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淳于恭這對雙胞胎來到莫家村,最高興的就是莫如湖和劉氏。自從青璃二姐青薔出嫁之後,家裡人都不在一處,在沐陽的,在京都的,在鳳陽城裡的,平日青璃在平陽,家裡一直空蕩蕩,沒有人氣。
晚膳時候,莫如湖不停地給二人夾菜,見到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還要勸二人慢些吃,青璃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兄弟二人身上看到三哥莫子鬆的影子,那會三哥也是這樣,吃東西狼吞虎嚥,沒心沒肺,人也單純。
這次回來,三哥已經變得很多,身上的那些棱角漸漸地消褪,比以前更加圓滑,畢竟是上過戰場,在死亡線掙扎過的人,就是不一樣,身上多了成熟穩重的氣質。
“越小子,恭小子,你們就在村裡住一陣子吧,平陽關外打仗,正是亂套的時候。”
劉氏給二人倒了一碗茶水,面帶慈愛之色,兄弟二人也才十二三的年紀,就這麼去戰場廝殺,見識那如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她就這麼想,都很捨不得。
當時在京都的路上,青璃三哥莫子鬆非要和四叔莫如海去沐陽大帳,劉氏一顆心就懸着,連見到青璃的喜悅都被沖淡了一些,手心是肉,手臂也是肉,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有什麼三場兩短的,如何是好。
護國將軍府真是滿門忠烈,淳于老將軍爲國盡忠二十餘載,淳于諳也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作戰勇猛,多次以少勝多,逼退大秦蠻人,這對雙胞胎兄弟也要上戰場,護國將軍夫人文氏一個人孤零零的被留在京都,既要擔心這個,又要擔心那個,每當想起此事,劉氏都會囑咐青璃,多多關心未來的婆婆,做女子不易,做了娘,更難。
“可是,我們要去幫助大哥啊。”
淳于恭抓抓腦袋,從小就被培養,他和二哥早就知道將來長大會去戰場的,然後走爹爹和大哥的老路,從一名普通的士兵,慢慢熬着,最後熬到將領之位。
從小兄弟二哥就仰慕大哥,大哥總是站在高處,武藝又好,他們在山上一直苦練,就是希望不要給大哥淳于諳丟人,將來大哥提起他們,也能感到驕傲。
“你們唸書多好,將來參加科考,一樣可以報國。”
看着淳于兄弟有些稚嫩天真的臉,莫如湖在心底暗暗嘆氣,上了戰場,就會死人,誰也不保證那個人不是自己,這就是一條不歸路。也不知道淳于家怎麼就能下去這個狠心,把所有的子嗣都送上戰場。
淳于家家風正,沒有姨娘小妾,淳于老將軍常年在疆場,很少回到京都,和文氏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只得三個孩兒,那還不得當眼珠子疼着,偏淳于家並不慣着子嗣。
莫如湖越想于越覺得憂心,讓要是以後自家閨女青璃嫁過去,他的外孫不是也要小小年紀被扔到山上習武,那如何了得?建功立業是大人的事,將來外孫多唸書,參加科考,總比做個武夫舞刀弄槍好。太平年間,武將得不到重用,是閒職,若是有戰事,武將又是第一個到戰場上賣命的,拋家棄口,吃力不討好。
話題進行到這裡,莫如湖和劉氏沒有深說,不是人家的爹孃,不好操心這麼多,既然兄弟二人來到村裡,就多住一些日子,自家好好招待,在上戰場之前,做回一個真正的十二三歲的少年。
晚膳,淳于越和淳于恭吃多了,兄弟二人拍着肚子,在院子裡繞圈。莫家人非常熱情,飯菜香甜,他們很喜歡吃。以前在山上,清湯寡水的,想吃點肉還要去打獵,揹着師父烤着吃,因爲沒有調料,食物粗陋,等到下山回到護國將軍府,又是一桌桌精緻的珍饈,看着好看,可落差太大,又覺得下不去嘴。
“想不到農家飯這麼好吃,我都不想走了。”
淳于越站在院門後,向外望去,此刻雨已經停了,天邊有一抹金色的光暈,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屋頂上春煙嫋嫋,偶爾有村人路過門口,見到二人是生面孔,也會熱情地攀談幾句,打招呼,邀請二人去家裡做客。
淳于恭點點頭,這裡真是一個寧靜的好地方,以前習武在山上,安靜,可是卻少了一點人氣。莫家村人熱情,淳樸,好客,他們的臉上帶着幸福的微笑,有着對生活的滿足感,在這裡,覺得被一種溫暖包裹着。
未來如何,兄弟二人不知道,他們只清楚自己要做的,作爲淳于家的子孫,或許除了上戰場一條路之外,別無選擇,他們要像大哥一樣保家衛國,被士兵們敬仰,即使未來的路不是那麼平順的。
“咦,家裡來客人啊了?”
