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被捕?
周昌頓時就給嚇懵了!
被捕已經夠嚇人的了,何況還是大晚上在菜市口被捕.在別的地方被捕到送菜市口開宰總還有個過程,興許還能蒙上一個大赦天下。
他倒好,直接在菜市口被捕,都不用“上菜市口”,他就在菜市口!
還沒等周昌反應過來,一個穿着馬褂戴着官帽子的麻臉大漢已經領着幾個巡捕三營的兵丁就已經如狼似虎一樣撲了上來,跟捉小雞似的把周昌的兩條小細胳膊就扭起來了,疼得周昌嗷嗷直叫喚:“啊啊啊你們幹什麼?你們知道本官是誰嗎?”
這個時候一圓臉的七品文官笑嘻嘻湊了上來,問:“你是內弘文院七品供奉周昌嗎?”
“我,我是.周昌。”周昌顫抖着回答。
那七品文官笑了笑:“那就對了,沒抓錯!”
怎麼就沒錯?
周昌已經慌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我到底幹了什麼?伱們憑什麼抓我?”
他幹了什麼?心裡當然是清楚的他什麼都沒幹,除了是圖海的人!
圖海沒事兒他沒事兒,圖海要是攤上了事兒,那他就沒跑了!
那七品文官笑着道:“周昌,你幹了什麼我不管,我只管奉旨拿人!”
“奉旨?”周昌心裡頭咯噔一下,心說:難道圖海已經被捕了?這下可完了
想到這裡,他趕緊又問了一句:“你,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我們是粘杆處東堂子衙門的!”那圓臉文官說,“奉管事大臣裕王令旨拿你問罪!周供奉,你是內三院的供奉,這東堂子衙門到底是幹什麼的,你比我清楚吧?”
周昌當然清楚了,東堂子衙門的設立是有明發上諭的。上諭上說得很清楚,這個衙門是個臨時的衙門,職責就是“奉旨查辦內務府體系中的鰲拜黨羽”。當然了,這個“臨時”到底有多久,內務府體系中的鰲拜黨羽如果牽扯到內務府體系外的官員,可不可以追查下去,上諭上都沒明言。
但周昌在內三院幹那麼些年,當然知道大清朝喜歡一邊幹傷天害理的事兒一邊立牌坊。這個什麼東堂子衙門分明就是大清版的東廠錦衣衛!
落在東廠錦衣衛手裡那還能有好嗎?
周昌正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就眼前一黑,呼吸都有點困難了,原來是一個黑布頭套冷不丁就給他套上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麻繩就捆上來了,一眨眼就給五花大綁了。隨後,他的兩條不住哆嗦的細腿就讓人抓住拎了起來,整個人就給丟進了一個好像是馬車車廂的地方。
接着馬車就搖搖晃晃地動起來了
這就被捕了?周昌心想:怎麼搞得跟綁票似的?這是要捕到哪兒去?是去東堂子衚衕嗎?會不會嚴刑拷打.
當套在周昌腦袋上的黑頭套被人扯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間刑房當中了他被擺在一張有點硌屁股的凳子上,還五花大綁着,正前方的牆上掛着皮鞭鐐銬,左右兩邊擺着老虎凳和一個正燒着火的紅泥火爐子,爐子上還燙着紅彤彤的烙鐵!
正害怕呢,周昌突然就被兩個人一左一右給拎起來了,他還以爲要上刑了,趕緊大喊道:“我說!我說!我都說”
這麼一喊,還真管用!周昌沒被拉出去打,而是給調了個方向,面對着一張八仙桌重新擺好了。八仙桌上擺着文房四寶和一塊驚堂木,桌子後面坐了一個高大俊美的青年侍衛,穿着黃馬褂,戴着藍寶石頂子的官帽這是個頭等侍衛!
再看他的年紀和長相,周昌馬上就猜出眼前這位一定就是東堂子衙門的粘杆長王忠孝了。
王忠孝的左右兩邊還擺了兩把椅子,分別坐着那圓臉文官和麻臉武官,周邊還有幾個看着就殺氣騰騰的兵丁!
看這架勢周昌就知道不好了!
“說吧!”王忠孝開口了,“還愣着幹什麼?”
“說,說什麼呀?”周昌小聲問。
“啪”的一聲,王忠孝拎起驚堂木就在八仙桌上砸了一下,然後厲聲道:“大膽周昌,竟敢戲弄本官,來人呢,大刑伺候!”
