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小子。”
貪財的外國人歪斜着倒在沙發上，頭上似乎是出現了一圈旋轉的星星。
繞過沙發的陰影，夜穆看到一堆人形的破銅爛鐵廢在了角落中，她心中有了些猜測。
“什……什麼？”德雷克甩着腦袋拍了拍臉。
“想去中層區麼？”
“啊……啊？”德雷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想去中層區嗎？”夜穆又說了一遍。
“想……想啊。”德里克有些摸不着頭腦。
“很好，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要爲我做事了。”
“哈？？？”德雷克搖搖緩緩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爲你做事？”
“很簡單，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無法單獨完成。現在你幫我做我想做的事情，而我帶你去中層區，過上高福利的富人生活。”
“你說真的？”德雷克的神情頓時充滿了激動，但隨即又沉寂下來，轉過身拿起桌上的煙盒點了根菸，“得了吧，你說去就去？”
夜穆沒能指望讓他立刻就相信自己。
畢竟現在只是個快遞小子。
但不代表他過去就是。
但夜穆從他的身上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佈滿傷痕的手。
放滿衣帶的鋒利小刀。
強壯的上半身，超過普通人的身體素質。
這些用眼睛一掃就能瞬間分析出來，這傢伙可沒表面看上去這麼懦。
“你跟我來。”
“啊？”
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的德里克顫了顫煙，看到了那團牆角的東西，一串鮮紅映在上面。
……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了大型公寓樓的天台。
夜穆站在了佈滿鏽蝕的欄杆前，看着城中心高聳入雲的企鵝大廈。
“把你的終端機給我。”夜穆朝着德雷克伸出一隻手。
看到後者還愣在原地，夜穆頓時一陣來氣，一把扯過男子的鋼鐵手臂，將他整個人都拉到了自己身前。
鋼鐵傳來分解的聲音，在德里克微微顫動的目光下，握住他義肢的那隻裝甲手臂頓時一陣解體，一條白皙的手臂暴露在了空氣中，輕輕扶起他的黑色義肢。
感受不到的柔滑，此刻他恨不得將毫無知覺的鋼鐵手臂換成正常人的手。
面甲下，夜穆的雙眼刷過無數的數據流，AR彈窗出現在神經視覺中。
“映射ID，德里克·埃斯塔卡多——ID可使用，線路接入中……”
在德里克的目光中，那一抹白皙突然裂開，從中鑽出了一條灰色的小蛇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連接線。
瞬間，他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無窮盡的數據流和信息，沖刷着他精疲力盡的大腦，他陷入了失神中。
無數的數據在眼前晃過。
歷史，軍事，人文，地理。
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畫面，一片只存在夢幻中的地方，成片的綠色灌木叢，雙尾的轉基因幼貓，一個巨大的綠光蜘蛛，和紅色漆成的箱櫃機器。
他感受到喉嚨似乎傳來了冰涼的感覺，就像是一股扎麻的液體冒着氣泡從口腔中流入。
可樂？
那是學校？
他的眼中透露出無比的神往。
亮光閃動，一個黑色的隊伍，籠罩在黑色的兜帽陰影之下，投射出三點式的紅外線。
他們懸浮在半空中，腰間別着一把細長的唐刀，手上抓着巨大的鏢刃，上面是激光一樣發出光亮的刀刃。
一股陰沉而又詭秘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怔住了。
一道黑白的人影，一頭披散的銀髮，無數黑色的身影，在天空下撞擊，將一塊巨大的停機坪炸的鋼鐵爆破，爆裂的能量逸散出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在他眼中，最可怕的，便是在機械拳鬥中，那個無可匹敵的拳王，將他的對手夾着動力裝甲一拳打成了碎渣。
