲彈筒冷靜地躲在後面發射,力圖覆蓋對方衝鋒部隊的進攻路線。緊接着的重機槍開始構築陣地冷靜地射擊,一線陣地的鬼子則將他們準確的槍法發揮到了極致。
而這一切的結果,就是三個主力團前鋒部隊的重大傷亡。大家衝到兩百米時就再也衝不動了,紛紛臥倒就地隱蔽。
好在三個團均裝備了十幾門迫擊炮,在一線步兵鞏固陣地後的十分鐘後,迫擊炮被調上第一線,開始對地方的所有火力點逐個點名。“神鷹”對迫擊炮的使用,正如日軍操作擲彈筒一樣熟練,所以很快就架設好了陣地,計算好了射擊諸元。
雖然這邊的迫擊炮數量遠不如日軍的擲彈筒多,但是鬼子的擲彈筒在迫擊炮面前幾乎就只有捱打的份了。迫擊炮還是在二十多分鐘內打出了五輪三發急速射,把當面陣地上的所有機槍火力點幾乎都點了一遍。
鬼子倉促間構築的工事本來就簡陋,這下在炮擊下更加慘不忍睹。
進攻的“神鷹”戰士們又發起了新一輪衝擊,但是傷亡依然很大,儘管戰士們不顧死活的往前衝,儘管衝鋒部隊的強大火力讓鬼子的一線陣地近乎崩潰,但後面的鬼子仍然在射擊,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
不過鬼子也不是鐵板一塊,各大隊、聯隊的求援電報象雪片樣的擺在師團部的桌面上。
“師團長,請求飛機支援吧!”追在關龜治中將後面的參謀長佐竹勝司大佐幾乎是帶着哭腔在請求。
關龜治當然知道一線陣地的險境意味着什麼,一旦陣地被突破,失去依託的皇軍部隊將被迫與支那軍展開近戰,而面對這支大量裝備自動武器的“神鷹”獨立師,帝國士兵引以爲豪的拼刺技術簡直無用武之地,他曾多次在望遠鏡裡看見城裡近戰的皇軍士兵是如何端着刺刀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慘狀的。
“報告,左翼217聯隊的一線陣地已經被突破,落合鼎五大佐正在組織防禦。”
聽到這個消息後關龜治師團長再也沒有猶豫,他快步走到電臺旁邊用明語呼叫司令部。
“師團長,不能用明語啊!”電訊兵勸阻道。
關龜治一把將他掀到旁邊,“八嘎!時間緊急,每一分鐘都有帝國的士兵在流血,難道你不知道嗎?”
全椒城,“神鷹”獨立師師部。
師長陳際帆同樣在爲部隊攻擊中付出的巨大傷亡而傷腦筋,雖然二團取得一些局部性的突破,但對戰役全局的影響不大。正在這時候,電訊處的監聽員快步跑來報告了一個令他感到雪上加霜的消息。
“報告師長、參謀長。這是剛剛截獲的日軍電文,沒有加密,34師團向華中派遣軍司令部請求飛機支援。”
“什麼?你再說一遍!”參謀長胡云峰趕緊搶先一步上前。
監聽員恭敬地把電文遞上,又重複了一遍電文內容。
日軍飛機要來?這對於“神鷹”來說絕不是什麼好消息,雖然從城裡到現在還沒有和鬼子的飛機較量過,但每個人都清楚,頭頂盤旋着隨時會丟下致命炸彈、隨時會在部隊的行進隊列中射擊的飛機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不僅部隊要遭受更大的傷亡,而且對34師團的打擊將受到嚴重影響。現在被圍的鬼子還沒有弄清虛實,可鬼子一旦有飛機助陣,敵我雙方的士氣將此消彼長。戰事的主動權將會易手,到時候不要說擊潰對手,就連全師能否全身而退都很難說。
戰場上,攻守之勢本身就不是一成不變的。
鬼子的飛機只需幾分鐘就能到達上空,時間萬分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