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一堵斷壁上長約一兩米類似於後世招牌的布片已經損毀大半,殘存的布片上部所書文字也已經模糊不清,但劉浪還是依稀辨認出了“廟行”兩個字。
“廟行”。。。。。。兩個繁體字對於一個從幼兒園時期就學簡體字的劉浪來說難度並不大,早已遠離考試的劉浪自然也不會爲認出了兩個繁體字就欣喜若狂,但這兩個字卻實實在在的如同一道驚雷在劉浪心頭炸響。
這裡是廟行?
上海的廟行?
劉浪的眉眼舒展開來。
廟行鎮,對於上海這座中國東方最大的城市來說,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彈丸之地,恐怕連上海本地人很多都不知道這個地方。
但,在今天之後,它將名垂青史。
劉浪默默的注視着眼前的廢墟,心裡無限感概。
國軍與其說是在整個淞滬和囂張跋扈的日軍打了個平手,不如說就是在這裡,打出了中國人的威風與決心。
廟行大捷,許多中國人沒聽說過的戰役。可這場雙方四萬餘人參加,數千人陣亡的戰爭卻是整個“一二八淞滬抗戰”中最重要的戰役,沒有之一。
此役,中國軍人在這裡與敵血站三晝夜,盡殲三千餘日軍,造就日軍自甲午戰爭以來遭遇過的最慘重失利,亦通過此戰將囂張的日軍大本營打到了談判桌前。
和平與安寧,從來就不是靠翱翔天際的白鴿,是憑藉着血肉與犧牲打出來的。
劉浪很興奮能親眼見證這段歷史,並親自參與其中,那是屬於軍人的榮光。
日軍和國軍相互的炮擊並沒有持續太久,隨着炮聲的停歇,日軍重新佔領了陣地,不過並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向前推進,想來是打算在天黑之前在更前沿構築陣地,爲明天的進攻做準備。
日軍沒空打掃戰場倒是正好方便了企圖魚目混珠的劉浪,他現在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翻着白眼往那兒一躺,等着夜幕徹底降臨,就可以邁開大長腿,不,現在應該是邁着粗肥腿,溜之大吉。
什麼,夢想?單槍匹馬和近兩萬日軍對上,那不是實現夢想,那絕對是夢遊。劉浪還沒那麼腦抽。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國軍在今晚凌晨就會大規模反擊,猝不及防的日軍會吃個大虧,劉浪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脫離戰場。
而至於這場戰爭,劉浪知道,在廟行戰役結束之後,雙方的最高層都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十天後,他們就會在西方各國的調停下坐到談判桌前,軍人的使命已經完成,剩下的全是政客們的表演。
他這個小卒,那怕是來自七十年後,在歷史的滾滾車輪前,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
劉浪的想法很簡單,脫離戰場之後先去找自己那位剛剛十八的爺爺,說不定還能見到自己從未謀面死在日軍槍下的奶奶。畢竟,打日本人,按照歷史的軌跡,他還得等上五年。
不過,劉浪並不介意在走之前順手先宰幾個小鬼子收點兒利息,那怕他現在只是個白胖子。
共和國曾經最精銳的特種兵,從來都不是靠蠻力殺人,經過千錘百煉的殺人技巧可遠不是這個時代的軍人所能望其項背。
尤其是這位還存着偷襲落單者的心思。
大股的日軍結着隊列從劉浪不遠處路過,直到毫無聲息,劉浪心裡默算,他們的前沿陣地至少離這裡也有三四公里。
這裡,竟然成了日軍的後方。
伴隨着夜幕的降臨,曾經槍林彈雨激烈爭奪的陣地竟然一片靜謐。劉浪躺在彈坑裡悄悄活動着有些僵硬的手腳,有些頭疼的考慮着怎樣溜之大吉。
被數萬日軍包圍着,可不是件心情愉快的事。
沒讓劉浪頭疼太久,一陣肆意的大笑打破了最後一抹黃昏的沉寂。
劉浪偷眼望去,不遠處五六個身着土黃色軍服戴着鋼盔端着長槍的士兵在一個頭戴布軍帽軍官的帶領下押着一隊大約三十人的隊伍朝劉浪這個方向走來。
不過百米的距離,胖子雖然肉多體虛,但在這個沒有電子產品的年代,絕對不會在油燈下苦讀的胖子視力還是很不錯的,沒有2.0也有1.5,劉浪很清晰的看到了端着槍正在大笑的士兵鋼盔上的黃色五角星。
這是一隊日軍。而另外一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垂頭喪氣的殘兵敗將自然是被俘虜的國軍。
日軍士兵們顯然對於白天進攻獲得的勝利很得意,一邊肆意狂笑,一邊拿着槍托肆意虐打默默前行的俘虜,而俘虜們顯然已經認命,任憑日軍如何毆打,只是麻木的撲倒在地痛苦的翻滾哀嚎,卻並無反抗之意。
領頭的軍曹更是得意,擡腳重重剁了滾在自己腳下的俘虜一腳後,擡頭看了看周圍,目光停留到了劉浪目前躲避的這個位置。
目光一閃,對旁邊的兩名負責警戒的士兵一招手,低聲吩咐了兩句。
“嗨依”兩名士兵一低頭大聲領命,轉頭就朝劉浪這邊走來。
劉浪雙眼微微一眯,按道理說,他選的這個地方可謂是沒少花心思。地勢算是比較開闊,但旁邊又有一座還在冒着火花的斷垣殘壁,既方便了他逃跑的時候可以利用這個地形躲避子彈和彈片,同時還可以提醒路過這裡的人,這兒早就被炮彈輪了幾回了,沒活物。
戰場地形,戰場生存,包括心理學,都用上了,躲了小半天了都,沒毛病。
可這位不按理出牌啊!劉浪突然很佩服,日軍的一個小軍曹都這麼吊,太祖是咋帶着小米加步槍的前輩們在這幫帶着飛機大炮的牛人們面前抗了八年的?
很快,劉浪就發現,他想多了。
兩名日軍士兵倒是很負責,在冒着煙的殘垣斷壁裡仔細巡查了一番,卻對不過一米開外彈坑裡的“肥屍”視若不見,衝那邊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軍曹嘰哩哇啦一陣大叫,蠻橫的從俘虜羣中拉了一個俘虜往這邊走來,俘虜們情緒突然大爲激動,但很快,在一陣槍栓的拉動聲中又恢復了平靜。
此時,天色已經微暗,直到三十米開外,努力翻着死魚眼用餘光瞅的劉浪這纔看清,原來,那是一個女俘虜。
一個滿臉黑灰,一身深藍色軍服髒兮兮的如同在垃圾場滾了好幾圈的女俘虜,要不是她絕望的啜泣聲尖而細,否則劉浪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是個女的。
顯然,國軍女兵目前的打扮和後世各類影視中曾表現出來的穿着長筒皮靴身姿婀娜搖曳多姿的軍中之花們有着不小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