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遠方指揮部中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的脅板次郎來說,只是大大的糟糕。.
但對於戰場上水深火熱中的日軍來說,可不是一個糟糕就能形容的,那完全是猶如地獄。可怕的機槍子彈猶如狂風驟雨在頭頂上嗖嗖直響,讓人根本不敢擡頭。
敢擡頭的,基本都死了。
可是,別以爲趴倒廢墟里或者躲到彈坑裡就能行,頭頂上還有不斷掉落的炮彈,近乎垂直掉下來的炮彈可不管你是趴着還是站着,只要你在三四米的殺傷半徑範圍之內,不是被衝擊波掀的老高在空中就被機槍子彈打成篩子,就是被可怕的彈片打成血葫蘆。
而且,你很絕望,明明知道下一刻那些剛帶走同僚生命的可怕的迫擊炮炮彈就會落到你的頭上或者周圍,但你卻不敢輕易離開現在的藏身地。
因爲,頭頂上還有密集得令人心寒的機槍子彈在肆虐,你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廢墟中匍匐前進,何況,迫擊炮炮彈落下的地方根本無規律可循,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更安全?
足足有五分鐘,位於戰場上的日軍步兵絕對是懵逼的,他們只能茫然的躲在各自的掩體中,祈禱天照大神保佑別讓中國人的炮彈落到自己頭上,至於不落自己頭上落到哪裡這樣的心願,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落到聯隊長閣下哪兒都成。
這一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自家聯隊長都給恨上了。尤其是那幫才補充至第36步兵聯隊的新兵們,早就聽說脅板次郎指揮着36步兵聯隊在這邊碰了個硬釘子導致傷亡慘重,哪知道這個蠢貨竟然還不接受教訓,這下把他們也坑進去了吧!
其實,日軍步兵們很絕望,擁有鋼筋鐵骨的日軍裝甲兵也好不到哪兒去。
別看他們擁有高達12毫米的裝甲護身,對於那些瘋狂的機槍衝鋒槍子彈具有免疫效能,但他們其實心裡更慌。這一次,他們面對的可不是四挺機關炮的射擊,而是六挺,而且還是在200米的距離上,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中國人裝備的這種蘇羅通20毫米機關炮能在500米的距離上穿透30毫米裝甲,那200米的距離。。。。。。。說老實話,12毫米鋼板裝甲比紙強不了多少。
不過,日軍的四輛坦克很聰明,好歹是在上一場戰爭中活下來的傢伙。一看到中國人的機關炮開始射擊,四輛坦克第一時間就方向舵一扳,扭頭就往破樓裡面鑽,哪裡還會管身後什麼步兵的死活。
他們甚至連試圖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坦克手們的經驗告訴他們,在這個距離和中國人的機關炮對射純粹是找死,他們57毫米的坦克炮或許能轟破沙包炸飛機關炮,但,中國人狡猾至極,知道坦克炮的仰角並不大,所以大多將機關炮放置於三樓四樓這樣的高度,居高臨下射界更寬不說,還讓坦克炮極難瞄準他們。
這樣一來,當坦克炮調整好角度瞄準試射之前,中國人的機關炮不定在坦克上留下幾個大洞了。前兩日,那四輛被徹底擊毀葬身於鐵棺材裡的同伴們早已給他們做出了榜樣。
就像昨日,他們徹底放棄了和機關炮對射,第一時間躲入廢墟隱蔽,就很好的活下來了。所以,四輛坦克又再次躥入廢墟,藉助殘破的房屋保護他們。那既能阻擋機關炮的視線,又能減緩機關炮20毫米口徑炮彈的動能,等到聯隊部這邊再用火炮開始壓制時,再溜回去,日軍坦克手們的算盤不可謂不精。
但這一次,他們可算是錯了。昨天,那是機關炮手們要節約彈藥,看日軍坦克躲進了舊樓破房中,就停止了射擊沒有做徒勞無功的事。但今天,他們接到命令是,不惜一切射擊,哪怕是打空彈藥儲備。雖然不知道最高指揮官的用意,但軍令一下,就必須得遵守,更何況是如此舒爽的軍令。
六挺機關炮要麼是兩兩一組,要麼是單獨作戰,死死咬住視野中的日軍坦克,毫無顧忌的開炮,哪怕是他們已經撞進房子裡。對着房子和牆壁開炮,一副打爛房子,也要將坦克打爛的模樣。
中國人瘋了,日軍坦克手那一刻很懵逼也很憤怒。用得着這樣趕盡殺絕嗎?炮彈不要錢的啊!
