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兩人說着話走遠,一旁的庭梅站了片刻,想着,這兩個姑娘說話,難懂的很,還是等江嬤嬤問起,照原樣說給江嬤嬤聽,讓江嬤嬤自己琢磨去吧。
等江嬤嬤想起來問庭梅的時候,已是晚飯時分。
其時,江嬤嬤正和陳嬤嬤、蔡嬤嬤坐在炕上閒聊。
說到齊十三娘和冬兒兩個人來她這裡裡,江嬤嬤安頓蔡嬤嬤說道:“你先把廚房現在的日常運作管好,不要出差錯。平日多去看看,不要出大的差池,就由着她們去做。”再嘆口氣,“淑寧女學這十幾年都是咱們這些老傢伙管着,做事難免老套、沉餘。楊冬兒不是被霓霞染坊的主事推崇備至嗎?這次,咱們就看看,她兩個人做出的事情有什麼新意。”
陳嬤嬤對江嬤嬤把整個女學飲食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兩個孩子做,很不以爲然,鑑於上次江嬤嬤已經表示了對楊冬兒的維護,也就壓下心裡的不快,沒有搭話。
蔡嬤嬤笑道:“冬兒進到咱們女學一來,處處顯示和其他人不同,說話、處事少有的老到、利落。我也很想看看她做事情有什麼獨到之處。”
蔡嬤嬤說話的時候,江嬤嬤看了陳嬤嬤一眼,果然看到陳嬤嬤聽到楊冬兒處處顯示和他人不同時,皺起了眉頭。
這時,門外庭梅說了聲:“嬤嬤,晚飯來了。”隨即提着食盒走進來。
江嬤嬤看着庭梅擺飯,想到剛纔是庭梅把齊十三娘和冬兒送出去的,隨口問了一句:“楊冬兒兩人出去可說了什麼?”
緊接着對蔡嬤嬤兩人笑道:“這兩個小妮子沒一個省心的,哪個的肚腸都九曲十八彎,你說一句話,她們那腦袋,瞬間能打十幾個來回。”江嬤嬤說完,纔看向庭梅。
庭梅手裡擺着碗筷,一邊說道:“齊姑娘出去時,有些擔心嬤嬤您不高興,問了楊姑娘的看法。楊姑娘說沒事……”吧啦吧啦,把齊十三娘和冬兒兩人的對話說給江嬤嬤三人聽。
話說完了,飯菜也擺好了。庭梅退一步,站下等江嬤嬤示下。
蔡嬤嬤先給江嬤嬤碗裡夾了一筷子青菜,好笑的問庭梅:“齊十三娘兩人說話的時候都沒避着你嗎?”
庭梅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其實庭梅也很奇怪齊十三娘兩人說話,竟然沒想着避開自己,自己可是伺候江嬤嬤的貼身侍女。
江嬤嬤笑道:“就知道兩個妮子都不善。她們這是嫌棄我耳朵長得長,既然早晚也要被我知道,乾脆也不避着了。”
聽到這裡,陳嬤嬤忍不住了,她皺眉道:“齊十三娘也就算了,畢竟齊家家世放在那裡,她只要不犯大錯,誰也不能把她怎樣。這個楊冬兒也是這個態度,就有些囂張,惹人討人厭了。”說着話,放下手裡的湯盞,抱怨道,“齊十三娘也是,怎麼這麼不懂自重身份。堂堂世家大族嫡出的小姐,竟然和一個白衣的妾室攪在一起,算怎麼回事。”
說完,陳嬤嬤還看了江嬤嬤一眼,心中對江嬤嬤這麼逞着奴婢身份的楊冬兒很不滿意。再想到她把女學的事物當做兒戲,交個兩個孩子去折騰,心裡更是不喜。要知道,淑寧女學可是她們兩個費盡心力,才辦成這樣的規模。她怎麼能這麼做?
