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駕駛的吉普車橫在押送着吳大龍的那輛軍用卡車前。
孫科長皺眉看着吉普車副駕位置上的這名少校軍官,面露不悅之色。他有點懷念以前在行政院的工作,雖然沒有如今軍法委員會的權力大,但至少不像現在,三天兩頭有莽撞無禮的軍人衝出來給自己搗亂。
姜維也透過吉普車的前擋玻璃,看着對方,並坐在車裡遲遲沒有動,順子看着他,有些着急。
“營長,這車我可給你攔下來了,倒是跟他們要人去啊?”
說着,順子就要開門下車,被姜維一把按住了肩膀。
姜維:“坐好了別動。”
“啥意思啊?”順子小聲嘟囔着
姜維沒有答話,他知道,此時對面的卡車上並沒有什麼高階官員,但軍法委員會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哪怕是他的一個小辦事員,也滿身是刺兒不好對付。所以一方面從官階高低上看,對方應該主動下車過來詢問,另外他也想要耗耗對方的銳氣。
兩邊僵持着,孫科長無聊的用手指敲着卡車的門板,又看了看錶,他押送“犯人”有時間表要遵守,終歸還是耗不過對方。
孫科長自言自語道:“媽的,我去會會他。”
說着,他打開車門跳下車,三座並兩步的快速走到吉普車側面,臉的怨氣怒火早就不見了蹤影,微笑着輕輕敲了敲姜維的車門。
孫科長:“長官,麻煩你們讓個道,我們有公務。”
姜維:“你誰啊?那車上你說了算?”
孫科長:“啊,鄙人是軍法委員會軍紀處甄別科科長孫進。”
姜維點了點頭。
姜維:“孫科長,請你行個方便。”
他邊說邊輕輕的把調令遞了出去。孫科長恭敬的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看。
孫科長:“原來是杜師長的命令啊,好說好說。”
姜維:“順子,你去跟他把人帶過來。”
順子:“哎。”
說着,順子就開門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孫科長身後。
孫科長:“不急不急,我還沒請教長官您的尊姓大名呢。”
wωω .Tтkan .¢ ○ 順子:“這是我們599團第一營的姜營長。”
孫科長在心中冷哼了一下,憑他在行政院的背景,一個營長還真不放在眼裡。但看對方這穩坐泰山的架勢,總覺得有種令他不得不謹慎的威懾力。他在腦子裡飛快的搜索着自己所知道幾個姓姜的少校。畢竟這個新成立的200師是老蔣欽點的國軍唯一的機械化師,不僅師長杜聿明的名聲顯赫,下面的各級軍官也都是資歷背景了得的人物。姜營長?難道是那個跟着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次長去了蘇聯的那個姜維?
“原來是姜少校啊?您什麼時候從蘇聯回來的?”孫科長試探着問了問。
姜維看着孫科長笑了笑,打開車門下了吉普車。他現在體會到爲何連杜聿明都對這個軍法委員會有所忌憚了。
姜維:“前天剛到。你們軍法委員會可以啊,連我一個小小的營長的去向都瞭解的這麼清楚?這以後還不得跟黨務調查處爭得半邊天啊?”
孫科長:“姜營長真會開玩笑,我們只管軍法,連人家一個小指頭的權力都比不上。”
姜維:“一個小指頭的權力都能知道我和楊次長的行程,要是一隻手的話,恐怕就得遮天了。”
孫科長聽出了姜維話裡的不滿和警告意味,不由打了個寒顫。
孫科長:“您可別誤會啊,這些都是鄙人跟同事閒聊八卦聽到的一些謠言,十句裡連半句真話都不見得有……哎,您瞧我這腦子,正事都忘一邊去了。”
孫科長邊說,邊裝模作樣的又把那份調令打開來,當着姜維的面仔細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孫科長:“姜營長,這調令啊,按理說是沒問題。可按我們軍法委員會的流程來講,您這調令只是辦最後一步的手續時才用的。還差軍法委員會任命的任意一名法官的判決結果和委員會常務理事的釋放令。這兩樣您都帶來了嗎?”
姜維一聽,心中暗罵孫科長,廢你媽的話,這兩樣文件都是你們軍法委員會簽發的,要有也是你有,我怎麼可能有?
