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一族,要的不是臣服,是毀滅,只有摧毀我們中華民族,他們才能高枕無憂的盡情掠奪我中華大地上的資源,他們已經覬覦我中華之地千年,終於趁着我中華之族最虛弱的時候發動了戰爭。
這場戰爭,是國戰,無關正義邪惡,卻事關國家存亡,無國便是無家,無家便無你我。
這場戰爭,是民族之戰,事關整個中華民族的存亡,如果失敗,就像數百年前蒙人入侵中原一樣,中原大地生靈塗炭,十戶九空,千里餓殍。”劉浪金屬質的聲音傳遍全場。
曠野中一片寂靜。
“或許,你們很多人會想,就像你們剛纔曾經說過的一樣,說大話誰都會說,有本事你去淞滬戰場,去日本鬼子打上一仗再來這樣說。那我就告訴你們,我川軍所屬,正是趕赴去戰場的路上,那個戰場,叫松江,哪裡有已經和日寇廝殺兩日夜的我川軍第43軍萬餘將士,我劉浪全軍,正是要趕去哪裡,與子偕行。
我請求你們,無論任何時候,帶上你的袍澤,哪怕他已經死去。”
說完,劉浪再次凝視了一眼就在自己身邊斷氣的傷兵,對身邊默然良久的夏國章說道:“我無力救他,請夏副師長代我向這名弟兄的家屬致哀,稍後我的勤務兵會送來我本月軍餉代爲禮儀。”
“出發!”重新上車的劉浪手一揮,龐大的車隊再度啓動。
這一次,劉浪沒有執行軍事保密條例,或許早已沒有保密的必要,自從日軍動用海航對獨立團車隊開始大規模空襲以來,獨立團前往松江在日軍高層中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第十軍或許已經張網已待,但那有什麼?還有近萬袍澤等着他們,哪怕是不爲了數十萬大軍的一線生機,獨立團依舊會向是那隻撲火的飛蛾,趕赴松江。
而對於第21集團軍的官兵們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更爲震撼。
淞滬數十萬大軍都知道,松江守軍是在爲他們阻擋日軍第十軍,他們擋的時間越長,就會有更多的部隊撤出日軍即將形成的大包圍圈。他們之所以跑得如此狼狽,那是因爲沒人會相信第43軍能扛更久。或許在今天,又或許在今夜,松江城破,沒來得及撤出的部隊將會成爲數十萬日軍包圍圈中的待宰羔羊。
可是,竟然有這麼一名上校軍官,率領着這麼一支不足萬人的部隊,告訴自己,他們,要去松江。
原因,不過是要和川軍袍澤共死。
世人皆知一句話: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這一刻,但凡是聽過這句話的人,都深刻的明白了這句話蘊藏於其中的含義。
在所有人皆退之時,卻有這麼一支孤軍,逆流而上,就像是一條奮不顧身的魚,固執向前,哪怕可怕的漁網已經鋪天蓋地的的罩過來。
“將川軍第23集團軍兩個步兵團全軍即將趕赴松江戰場,爲我淞滬數十萬大軍撤退阻擊日寇的最高統帥部軍令通告全軍,命令全軍,向英勇無畏的川軍同袍致敬!”數裡外,收到來自前方劉浪講話的第21集團軍司令廖上將走出臨時指揮部,沉默好一會兒,斬金截鐵的下令。“同時,通令全軍,收納沿途所有傷兵,不管他是那支部隊的,隨意丟棄傷兵者,軍法從事!”