可不管怎樣,中國的機關炮射手就是這麼做了,六挺機關炮根本沒去管那些像灰老鼠一樣躲藏在廢墟中的日軍步兵,就是追着四輛坦克瘋狂的射擊。
菊丸真傷是名軍曹級別的坦克重機槍手,在20餘日和中**隊的鏖戰中,他和3號戰車的戰友們立下了赫赫戰功,他操縱的重機槍最少格殺了超過三十名中**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上海一戰後他就會立功授獎並升職,位於他身後的戰車中隊中隊長江戶川大尉已經許諾過他,一定會向大隊長彙報他的戰績,陸軍少尉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
可是現在,菊丸真傷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絕望,別說什麼唾手可得的陸軍少尉了,今天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裡都是個未知數。
硝煙中,一個個肉眼可見的大洞出現在牆壁上,中國人毫不吝嗇彈藥巨大消耗的瘋狂射擊讓那面磚牆搖搖欲墜,戰車裡,自江戶川大尉以下,集體汗出如漿。
菊丸真傷知道,那不是戰車內太熱,而是緊張導致的。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當中國人將他們所藏身的這棟破屋給擊毀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末日了。按照中國人瘋狂的程度,就算是他們一動不動把自己當成廢墟,中國人也一定會對着廢墟瘋狂掃射,失去了磚牆的掩護,那些可怕的猶如雪茄粗細的炮彈就會輕易穿透坦克裝甲射進駕駛艙之內。
一想到那些高速穿透鋼板後在駕駛艙內大號彈頭瘋狂肆虐的模樣,菊丸真傷的菊花猛然收緊。他可是去收斂過被擊毀坦克車裡同僚的屍體。
因爲彈藥殉爆將坦克引燃同僚的屍身其實還不是最可怕的,那頂多就是半截燒成黑炭的殘軀,只要捂住口鼻不去聞那個熟肉香味兒往收屍袋裡一裝就好,還不用費太大力氣。但那些被機關炮或者戰防炮射進坦克內部的同僚屍體就不太好看了。
一般來說,高速在駕駛艙內撞擊的彈頭會將所碰到的**撕裂成數塊,他不僅要爬進駕駛艙辛辛苦苦收納屍塊,還要將他們拼湊起來,甚至還要仔細辨認,別讓這個人的腦袋放錯了肩膀,雖然都已經是血裡呼啦的肉塊基本沒什麼可辨認的特徵了。
天照大神在上,這樣死去,實在是太可怕了。菊丸真傷軍曹這時候哪裡僅僅只是菊花傷,是整個心都被浸在三九天的冰窖裡,一片冰冷。
“咚咚咚”可怕的機關炮依舊沒停,磚瓦不停掉在坦克車頂上的聲音也在摧殘着日軍坦克手們的神經。或許用不了太久,這座已經搖搖欲墜的房屋就會被中國人用機關炮擊毀坍塌,那個時候,就是整個坦克的噩夢。不光是失去了磚石的掩護,他們還有可能因爲磚石房樑的掩埋而失去了所有機動力。。。。。。
“江戶中隊長,不能繼續這樣等死了。”菊丸真傷焦急的看向身後已經汗如雨下六神無主的陸軍大尉。
“八嘎!我們能怎麼辦?中國人的射手盯上我們了,只要一出這間房屋,他們就會更瘋狂的射擊。”臉上已經白一片黑一片的日軍大尉滿臉頹然,“那時候,或許就不止是一挺,而是兩挺甚至三挺了。只能期待大佐閣下能下定決心用加農炮和山炮對中國人進行反壓制,我們纔能有機會撤出這片該死的戰場。”
。。。。。。
這位戰車中隊長不說還好,一說,戰車內的成員們幾乎更絕望了。因爲這位中隊長所說的美好願望幾乎是不可能的,步兵操典可是嚴格規定過,當步兵進入敵人200米範圍內,炮兵不得轟擊。
日軍的步炮協作已經算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了,但他們也不敢在低於200米的距離來玩兒步炮協同。別以爲打炮和打槍是一個概念,炮擊都是有誤差的,就算是神炮手,也不敢保證炮炮精準命中目標,任何一個小小的誤差,可都是幾十米甚至上百米,而炮彈的殺傷範圍動輒都是幾十米。
像山炮那樣的榴彈炮,搞不好別中國人沒炸到,反倒炸到自己人頭上,那纔是真正要命的。更別提120毫米加農炮這樣的重炮了,一旦轟擊到前沿陣地上,那一炮下去,就是幾十個人完蛋,都不用中國人那麼費勁了。
幾分鐘過去了,雖然指揮部已經發出了撤退的命令,卻沒有用炮火對中國人反壓制就是這個道理。中國人用數量多得可怕的輕重機槍和迫擊炮將高達數百人的步兵壓制在戰場上很難動彈。
“我申請出車,替我們尋找到可供藏身的掩體,否則我們都會死在這裡的。”菊丸真傷懇求道。
坦克車除了前方的觀察孔有一定的視野之外就只有車側車門的縫隙可以觀察,對於整個戰場上的觀察實際上極爲有限,如果有人在車外進行引導,自然生存機率高了很多。只不過跟隨的步兵早已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懂坦克手們的手勢語言。坦克發動機一旦啓動,巨大的轟鳴聲會杜絕所有的人類的聲音。
“可是,菊丸君,那樣你會很危險。”江戶川中尉大是感動。
在這個被機關炮瘋狂射擊的時候出到車外,尤其是房屋都快被轟塌的時候出去,絕對需要非同一般的勇氣。
“爲了帝國!”菊丸真傷一臉的大義凜然。
在得到中隊長的默許後,在同僚感動得眼淚嘩嘩的目光中,菊丸真傷拉開車門毅然跳出車外。
第一時間,他就貓着腰瘋狂的朝房屋外躥去。
“八嘎!”
日軍中尉和車內人員們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集體怒罵。
他們可不蠢。菊丸真傷這個表現,哪裡是搞什麼觀察引導,那完全是。。。。。。
逃了。
是的,菊丸真傷的確是逃了。
在他看來,戰車已經成了實質意義上的鐵棺材,他可不願意成爲未來被其餘同僚來收拾的肉塊,甚至,還沒人來收拾,只能在中國淞滬陰冷的風雨中慢慢腐臭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