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薩摩藩的家老,島津家的一門衆,薩摩名門樺山家的當主樺山久親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虎落平陽,被一羣卑鄙的琉球人給出賣了。
今兒碼頭上所有的琉球人,無論之前有多親日,有多尊敬他這個日本上國來的武士,甚至恨不能認他當爹,好從此也成爲大日本國的臣民。現在全都擡手指着他,還用他聽不大懂的漢語叫喊,多半是把他出賣給了那個大明將軍了.這些琉球人真是太沒有良心了,虧得自己過去那麼照顧他們,來琉球好幾年,都沒有斬過一個琉球的賤民!
想到斬人,樺山久親就記起自己是薩摩示顯流的門徒,是示顯流劍豪藥丸大師的高徒!眼前這明朝將軍看上去獐頭鼠目的,一定沒多強的武藝,如果能一刀把他斬了,就算被明軍火槍手亂槍打死也夠本了。
想到這裡,樺山久親就使出要示顯流的秘技——擠出一點笑容,一邊向耿精忠走去,一邊用漢語對耿精忠說:“我的,薩摩藩樺山久親,是來琉球國貿易的,對大明沒有惡意”
耿精忠似乎是上當了,聽他這麼一說,也哈哈哈笑起來:“你這個倭人沒有惡意,那太好了,過來,快過來,本將軍也沒有惡意,本將軍從來與人爲善,現在就是有話要問問你,這個東大洲怎麼走?”
他話說得挺客氣,模樣好像也挺鬆懈,還主動招手讓樺山久親上前說話。
樺山久親覺得機會來了,就一邊點頭,一邊說“幺西,幺西,好說,好說”,一邊快步向耿精忠走去,到了距離耿精忠只剩下兩步的時候他就用極快的速度抽出自己的打刀,然後高舉在自己右肩上方。正在樺山準備照着耿精忠的面門劈下的時候,耿精忠突然向後倒退!他這一退,樺山的打刀就夠不着了。樺山只好舉着刀,邁開他的小羅圈腿向前想靠近耿精忠再砍。
可是耿精忠卻一邊後退,一邊抽出了自己的燧發手槍,還用另一隻手熟練拉動夾着燧石的擊錘,緊接着把槍口對準樺山,就扣動了扳機。整個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呯!”的一聲槍響,樺山的右腿“蹄膀”處就傳來了一陣劇痛,當時就沒法站立了,只得單膝跪地,勉強支撐着纔沒趴地上。
這時樺山的腦海當中一片空白,整個都蒙了。他跟着示顯流的藥丸兼慶學習劍術奧義的時候,從沒遇到過倒退開槍的敵人!
倒退開槍該怎麼破啊?藥丸大師沒教過啊,藥丸大師只教過怎麼看拿着火繩槍不後退的敵人.這個敵人一後退,打刀砍不着啊!這下要完!
他剛想到要完的時候,耿精忠已經從身邊一個親兵手裡接過了一根通體潔白如玉,長達一丈三尺的白蠟杆,這是一根槍桿!
耿精忠也是練過長槍的,門派和李輔臣、李中山一樣,都是楊家槍!雖然他的楊家槍比不了李輔臣、李中山,但是現在用這根一丈三尺的長白杆打已經受傷的樺山久親是沒有問題的。
只見耿精忠先扎一個馬步,然後雙手尺杆,先抖一下,然後馬上向樺山的月代頭上戳去,樺山下意識就拿打刀去格擋,接過耿精忠長杆一翻直接一杆子打在他手腕上!一下就把樺山的手給打腫了,刀子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耿精忠當然不會給樺山把刀子撿回來的機會,又是一擊揮杆,把掉在地上的打刀給打飛了。
這真是太屈辱了!
島津家的武士,示顯流的高手,藥丸劍豪的愛徒,第一次和明國武士交手,連刀都被人打飛了!沒臉見人,只能切腹了!
想到這裡,樺山就順手拔出了肋差,準備用它捅肚子。
可是耿精忠不知道日本鬼子打架輸了喜歡尋死,還以爲他要用暗器飛刀呢!
真是太卑鄙了!
耿精忠被一個姓劉的小人出賣了兩次,所以最恨小人了,他剛纔都說了沒有惡意,就想問問東大洲怎麼走,這個日本小人居然就亮刀子要行刺,現在還要用飛刀陰人!
想到這兒,耿精忠又掄起長杆往樺山拿着肋差的手腕上一砸,又把他的肋差給打飛了。這下樺山想要自殺也難了!雖然他身上還有一把切腹專用的懷劍,但他的兩個手腕都被耿精忠用白蠟杆打腫了,都沒法拿刀了還切什麼腹?而且他現在手疼腿疼,想跑跑不了,想死死不了,真是太屈辱了。
而耿精忠還得理不讓人,揮着白蠟杆開始打這個薩摩島津家的家老,琉球國的前任太上王兼捉迷藏高手!一邊打還一邊問:“說不說?說不說?”