但和畫面中的那些人比起來，弱爆了。
看着那道快如閃電般的銀色身影，他想到了什麼。
隨着那些畫面一閃而過，狂暴的數據流沖刷着大腦，頓時讓他感到疼痛難忍。
停下！！停下！！！
他這樣想着，眼前無數的數據流停止了狂噴，就像是天降的瀑布突然凝滯在了空氣中，點點水花從瀑布的邊緣灑落下來，呈現在他的眼前。
一個白袍的人。
看起來像是超古代的環境。
他從一個個人們身旁走過，當他從人羣中走出，手上已經多了一大把袋子。
裡面是叮叮噹噹的聲音。
如果資本沒有禁止現金交易，也許他也能這樣做。
走進鬧市區的人羣中，切開他們的錢包，撈出大把的鈔票。
他感受到了那種隱秘，那種隨性。
就像是付賬一樣的竊取。
佈滿風霜的臉。
沒有無名指的手。
帶着未知器械的臂甲。
從那裡面，鑽出一柄寒光的鋒刃，刺進一個個衣裝整齊的心窩。
他看到了一個標誌。
像是火苗一般，又像是一柄刃尖，又像是白袍人頭上的兜帽。
他看到了“兄弟會”，一個經久傳承的組織。
如果是黑白對撞時那樣強大的力量，還有那個白袍人寫意和肆意的身影。
爲什麼我會覺得中層區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
“看來，你看到了不少東西。”
他聽到死麪的聲音再度傳來時，那些畫面已經消失在了眼前，但他閉上了雙眼，一些過去的記憶重臨。
喧囂的人羣。
鋼鐵拳頭的撞擊。
他的雙眼重新睜開，裡面有着莫名的亮光。
“那個人……是你？”
聽到這話，死麪沉默了下來。
該死。
一股巨力從德里克的身前傳來，將他撞到了正在不斷運轉的放氣機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一抹嫣紅從嘴角滑落。
“那個白色的影子……是你？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放心吧，我只看到了那些……”
聞言，夜穆收回了手，沒有再說什麼，將他重新拉了起來，接上線。
“其實我並不是讓你看我資料庫裡的東西。”
“我只是借用一下你的ID，讓我能給你展示一下。”
數據線崩斷，高大的身影轉過身，面向了無盡的破碎都市。
然後德里克瞪大了雙眼。
【程式已接入，進入單行通道，確保無監控。排除電子警察，開始入侵……】
一架巨大的無人機掠過上空。
在呼嘯的風聲後，德里克看到了整個城市的鮮紅。
在那昏暗的天空下，灰色的城市中。
DIE
DIE
DIE
遠方巨大的企鵝集團大廈上，那些熒幕玻璃，組成了三個巨大的字母。
DIE.
旁邊的機械工廠，高高懸在空中的橫幅。
DIE
天空中掠過的無人機，流轉的廣告欄。
DIE
還有那些高昂的出租車頭頂，街邊商店的電子標牌，以及肆意投射在城市中的大型全息投影。
都只剩下了那三個字母，他家鄉的文字。
DIE.
數以萬計的鮮紅遍佈整個城市，天空，地面，高樓。
以及那個包裹在厚厚裝甲下的少女臉上。
猩紅的死字。
在這一刻，他聽到了樓下住戶的叫罵，聽到了遠方越加喧囂的聲音，看到了高高飛起的Tenxent部隊的直升機。
就連那燈光，也是鮮紅色的。
壯觀的城市光景，讓他心中充滿了震顫，和激動。
“喲吼！！！！————”他奔跑到欄杆前，一把脫下了身上藍色的外賣制服，發出一聲高昂的呼喊。
那是一種自由，他從未感受過的。
輕輕一揮手，讓整個城市遍佈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高昂的叫喊，宣泄着心中堆積的沉悶着的不滿和激動。
就像是幾十分鐘前在子彈下生還時那樣。
也許這……纔是自己的追求？
他回想起過去在陰影中躲過Tenxent部隊時裂開的嘴角。
他想起在地下拳鬥場時擊倒對手的勝利。
最後，他看到在數據流中，一個穿着白袍的身影，收起了袖箭，在禿鷹鳴叫的高樓上，一躍而下。
德里克擡起頭，那些小刀叮叮噹噹地掉在了鏽蝕的鋼鐵地板上，沉悶在他的眼中消散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
“I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