江嬤嬤淡淡笑一下,示意庭梅退下。
然後,給自己盛了一勺湯,對陳嬤嬤的話不置可否。
蔡嬤嬤卻聽得不舒服了,“齊家雖然是大族,但是,張六爺也是齊家的座上賓。既然張六爺很鄭重的託了咱們照顧冬兒,那麼,冬兒的身份也就差不到哪裡去。”
陳嬤嬤放下筷子,沉着臉盯了蔡嬤嬤良久。見蔡嬤嬤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自在,不覺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和江嬤嬤都是怎麼想的,張六爺對這個楊冬兒如此上心、看重,本身就違背禮法。更何況,現在的楊冬兒還沒進張家,就是有事也應該是由楊家出面纔是。可見這楊冬兒,楊冬兒的品行實在很不好說。”
蔡嬤嬤不悅道:“楊冬兒既然還沒被擡進張家,那她就是楊家的女兒,張六爺只是託我們照顧楊家的女兒,並沒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陳嬤嬤怎麼能這麼說話。楊冬兒的人品咱們都打聽過。入學以來,她也一直循規蹈矩,沒任何出格的地方。”說到這裡,江嬤嬤止不住的咳了兩聲。
蔡嬤嬤看了一眼江嬤嬤,後知後覺的想起,冬兒在女學的這些日子,雖然沒什麼劣跡,可是要說循規蹈矩,好像也有些牽強。
果然,陳嬤嬤張口就質問過來:“蔡嬤嬤也太偏心了些。咱們女學哪有學生,剛來幾天,就到處閒逛,窺視別的學堂,還能進人家學堂引起紛爭的。若是她不無事生非的講那個什麼狐狸的故事,怎麼會有今天公然抗拒、頂撞教習的事情。”
蔡嬤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陳嬤嬤掌管教學,向來重視禮法、規矩,楊冬兒已定的妾室身份,就是陳嬤嬤的心病。她覺得楊冬兒出現在女學,降低了女學的規格、檔次,這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嬤嬤拿過陳嬤嬤的碗,給她盛飯添菜,緩緩說道:“陳嬤嬤也不用總糾結於楊冬兒的身份。既然聞名帝國的齊家的嫡出小姐都能主動結交楊冬兒,咱們怎麼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對待她。”
又給蔡嬤嬤夾菜,示意二人先吃飯,口中接着說道:“楊冬兒自小就給家裡做事,處事自然和閨閣的女孩子不一樣。而且,她既然有不同常人的聰慧和幹練,自然也會有別的地方不同於常人。”
“陳嬤嬤也知道,學生詬病女學的飯食、湯水,一直是咱們解決不了的難題。現在楊冬兒有新想法,眼看這個難題很可能解決,陳嬤嬤就不要因爲無關的小事糾結了。咱們都是爲了淑寧女學不是。”
江嬤嬤說着,又嘆了口氣,“我說齊十三娘和楊冬兒的事情,也是想讓陳嬤嬤明白管事、做事,最緊要的就是掌管、抓住關鍵。唉,連楊冬兒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都清楚的事情,爲什麼陳嬤嬤卻總想不明白。”江嬤嬤說得連連搖頭。
陳嬤嬤說道:“我不過是覺得齊十三娘和楊冬兒議論女學總掌,竟然連庭梅都不懂避諱。江嬤嬤不但是淑寧女學的總掌,也是師門長輩。她們這樣,不但不合禮法,連最起碼的尊師重道都違背了。”
江嬤嬤對着她搖頭,笑道:“她們還是孩子,這麼做只不過小孩子賭氣,沒別的意思。若真有什麼險惡用心,也不會當着庭梅的面議論。難的她們現在年紀小,還能有這樣有趣的淘氣性情。再過二十年,讓她們做這樣的情,只怕都沒心情了。”
再轉頭對蔡嬤嬤說道:“原本我還有些擔心,怕這兩個孩子做不好改進廚房這件事情。今天聽得楊冬兒和十三娘這樣說,說明她做事的能力一定錯不了。咱們先看看,你和李嬤嬤也多留意兩個人怎麼安排做事,或許有些不同的做事方法,咱們能多些經驗總是好的。”
蔡嬤嬤點頭道:“我也覺得楊冬兒說話精彩,難得她年紀不大,竟然有這樣的見識,一番話說得人豁然開朗。張六爺和廉主事果然心明眼亮,沒看錯人。”
江嬤嬤夾一筷子菜放在碗裡,揮一揮筷子,說道:“不說了,吃飯。”
冬兒和齊十三娘路上商量好,吃過晚飯,她再過去齊十三娘那裡,商議明天的行事安排。敲定了時間,兩人分手各自回寢室。
冬兒到寢室的時候,妮子三人已經回來一會兒了,喬秀妍興奮的聲音,還沒進房間就能聽到,“檀溪姐姐邀請我常去找她玩呢。”
接着,就看到冬兒進來。
喬秀妍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過來拉着冬兒道:“冬兒,你回來了,我們今天在休憩區玩得可好了。劉檀溪你知不知道?她很喜歡我呢,今天我們告辭的時候,她還邀請我常去找她玩呢。”
冬兒邊往裡面走,便笑着問:“什麼劉檀溪?誰呀?”
喬秀妍拉着冬兒坐下,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就是臨近咱們府州城的小成莊望族劉家,劉家的嫡出三小姐,就是劉檀溪。休憩區的姐姐們都叫她阿玉姑娘。”
“哦”冬兒想起來,好像她第一次見齊十三孃的時候,聽到和齊十三娘打招呼的人,說起過這個名字。
冬兒問道:“就是那個詩書傳家,先後出過三個翰林的劉家?”
喬秀妍忙回答:“是呢,是呢。她家一向清貴,是寒門學子的標榜。她家女子也個個不同凡響,以博學多藝聞名,爲各世家大族所欽慕。”
妮子給冬兒到了杯茶,撿了這個空擋說道:“姐姐先喝杯茶解解渴,在江嬤嬤那裡一定不好隨意要茶的。一會兒就要吃晚飯了,我娘說吃飯時喝水會傷胃的,這會兒先喝點。”
徐詩語也說喬秀妍道:“看看你,從休憩區回來,我們光聽着你一個說話了。”
喬秀妍忙對着三個人團團賠禮道:“姐姐、妹妹們多包涵小女子,小女子今天見到仰慕已久的人,實在是高興,有些失態。望姐姐妹妹們見諒。”
冬兒笑道:“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沒見,阿妍就連話也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