姜維皺起了眉頭:“孫科長……”
孫科長打斷了姜維的話,他的目的是要讓姜維承下自己的人情,不是真要激怒他:“看來您是着急出來忘帶了,沒關係,這些個手續我回去補辦就是了。”
姜維:“那真是有勞孫科長了。”
孫科長:“只是剛纔有關您去蘇聯的事?”
姜維:“弟兄們平時閒聊,天南海北說什麼的都有,湊巧罷了,我明白。”
孫科長:“說的是,說的是。”
邊說,孫科長邊跑到卡車車廂後半部,敲了敲半人高的擋板。
孫科長:“把吳大龍帶下來。”
兩個憲兵將蒙着眼的吳大龍從卡車上面架下來,攙扶着走到姜維面前。順子急忙上前給他解開了矇眼的黑布。
雖然眼睛還沒有適應外面的陽光,吳大龍還是眯着眼睛,想要趕快看清楚是什麼情況,順子,不認識……於是又往他身後看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姜維。
吳大龍:“營長?”
姜維對他點了點頭,吳大龍知道此處不是敘舊的地方,強忍着心中的喜悅和興奮,跟着順子坐上了吉普車。
姜維看着吳大龍上了吉普車,這才塌下心來,轉身走進孫進,並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親切的說到:“辛苦你了,兄弟。”
孫科長:“哪裡哪裡。只是如今這天寒地凍的,以後姜營長要是再有什麼要交代的,咱還是回辦公室談最好。”
姜維明白,這是孫科長不動聲色的警告他,以後老老實實去軍法委員會走流程,別整這種大街上劫法場的戲碼。
姜維趕緊就坡下驢,笑着說到:“有道理,有道理。改天請你喝茶啊,謝了兄弟。”
說完,姜維轉身,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吉普車,順子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孫科長看着他們的背影,臉上擠出虛假的笑容。
心想:“還戰車營?你們就等着當鬼子的炮灰吧。”
…………
湖南湘潭,第200師駐訓基地。
陸軍少尉丁曄從他搭乘的卡車上跳了下來,意氣風發的走進了營區。
戰車戰術班剛剛畢業的他前一天晚上就已經抵達了湘潭,爲了給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長官留下好印象,丁曄特意在距離駐地不太遠的鎮子上找了家旅店休息了一晚。
爲了把制服熨燙的堅挺平整,他夜裡用了三暖壺的開水,耐着性子一點一點的把一路奔波給衣服壓出來的褶子一條一條的燙平,很晚才上牀睡下。
今天他也是不顧屋裡扎人的寒氣,一大早就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起來,洗臉洗頭刮鬍子,最後不忘拿出他那盒寶貝的美國進口髮油,把他那二八分的油頭髮型梳理的鋥光瓦亮。
營區的一角,三五成羣的幾組後勤連的士兵正在軍士的指揮下擦拭保養着訓練用的三輛英國產的維克斯輕型坦克和兩輛意大利產的菲亞特3000輕型戰車。滿身油污的士兵們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不遠處這個打扮光鮮的少尉,當丁曄轉頭看向他們的時候,又都低下頭若無其事的繼續手上的工作。
丁曄看着他們,知道這羣士兵心裡很可能在笑話自己的這身裝束,心想:“現在儘管笑吧,你們最好祈禱別被分到我的手下,就你們這副渙散的德行,夠關三天禁閉的。”
丁曄是典型的德國教官教出來的學生,戰術規範、技術手冊對他來說都是聖經般的存在,對軍容軍紀的要求也是一樣,他堅信一個軍人必須要維持良好的軍容,才擁有旺盛的士氣和強大的戰鬥力。
丁曄來到先於師部到達湘潭的鄧參謀的辦公室。
鄧參謀對於剛剛向自己規範敬了軍禮,穿着打扮一絲不苟的年輕軍官,只是在他進門,以及遞交介紹信的時候,看了一眼後,沒有熱情的歡迎,就連多看兩眼都沒有。丁曄感覺自己受到了冷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隨後鄧參謀向他簡單交代了營區的情況,並告知他被分到了戰車第一營第三連2排,讓他去第一營的營區報到。
丁曄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轉回頭問到:
“鄧參謀,我的車組乘員到了嗎?我想帶他們一起去報到。”
鄧參謀:“哦,你這個車組比較特殊,過兩天姜營長會帶你的車組乘員一塊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