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冬兒兩人說話聲音很低,還是把外間的王嫂子和宋婆婆驚動了。
兩人聞聲進來,見冬兒已經坐起來,忙上前問道:“姨奶奶醒了,感覺怎麼樣?”
冬兒點頭道:“還好,我是怎麼回事?昏過去了?”
王嫂子給她端過來溫着的藥,說道:“嗯,六爺擡走,你昏過去了。郎中說,姨奶奶長時間憂思過重,休息不好,早上又猛地急火攻心,才昏厥了。郎中開了藥方,要我們給姨奶奶灌下去。說是好好的睡一覺就好,沒有大礙。”
“這是哪裡?”冬兒看了看周圍,問道。
王嫂子說:“這是六爺的書房,六爺日常就是在這裡做事的,連帶休息。外間是六爺和大夥兒議事的地方。你昏迷的樣子挺嚇人,徐嬤嬤把你嘴脣上都掐青了,都不見你醒來。廉伯着急了,把你送到六爺的臥房,就是隔壁房間。讓郎中給你看過,開了藥方,知道沒事,才把姨奶奶挪到這裡。”
“六爺還在他的臥房吧?我去看看他。”說着,冬兒就要從榻上下來,腳剛着地,就覺得身上發軟,差點一頭栽下來。
王嫂子連忙扶住,說道:“先等等,巧雲去給你端飯去了,吃過飯歇一歇。攢好了精神,纔好見六爺不是。這近半年來,你精神一直緊繃着,這纔鬆下來,身體自然就撐不住了,也需要好好養養的。”
宋婆婆也說:“六爺醒來的時候還叮囑廉伯,一定要讓姨奶奶休息好了。姨奶奶就是現在過去,六爺也睡着呢,您什麼也看不到。再說,房裡還有郎中和藥童,總不能您留在那裡,把郎中趕出去吧。”
冬兒悶悶的坐回榻上。好吧,張謙還處於生命垂危的搶救階段,基本上就是重症監護。她不是大夫,重要性當然不如郎中,她不能給張謙的救治工作添亂。
冬兒想到張謙身邊伺候的人,問道:“六爺身邊伺候的,還都是原來的人手吧?”
說起這個,冬兒對姚氏的很多做法很想不通。張謙當時也僅僅是被羈押,結果怎樣還不一定,張謙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不能對人言的,所以蔣六不交外院的管理權,也算情有可原。姚氏根本沒必要和蔣六等人衝突。
現在張謙回來了,廉伯和蔣六當然要領着人回來伺候他。張謙的性命還有危險,以廉伯對張謙的慎重態度,張謙身邊絕對不會留不熟知的人。
冬兒幾乎能想象得到,範常有是怎樣灰溜溜的領着人離開的。只是不知道姚氏肯不肯接受這樣的現狀,不要鬧起來,讓張謙煩心纔好。
巧雲已經拿了飯進來,她把一碗雞絲麪端給冬兒,說道:“六爺進臥房前,明瑞、明喻兩位小爺已經領着人,把臥房整個清理了一遍。別說是人手,就是物品,都全部清出來,全部換新的了。蔣管事安頓好六爺和郎中,一點情面都沒留,直接把六奶奶派在外院的人全部趕回去了。幸虧六奶奶走得快,若是走得晚些,正巧碰上蔣管事趕人,那可就有的看了。”
冬兒問道:“六奶奶那裡,沒鬧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吧?”
巧雲回答的很輕鬆:“沒有。想來六奶奶也知道,外院是六爺辦公事的地方。姨奶奶跟着六爺做事,輕易都不過來,何況是些莊子上的雜役。”
王嫂子瞪了巧雲一眼:“什麼莊子上的雜役?那都是六奶奶的陪嫁下人。以後不許這麼說話,那是六奶奶孃的人,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
巧雲連忙答應:“知道,奴婢就是對姨奶奶才這樣說的,不會和別人說起。”
王嫂子說道:“往後對着姨奶奶也不要說這有的沒的,問什麼答什麼。”
巧雲對着冬兒做了個鬼臉,冬兒也甚是無奈,若是照着王嫂子的說法,誰都謹慎的和她說話,她過的也太沒樂趣了。
事實上,姚氏並不像巧雲說的那樣知事。當範常有耷拉着腦袋,找姚氏重新領差事的時候,姚氏才驚覺,蔣六一干人等回來了。
可是姚氏並不覺得外院是辦公重地,她只感到深深地憤怒和屈辱。張謙根本就沒拿她當人看,跟着張謙做事的奴僕,都比她強,可以隨意驅逐她的陪嫁管事。
她算是知道了,在張謙和那些奴僕心裡,恐怕只認得楊冬兒纔是他們的主母。
姚氏面色黯淡的安撫範常有幾句,就把他打發去做原來的差事。可是,她的心,像被壓上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喘氣都不暢快。照着這樣下去,她的日子可怎麼過?
兩個郎中不分晝夜,輪流照看張謙,一直在張府住了大半個月,連大年都是在張府外院過的。
也不知道明遠從哪裡找來的這兩個郎中,對張謙身體的治療和康復極爲盡心。大過年的,郎中都不避諱血光之災,盡心盡力的救治張謙。尤其是最早那幾天,每天的血水、腐肉、染污的繃帶,不停地往外扔,看的冬兒的臉一天白過一天。
張謙雖在病中,也看得出冬兒的不妥。張謙皺着眉頭,嚴肅的告訴冬兒,如今他有郎中照料,暫時用不着她。讓她依然回錦繡院去,每日過來看一下就好,不用長時間陪着。她總是在這裡晃,很影響郎中治療和他自己的康復。
冬兒知道張謙的用心,也知道她陪在這裡一點用沒有,還讓張謙和廉伯等人分心。也不爭辯,順從的回錦繡院熬時間,等着每日大早過去看望張謙,看他是不是有好轉。
郎中的忙碌極有成效,張謙的狀況每天都在好轉。直到張謙的身體穩住,傷口大多結痂,郎中給張謙開了進補的方子,又叮囑了諸多注意事項,才離開張府。說好每三天過來複查一次。
倒是姚氏很是鎮定,雖然看到治療張謙很是血腥,臉色不好,但也算能沉得住氣,每天看望張謙兩次。若不是廉伯攔着,姚氏還要派兩個丫頭輪流過來服侍張謙。
郎中離開了,張謙看起來也不再是血肉模糊。冬兒被告知,她可以照料六爺的病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