隨着21集團軍司令部的軍令下達,公路上的人員和物資以更快的速度搬離,逐漸空出了所有路面。
承載着數千人的龐大車隊,在公路上逐漸加速,向着松江疾奔。
“全體都有,敬禮!”呆立於路邊的夏國章看着一輛輛軍車從自己身邊馳過,鼓足力氣,綻舌大吼。
以他爲首,第172師警衛連,第174師,第173師。。。。。。一排排士兵,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右臂。
這是他們其中很多人今天的第二次敬禮。第一次,是向英雄的母親,這一次,是向自己無畏的戰友袍澤。
因爲恐懼而無多少生機的眼,開始發光;因爲疲憊而佝僂的腰,開始挺直。
恐懼可以傳染,無畏亦可。
任何時代,都需要榜樣。
英雄的母親,是榜樣,逆流而行的數千官兵,是榜樣。榜樣的力量,於無形中浸透了立於公路兩側所有官兵的骨子裡。
於整個漫長的抗日戰爭期間,從未有一人投降日寇的廣西狼兵的血性,重新迴歸。
劉浪終其一生,再未和給他送行的陸軍少將相見,或者說,在這裡他見過的和見過他的第21集團軍官兵,能再與他重逢的,極少。
因爲,他們大都戰死了。
在撤退的路上,集結在長興地區的第21集團軍奉命扼守沿京杭公路撤退的淞滬大軍第二道生命線。第21集團軍再現廣西狼軍之榮耀,以一軍之力對抗日寇一滿編師團,屍山血海,卻未後退半步。
戰時榮升第172師中將師長的夏國章少將,偕麾下兩名團長,四名營長,十名連長及全師3600餘官兵,犧牲於此役。此戰過後,滿編曾萬人的172師僅餘千人撤出陣地,人人帶傷。
趕赴淞滬戰場的6萬桂軍精銳,最終能參與下一場同樣殘酷的武漢會戰的,不過萬人。
已經大張旗鼓表明自己趕赴松江之意的劉浪再無遮掩,團部野戰電臺開機,分別向總參謀部和第43軍通告自己所在大概方位,並電訊第67軍尚需多久能趕赴戰場。
沿另一條路前往松江的東北軍第67軍同樣是逆水行舟,選擇從崑山撤退的國軍更多,整條公路上擁擠着超過20多萬軍隊和數量更多的難民。
什麼級別的軍令,在這種瘋狂的時刻都不好使,被堵得寸步難行的第67軍情急之下拋棄了部分輜重,連火炮都是拆開由士兵揹負着在曠野中艱難的向松江前進。
雖然他們距離松江更近,但此刻竟然還落在獨立團之後,最快,也要在明天傍晚才能抵達戰場。
那意味着,第43軍,還要在松江城區和日軍搏殺超過36小時,這還不算白天如果日軍動用轟炸機對公路及兩側的曠野轟炸而耽擱的時間。
支援的主力尚在路上,松江城內卻已經是戰火正旺。
不管是谷壽夫還是郭汝棟,中日兩國的陸軍中將,恐怕都沒預料到,松江城內的巷戰,會打得如此殘酷。
不管是第六師團還是第43軍,都沒有巷戰的經驗,但一方必須攻,一方必須守,數不清的雙方士兵,被軍官們毫不吝惜的投入到一間間房屋和不起眼的弄堂之中。
從未停止過的槍聲和手榴彈以及手雷的爆炸聲以及雙方士兵的慘叫聲,是這場雙方皆不熟悉城池巷戰的主旋律。
更確切的說,死亡,纔是巷戰的主旋律。
距離松江城800米的日軍前線指揮部,阪井德太郎的臉色比昨天獲知他麾下戰死超過千人更難看。
短短4個小時,攻入城內的三個步兵大隊交上來的戰報就顯示,戰死700餘人,負傷士兵超過800,加上前面渡護城河不幸溺水以及被中國人機槍掃中和被炮火覆蓋戰死的200多人,竟然相當於一個步兵大隊兵力的帝國官兵戰死。
可悲劇的是,昨日戰死如許多人,他好歹還佔領了城外兩三平方公里的戰場,但今日付出如此可怕的傷亡,他的部隊,竟然在整個松江西城區,卻不過將陣地向城內整體推進了500米。
整個松江城就像個不規則的圓,半徑超過1500米,照此計算的話,他想攻克中國軍隊的指揮部,還需要付出兩倍的傷亡,那意味着,他麾下指揮的這五個步兵大隊可以撤銷建制了。
也意味着,松江城攻下之時,他這個陸軍少將可以帶着那兩個同樣臉色蒼白的陸軍大佐拿着指揮刀給自己肚皮劃拉幾刀向天皇陛下謝罪了。
都只剩下幾個光桿司令了,不死,還能幹嘛?真以爲天皇陛下給你開工資讓你吃閒飯呢?
這仗,不能再打了,這是阪井德太郎看到戰報後的第一個念頭。
可他只是區區一個少將旅團長,可以決定前線的戰術,卻不足以改變整個師團的戰略。
谷壽夫遠比他這位學院派出身的將領堅決的多,巨大的傷亡並沒有動搖他的決心,反而命令三面進入城區的日軍繼續進攻。
因爲谷壽夫知道,一旦他下令撤退,中國軍隊會再度將花費大量傷亡的樓宇和街道重新佔領,他再想回來,還需要付出今天的傷亡。他現在要做的,不是痛惜傷亡,而是堅持,和中國人比堅韌,誰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
他相信,中國人的損失同樣巨大。
是的,巷戰是柄可怕的雙刃劍。
對於43軍全軍來說,短兵相接的巷戰讓日軍失去了可怕重炮的輔助,把雙方的重裝備拉回同一條起跑線,但巷戰,同樣考驗士兵單兵技戰術能力,臨戰反應和射擊精度都無比重要,這一點兒上,日軍總體實力明顯要超過第43軍,若不是提前一天多讓官兵熟悉各自防區的地理環境加之提前部署了諸多火力點還有地下管道可以輸送援兵這幾個優勢,恐怕早就在殘酷無比的巷戰中潰不成軍了。
饒是如此,四個小時激烈戰鬥的可怕傷亡,也讓東西南三城的步兵團長求援電話不停打往軍部,就連最爲善戰的解固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