樺山親久被打得慘叫連連,只能抱着頭罵“巴嘎”。而跟着樺山一起來的薩摩武士,也被這位明國大將的勇武給震驚了。樺山家老可是藥丸劍豪的得意弟子,已經拿到了示顯流的“免許皆傳”證書,理論上已經掌握了示顯流的全部砍人奧義,這樣的高手居然被這位明國將軍一招打翻,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啊!
怪不得當年太閣殿下發兵朝鮮打不過那些明國武士
看見自己的老大被打,這幫日本武士就想撲上去羣毆,可是這念頭剛一起了,就看見耿精忠的親兵已經將燧發槍放平了!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一個名叫調所清久在番奉行所與力只好硬着頭皮上來替上司求情——這個樺太怎麼都是島津一門,還是薩摩藩的家老,真要給個明國將軍用棍子活活打死,薩摩藩主島津光久怎麼下臺?萬一藩主大人頭腦一熱,出兵和大明幹仗,島津家搞不好就滅亡了!
“別打了,別打了這是誤會,是一場誤會!”這個調所的漢語說得非常流利,而且還懂得中華禮儀,一邊說話還一邊向耿精忠拱手行禮,“東征將軍,有話好說,您是不是要去東大洲討伐阿斯巴尼亞人(西班牙)?”
耿精忠聽他這麼一說,總算不打人了,而是一指調所清久就問:“快說,去東大洲怎麼走?”
“這個東大洲”調所清久其實也沒去過新大陸,可是現在也只好硬着頭皮回答,“日本國往東兩萬六千里就是新大洲.這新大洲無比遼闊,南北有十萬裡,東西有三萬裡,土地肥沃,物產豐饒,盛產金銀,不過人口稀少,原本居住在那裡的土著民因爲與世隔絕,學不到大明天朝和西洋的手工還有農牧之藝,萬年來都是茹毛飲血,刀耕火種,可以說是雖有寶山沃土而不能用。因此在二百年前,就被西洋阿斯巴尼亞國和葡萄牙國給征服了。如果將軍您想東征東大洲的話,就只有坐船往東,別無他法。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乘船東行兩萬六千里可不容易據我所知,以往是沒有漢人和日本人曾經跨過東方大海到達東大洲的,這海路要怎麼走,是否要島嶼可供船隊休息和補給,海上的風又是怎麼刮的,咱們都不知道啊!”
其實日本人是去過新大陸的,他們曾經得到過一艘擱淺損害的西班牙商船,還營救了船上的一些水手。當時德川幕府纔開張,雖然已經閉關鎖國了,但是對外部世界還是挺好奇的,估摸着也想學西洋人去新大陸殖個名啥的。所以就在救起來的西洋水手指點下,仿了一條西洋帆船,再由西洋水手帶路,藉着送他們回家的名義去了趟新西班牙,也就是後來的墨西哥。
但是西班牙人多雞賊啊!他們可是老侵略者了,小日本那點心思他們能不知道?所以果斷把小日本的船給“徵用了”.不過船上的人總算沒給送去挖金礦銀礦,一部分信上帝的送去西班牙拜上帝了,不信上帝的都送去了呂宋島,後來一部分回國了,還有一些就留在西班牙當西班牙人了。
而德川家康、德川秀忠爺倆也沒多大的賊心,也沒想過要替山本五十六提前個三百年去消滅美國太平洋艦隊。於是就知難而退,安心躺平,一心一意閉關鎖國了。
可是耿精忠沒辦法躺平他現在是喪家之犬,在琉球島這個距離大明並不太遠的小島上也挨不了多久。這琉球島才這麼點兒地方,能養得活耿精忠那麼多的手下?
如果他不能儘快找到出路,過不了多久,甚至不用李中山發兵來打,他的腦袋就得被自己人割下來送去南京請功了.
想到這裡,他只好把心一橫道:“不就是兩萬六千里嗎?那些阿斯巴尼亞人能去得,我堂堂天朝人還去不得?”
調所清久佩服地看着耿精忠,心想:這個天朝將軍果然是厲害的,兩萬六千里海疆都擋不住他爲國家開疆闢土的雄心壯志,怪不得天朝的地盤那麼大!
“將軍大志,清久佩服!”調所挑起大拇哥就誇耿精忠。
耿精忠心道:我別的不行,就是志向比較大啊!可是這個兩萬六千里海疆該怎麼過去呢?要不搞個鴻門宴,把呂宋島的阿斯巴尼亞船隊騙來琉球?然後把船搶了,把人綁了,逼着阿斯巴尼亞人帶路去東大洲?啊呀,我居然能想出那麼高明的計策,真是太厲害了!
想到了妙計,耿精忠就溫和一笑,問調所道:“本官問你,這個琉球國到底算是誰家的藩屬?大明的,還是日本國的?”
“大明的,當然是大明的!”調所清久沒有一點猶豫——大明的大軍都上岸了,薩摩藩派出的在番奉行都快被人家揍哭了,這個琉球屬誰不是明白着嗎?
耿精忠點點頭:“好!”然後他又看了眼那個帶頭投靠的吳重貴,“伱帶路,帶本官去見琉球國王!”
