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身邊時,她每餐一定要兩大碗飯才能吃得飽;流落在外,擺在餐桌上的碗,小得只夠裝她兩口就能吃完的飯。她每次都要盛兩次,然後自我安慰地說已經有兩碗了,飽了!
天氣冷時,她衣着單薄流浪在夜色迷茫的街頭。她一直失業,所賺來的錢非常有限,平時死省着才勉強夠伙食。她在氣溫零下4度的情況下,依然蓋的一張小薄棉被。縮進被窩裡睜開眼,還能看到透過棉被滲進來的燈光。
小牀的被子較便宜,她也只捨得掏錢買這種。每個寒冷的晚上,她只能將自己一米六幾的身體儘量蜷縮成一團,也不敢翻身,否則不是露腳就是露背。依然覺得冷時,便一個勁地催眠自己,不冷,不冷,身體本來就是涼的,這點寒氣算不得什麼~!
如此幾年後,無論天氣有多冷,除了令她行動有些遲緩外,倒不會感覺太難受。
只是,無論她去到哪裡,身邊總會圍繞着一團寒氣。一些喜歡湊到別人身上取暖的女同事,曾想摟着她暖和一下,孰料碰了她的手一下時,驚叫出聲,說她像個雪人一樣冰涼。
她本人不以爲意,雖然穿得比別人單薄,卻並不覺得冷。因爲冬天,已經將她的身心與氣溫同化,那些寒氣經過她幾年的自我催眠,早就凍入了骨髓,滲入了血液。
體溫低得可怕,她並不介意,反而有些喜歡上這個冰冷的季節。它不止凍結了她身上的感覺神經,更將那顆屢次受創而傷悲自憐的心,也一併冰封了起來。
走在寒風凜冽的街頭,路人行色匆匆,緊緊身上暖和的禦寒衣物快步行走。他們心中一定急着想要快點回到家吧,回到家就暖和了。
而她,低着頭不緊不慢地走着。如刀削的寒風劃過她早已沒有知覺的臉頰,皮膚嫩,很快便顯出幾條細絲般淡淡的紅痕。風,不斷透過身上單薄的衣物滲入,令她自始至終猶如身處冰窖一般。在冰冷到極致時,心中會涌出一種愜意的暢快,還會渴望那寒意能再劇烈一點。
在夢境中的人,心理會影響生理。
沉睡在荒蕪空間的秦風,正隨着夢境的變化而變化。就如此刻,她覺得自己身上被裹在冰層裡一樣,緊窒的冰涼牢牢盤絞着全身。四肢無法動彈,卻令她感到一陣身心舒暢的放鬆、安心,與懷念。
懷念獨自流落街頭的自己,懷念夜半彷徨站在高架橋上迷茫的自己,懷念想要努力令自己脫離困境的自己,懷念面對多年好友出賣自己而心碎提着行李找落腳點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那時的天氣,雖然不是冬天,卻勝似冬天。心中的冷意,其實早在她初次經歷冷漠的現實洗禮時,就已深埋體內,隨着時間的推移,藉由季節氣候的變化而加劇,化爲層層的堅冰,重重包圍與保護自己,不受嚴寒的冷侵,不受人性的傷害位面末日之旅。
在這種堅硬的鎧甲下,面對許多突如其來的變化,她變得淡然,亦能坦然接受所有對自己不利的一切變故,與背叛。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
她喜歡荒涼,因爲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承受,在拼搏,在療傷!她喜歡嚴酷的寒冷,覺得這纔是世間的本質氣候,無論天氣還是人性,都讓她有種迴歸本質的真實感與安全感。這種冰冷,也讓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對人冷淡、冷漠,更有理由遠離那些頂着熱情面孔,行涼薄之事的虛僞之人!
閒坐庭外賞風月,笑看院內虛浮人生!
即使很在意自己的無能,但也讓她產生一種境外旁觀人的錯覺。
雖然人間多薄情!無可否認的是,在她的人生旅途中,還真遇到好些真心犯二的陌生人。
當年她被家裡打包到s市傳說中的乾媽女兒家,之所以傳說,是因爲她是在出發前一天才知道有這個乾媽的存在。
話說當時的她適應能力超強,寄居在乾媽的陌生女兒家也很淡定,除了第一天見面外,再次見到面就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在那兒,她從早上七點多出門四處亂逛地找工作,直到晚上六點多才回來,當然,要在外面吃過晚飯再回。多年的寄居生涯令她醒悟到,當你無法回報對方時,應儘可能減輕自己的到來給對方造成的負擔。
在那座陌生的城市裡,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某一夜總會面試時遇到的老鄉介紹的。
當時她們同屬面試人員,面試完後,她就被那人拉着一起走。邊走對方邊嘮叨說:“你這人怎麼那麼糊塗,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跑來夜總會面試。你知道這種地方平時都是幹什麼的嗎?啊?真是亂來,小心被人賣了!”
一路上嘮嘮叨叨的,聽得她好笑之餘,心裡有那麼幾分的感動。
“沒辦法,沒有工作肯要我,今天再找不到工作明天我就得回去了,我不想回去,所以什麼都得試試。再說了,你不也進去面試了麼~!”秦風笑笑說。前天晚上乾媽悄悄說了,她女兒這裡的環境也不大好,如果她再找不到工作就得先回去,等以後她這乾姐姐幫忙找到工作了再通知她上來。
秦風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這表示什麼意思。不說其他,光說她這一回去,估計是再沒機會上來的了。她不想就這樣回去,但也知道老這樣打擾人不好,身上的錢也不多了,她必須先找份工作解決目前的困境再談以後。
可她的運氣一向不咋滴樣,自打來到這城市後,一直沒有工作肯給她機會面試!沒錯,她就連面試都沒試過,哪怕路邊的大排檔一聽她說要應聘就變了臉,說已經招夠了。
到底招誰惹誰了她?
她也知道這種三流夜總會的營生,但在無路可走時,在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她根本顧不了這麼多,一進去拿了表格填上,當場面試,當場過關,通知她明天就能上班,還包吃包住。
“怎麼沒有?滿大街的工作任你挑。乖,聽姐的話,明天別去那裡啊。姐姐我也是經過,一時好奇才去面試的,聽隔壁鄰居說那裡面有很多漂亮的小姐,都是幹那些的,這不特意來瞧瞧嘛~!”老鄉說得那個得意洋洋,好像真讓她窺到裡面有些什麼貓膩似的。
敢情她是跑來湊熱鬧的,秦風好笑地看着她,真是同人不同命!她在爲生計奔波,而這老鄉卻是蹉跎時間而來。
一時間,她很是羨慕這個矮小清秀的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