“嗻!”
周圍那羣看上去就不大講理的兵丁齊聲大喊,可把周昌給急壞了,趕緊大喊:“別打,別打我說,我說.”
王忠孝一揮手,那幾個兵丁這纔沒拿周昌開幹,“那你就快說吧!”
“我,我這位侍衛,”周昌哭喪着臉,“您都沒問呢,讓我說什麼呀?”
王忠孝冷冷一笑:“周昌,你是內三院供奉,本官要問你什麼,你還能不知道?快說吧,鰲拜從幹清宮逃脫的時候你在哪裡?誰可以證明?”
周昌一聽這問題就懵了,給嚇懵的!
這段時間侍衛處、內三院、御藥院、敬事房都在查內奸.就是要把當然喊了一嗓子,致使鰲拜逃脫的那個內奸給挖出來。
查得那叫一個嚴,凡是沒有參與逐鰲拜行動,當天又正好當值,而且還可以出入幹清宮的人不包括宮女(那聲音明顯不是女人的),都給查得人人自危。
而周昌因爲有明珠這個過得硬的不在場證明,所以並不太危,想到這裡,他趕緊回答道:“我當日正在隆宗門的值房內抄寫明發的上諭,明學士可以作證。”
王忠孝一笑:“我老師這幾日仔細想了想,發現當天在隆宗門的值房當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好像是你,好像是圖中堂!”
壞了,明珠翻供了!
周昌額頭上冷汗直冒,但心裡頭卻和明鏡似的。
他可是聰明人!歷史上是圖海的智囊,在三藩之亂中還靠着三寸不爛把王輔臣忽悠得左右搖擺,最後誤了大事兒。他還能不知道明珠翻供的目的?
明珠要搞得當然不是他周昌他不配!
明珠的目標是圖海!
把圖海搞倒了,明珠鐵定就是內弘文院的掌院大學士!
王忠孝這個時候笑着又問:“周昌,你能不能幫着我老師好好想想,當日在隆宗門值房裡面的到底是你,還是圖中堂?”
周昌還沒想好,邊上那個圓臉文官就開口了:“想清楚一些.這個問題,圖中堂會怎麼回答?再好好想想,在侍衛處、內三院、御藥院、敬事房下面的那些人當中,誰的嫌疑最大?誰最想把這口鍋甩出去?”
那個麻臉武官冷笑着說:“這鍋要是落在你身上,那可是凌遲處死加滿門抄斬.值得嗎?”
周昌多聰明的人?還能聽不懂這些話?
即便他願意死保圖海,圖海也不會願意保他!現在圖海最大的心病就是當然喊了那一嗓子的人沒查出來。因爲在所有的嫌疑人中,只有圖海受過鰲拜的大恩。
如果現在有個人能把這口大鍋背了去,那圖海就安全了。即便大學士保不住,放出去當個督撫是沒什麼問題的。
所以要讓圖海在自己和周昌之間做選擇,那毫無疑問會把周昌給丟出去!
“是,是我!”周昌一咬牙,已經有了選擇,“那日在隆宗門值房內的人是我。”
“那圖海呢?”王忠孝問。
“他,他出門了.”周昌道,“鰲拜沒來他就出門了。”
王忠孝又道:“他是不是看見穆佔和小桂子一塊兒有說有笑進了幹清門,所以纔跟着去看看的?”
“是,是的!”周昌點點頭,“他趁着明珠在值房裡踱步子轉身的當口溜出去的.”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的?”王忠孝又問。
“外頭亂成一團的時候悄悄回來的,”周昌嘆了口氣,說,“還和我說,千萬別和人說他離開過隆宗門值房。”
王忠孝點點頭,對身邊的王麻子道:“給周供奉鬆綁。”
“嗻。”
王忠孝又對周昌道:“你先寫一份供狀,回頭王爺會親自來審你你知道該怎麼說嗎?”
“知道,知道”
“真的知道?”王忠孝問,“周供奉,那你先和我說說,圖海的罪名是什麼?”
“當然是造反了!”周昌說,“他是鰲拜的黨羽,和鰲拜一起造反,發現皇上要除鰲拜就溜出去提醒鰲拜.”
王忠孝搖搖頭:“你說得不全對,圖海跟隨鰲拜並不是想造反,而是想得到輔佐皇上的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