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車組完成了被罰擦炮管的任務,但戰車的整備工作遠不止這麼簡單,雖然他們作爲坦克兵掌握了一些日常保養和緊急維修的技能,但更專業的工作,像發動機、傳動系統的整備還是要交給後勤連。
由於後勤連的整備工作還需要幾天,各個車組乾脆被集中在一起,由蘇聯教官進行相關的戰車戰術培訓。
鮑里斯中尉站在講臺上,長篇大論把蘇聯紅軍的坦克進攻規範一步步的講給在座的國軍坦克兵們,其中很多的戰術思路都與吳大龍、丁曄這些人在交緇學校從德國教官那裡學習的理念不同,甚至是完全截然相反的論調。
講到進攻敵軍陣地的兵力配屬和前進陣型時,鮑里斯強調:
“炮火準備,步兵先導,戰車跟進。要按這三個步驟展開進攻。”
丁曄提問道:“鮑里斯中尉,先進行炮火準備的話,戰車進攻的突然性不就沒有了嗎?”
鮑里斯:“你不能把這幾個步驟分開來看,對敵人進行炮火覆蓋本身就是具有突然性的打擊。步兵和戰車也必須在此之後緊跟上進攻節奏,以此保證對敵進攻的突然性。”
吳大龍:“日本鬼子的防禦工事都修的又隱蔽又堅固,要我看啊,炮火準備這一步純粹是浪費炮彈。”
丁曄白了一眼插話的吳大龍,繼續自己的提問。
丁曄:“另外,我很好奇,爲什麼你們紅軍的戰術規定,要讓步兵衝在坦克的前面?”
鮑里斯:“步兵的作用,就是要爲坦克提早發現敵人陣地中的反坦克炮,並及時加以清除。”
吳大龍:“這個方法好!要是步兵兄弟能在我們之前先把鬼子的反坦克炮清除掉,咱們在這不怕子彈的鐵殼子裡,那可真是穩坐泰山,高枕無憂了啊。不過有一個小問題,鮑里斯教官。”
鮑里斯聽着吳大龍一通陰陽怪氣的話,就知道他後面沒什麼好話,皺着眉答到:“你說。”
吳大龍:“你可能對我們國軍的將士不太瞭解,根據我之前幾次打鬼子的經驗,你要是敢跟步兵的那幫爺爺們說,讓他們衝在我們的戰車前面,他們敢掏槍先崩了你。”
看着鮑里斯將信將疑的樣子,吳大龍特別澄清道,他的這番話並不是爲了和鮑里斯擡槓,而是他的親身經歷,血的教訓:“
淞滬會戰開始後,由於日軍的海軍陸戰隊配有九四式超輕型坦克,國軍的前線指揮官也迅速向南京提出了戰車儘快參戰的請求。
吳大龍所在的裝甲兵團戰車營很快接到命令,由南京上火車運往了上海,並在崑山下車集結後,列隊行軍30公里到達了南翔。然而,由於在前線指揮作戰的87師師長完全不懂的坦克作戰的特點,在戰車營的指揮官提出坦克進攻需要時間進行整備和偵查時,並未理解重視,而是叱責他畏戰怕死,且不準再進一步陳述理由。
這樣一來,戰車營的弟兄們根本連長途運輸行軍後基礎的車檢和校炮都來不及進行,更沒有對前線地形和敵情進行偵查,就被趕鴨子上架的匆匆向日軍陣地發起了進攻。
這也就罷了,進攻前口頭答應戰車營參與協同進攻的步兵,也遲遲沒有出現在衝入敵陣的戰車後方,當然這並不是步兵貪生怕死,而是他們對戰車的認知存在嚴重的誤區。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沒有步坦協同的意識,而且還認爲坦克是鐵甲護體的不死之身,完全可以單獨作戰。
由於這種認識誤區的存在,吳大龍所屬的車組和該連的其他六輛坦克,左衝右突一路打到了匯山碼頭日軍司令部的附近。但最後他們還是由於缺乏油料和彈藥的補充,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們又提心吊膽的在此處足足等了兩個小時,都沒見到一個協同跟進的步兵。最終的結果很是無奈,明明取得一定戰果的兩個戰車連,都因爲沒有步兵的掩護和協同,不僅沒能鞏固戰果,還被反應過來的日軍各個擊破,兩名連長都當場陣亡殉國,十幾輛戰車投入戰場,最後只有一半戰車帶着不同程度的損傷撤出了戰鬥。”
聽完吳大龍的這番講述,在座的坦克兵們唏噓不已,上陣殺敵,各有勝負。有人敗在謀略上,有人敗在裝備上,但這種敗在內部協調不力上,真是怎麼想怎麼窩囊。
丁曄:“我看過軍事委員會在淞滬會戰後編髮的戰役總結,對這些失誤都有詳細的介紹和總結。如果讓步兵跟隨在戰車後面協同進攻都無法做到,你們紅軍的這種步兵先導,戰車跟進的戰術,恐怕就更難實現了。”
鮑里斯聽完這番話,託着下巴皺着眉頭。
鮑里斯:“那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才能發揮坦克進攻的威力?”
丁曄:“步兵跟隨坦克協同肯定還是非常重要的。”
吳大龍:“但是我們已經吃過幾次虧了,必須提前有所準備,萬一沒有步兵跟上,怎麼辦?”
丁曄:“提前偵查很重要。”
吳大龍:“對,不僅要偵查好進攻線路,連撤退線路也要摸清楚。”
鮑里斯:“貴國軍隊的複雜情況,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料……但提前準備撤退線路,這是逃跑主義傾向。我不能認同!”
吳大龍:“我們這不叫逃跑,叫保存實力!這些坦克可是我們的寶貝心肝兒,不能隨隨便便就交代了”
丁曄:“嗯。”
雖然吳大龍和丁曄平日裡互相誰也看不上誰,隨便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互相撕破臉對罵,但是在談到上陣殺敵,如何擊敗鬼子的時候,他們卻發現,原來兩人的思路竟然如此的一致。
鮑里斯環視了一圈下面的衆多車組乘員,發現他們都比較認同吳大龍和丁曄的觀點,他也漸漸地意識到,這羣中國的坦克兵,不僅要面對強大的敵人,還有羸弱的後勤,混亂的指揮,生存環境之惡劣遠超他的想象,這樣的背景之下,眼前的這羣年輕人卻還抱有旺盛的鬥志,令他不得不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