南京,莫愁湖王府。
大將軍英王李中山這個時候並不知道他一不留神放跑的那個耿精忠到底有多壞,會給往後的大明惹來多大的麻煩?實際上,耿精忠跑去琉球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琉球距離寧波也沒多遠,許多在寧波做買賣的海商也常往琉球跑——這個琉球本來就是個貿易中轉戰,從菲律賓開過來的西班牙商船,往來日本的荷蘭、大明商船也常常會去琉球,所以耿精忠在寧波找到可以去琉球的船也沒多難。
而李中山也能接受耿精忠拿下琉球割據的結果不就是個老死孤島嗎?等回頭打退了吳三桂,派人招安一下就是了。哪怕他想當琉球王,也不是不可以的。
因而現在的李中山,也就沒再把耿精忠放心上,而是和剛剛拜完把子的劉進忠、鄭經、陳永華、盧三好他們幾個,一塊兒把酒言歡,同時商量建立政令統一的共和國家的事兒。
李中山雖然當過廣府的藩主,而且一度好像要搞一個藩王大聯合的共和,但實際上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建立一個政令統一的共和制國家。
在這個共和制國家中,“內藩”在漢地是不允許存在的!
內藩只能存在於邊地,而且也不是永久性的,而是在開疆闢土過程中,不得不允許的存在.就如沐家世鎮雲南這樣的。
而外藩,也就是藩屬國,當然是可以存在的。不僅可以存在,而且還可以大發展——這個地圖開疆靠藩國嘛!
當年周天子用老了的招,李中山當然要挪來再用了。
所以他這會兒,就在跟幾個把兄弟商量這個呢!
“這個前明最大的失誤,依我看就是太祖皇帝的封建沒有封好!”李中山輕輕轉動着手裡的酒杯,藉着那麼一絲絲醉意,開始批評朱元璋了,“他的封建,我看就只有一個雲南沐家是封對了!如果沒有沐家世世代代鎮守雲南,把這塊蠻荒之地當成家業經營,如今的雲南絕不會是漢人的土地。
而當今天下的漢地,則主要是周朝的天子,封建諸侯封出來的。如果周朝那時候不是把諸侯往四面八方封出去,讓這些諸侯去各地以德服人,以禮育人,哪有現在華夏那麼大的地盤?所以咱們兄弟要學周天子,不能學朱元璋!”
“學周天子?老弟,你要當天子啊?”劉進忠喝得有點大了,居然問出了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試探。
“不,不我當大將軍就挺好!”李中山趕緊把這個可能直接給滅了,“劉大哥,我們是共和共和多好?天子讓姓朱的去當,大權還是咱們的!有什麼軍政大事兒,咱們幾個,以後再加上我爹,再加上忠王,就能說了算了。”
他頓了頓,又對劉進忠道:“大哥,要不您的藩王也別幹了現在鄭二哥都不當藩王了,等南昌之圍解了,我爹也不會繼續當藩王了。如果浙江、湖北再沒了藩王,那麼將來大明的漢地至少可以政令劃一了!”
鄭經馬上接過這話頭,對劉進忠道:“大哥,咱們都不當藩王了,您一個人當,他也不合適啊!再說了,咱們就算不當藩王了,但是世襲罔替的王爺還在,地方上的勢力也還在,軍中的故吏也都在。咱們是進可安邦定國,退可子孫富貴,比起當一個早晚要抗拒天威的藩王,不知道安穩了多少!”
陳永華笑道:“劉大哥,您如果想當個獨霸一方的君王咱們也可以給您安排!等咱華夏的天下統一了,周邊的朝鮮、安南、琉球、呂宋、暹羅、緬甸、馬六甲、爪哇,還不是由着咱們安排?如果您不想當個麻煩的國君,咱們也可以安全您的子孫去當!
這樣大明中樞您有一份,地方上的好處也少不了您,外面的藩國也可以給您一個.這纔是世世代代的富貴啊!”
盧三好也笑道:“大哥,您就聽咱們兄弟的話吧咱們兄弟是不會害大哥您的!咱們都結拜了,以後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這幾位都在勸劉進忠放棄藩地,和他們一樣當個“無地王”。不過劉進忠還是有點猶豫,畢竟他和李中山他們幾個不一樣,他沒有什麼羣衆基礎,也沒有自己智囊團、軍官團輔佐,有點孤家寡人的意思。
他要是交出藩地.說不定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但是大家都交了,他再拿着藩地,那就太扎眼了!
想到這裡,劉進忠斟酌着說:“這個浙江的地盤也沒多大的意思!不過我手下還有不少人呢!”
他說沒意思,當有吃不着葡萄還說酸的意思,不過浙江對劉進忠而言,的確是有點扎手。天地會裡面的浙江佬太多了。連皇上當朱三太子的時候也一直在寧波躲藏,都快變成半個浙江人了!
“安排!”李中山大手一揮,“大哥,你回頭列個單子,我和三哥、四哥想辦法替您安排!大哥,您還有什麼條件,我們儘可能給您安排。”
劉進忠笑道:“就快打江西了把?給我安排一個主力方向總行吧?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可不多了.五弟,您覺得怎麼樣?”
“行,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