莫子山手裡端着一個小瓷盆,裡面是熱氣騰騰的餃子,剛剛出鍋,是青璃喜歡的酸菜豬肉餡,家裡做了第一鍋,娘讓他先過來端給青璃吃,自家馬上繼續蒸第二鍋,他回去也就能吃上晚膳了。
“我們不算客人,璃姐姐是我們未來的大嫂。”
淳于恭喜歡笑,每次笑都露着一口小白牙,他人比較單純,又熱心,常年在山上,身邊只有二哥喜歡說話,這次下山,見到誰都想攀談幾句。
“原來是兩位小公子啊,來嚐嚐,這是我娘包的餃子。”
莫子山點點頭,兄弟二人出身護國將軍府,將門之後,身上一點沒有高門子弟應有的冷漠和勢利,相反很是可愛隨和,他先是做了自我介紹,把瓷盆往前一推,邀請他們吃餃子。
“好吃,真好吃!”
兄弟二人本來吃多了,撐得在院子裡遛彎兒,這會見到熱氣騰騰的餃子,臉上糾結,但是還沒有禁得住誘惑。包餃子費時費力,他們只有每年過年才能吃上一頓。
酸菜是北地特有的,南邊冬日也能吃到菜蔬,而北地不同,多半都是秋天之後存下來的蘿蔔土豆,大白菜等,北地百姓們就想到醃漬白菜,做成另一種美食。
“不過我們吃得太多了,只能吃幾個。”
淳于恭看着餃子嘆了幾口氣,把手伸了回去,兄弟二人異口同聲道,“謝謝子山哥,餃子很好吃。”
青璃在偏廳整理,鞋子剛剛做好,那邊於嬤嬤和麥芽還在油燈下縫着衣衫,想盡快的趕製出來。雙胞胎穿的是爹爹的長衫,稍微有點長,看上去奇怪,二人太活潑,一點也不像書生。
“山子哥,你來了啊!”
撩着紗簾出門,青璃和門口的莫子山閒聊。這幾日她沒太出門,二人沒有見面,莫子山顯然比前段時間情緒好多了,眉頭之間舒展開來,看來和王小翠有了進展,這門親事有門。
“是啊,我娘惦記你呢,上次你來不是說想吃酸菜餡的餃子嗎?”
莫子山家裡更喜歡吃麪食,族裡發的米都用來煮粥,最後面吃得太快,一直沒有湊夠包餃子的數量,正好昨日族裡分發了糧食和豬肉,今日趕巧,王小翠的爹來了,這纔有了這麼一頓餃子。
“太好了,你們還沒吃飯嗎?正好家裡還有點魚段,帶走加個菜吧。”
青璃把莫子山迎進竈間,找到一個小鐵盆,把酸菜餃子倒進去,莫六嬸是實在人,真沒少給,夠一家人吃的。今天雙胞胎兄弟來,家裡把晚膳提前,這會已經用過了。
“酸菜餃子明天早上煎下,配小菜和粥,剛剛好,正愁明天的早膳呢。”
得知淳于兄弟來,堂姐莫青菊撈上來好幾條大魚,崔奶奶做的多,就留出一部分。到了明天,魚段就是剩菜,怕是味道不那麼好。
“哈哈,有魚吃當然好。”
莫子山離開之前,請青璃帶着雙胞胎去家裡做客,兄弟二人來一次,一定要體驗一下莫家族人的熱情好客。
晚膳之後不久,天色越來越暗,青璃見二人面色疲憊,就道,“崔奶奶已經打好了水,你們洗漱一下,早點睡,明天一早,我帶你們上山,打點野味。”
一提打獵,淳于越淳于恭眼睛一亮,不停地搓手,很是興奮,才十二三的年紀,總是有點少年人的天真。青璃的目的並非單純帶着二人消遣,上山運用輕功的時候,就能看出二人功底如何,她得好好調教,不然真不放心兄弟倆上戰場。
約定好之後,青璃回到內室,於嬤嬤和麥芽二人坐在油燈下,針線飛快地在衣衫間穿梭,忙得來不及擡眼。青璃自己也深感無聊,又找了鞋面,陪着一同做針線。
“小姐,老奴就說看兩位小少爺眼熟呢,以前在護國將軍府,倒是見過幾面。”
小時候兄弟倆長得很白,就和年畫娃娃一般,那會文氏也是捨不得,不想送兄弟上山,做孃的人,身邊沒有子嗣承歡膝下,一個人每日裡就居住在佛堂祈福,也是夠心酸。
文氏死活不肯,但是淳于老將軍更絕,偷偷抱走了雙胞胎,文氏無可奈何,哭泣了幾天,這才接受了現實,當時還發下狠話,若是有閨女,絕對不讓閨女嫁這樣的人家。
“那是小時候,長大肯定是不同的。”
青璃用剪刀裁剪布料,應道,她小時候是莫家村有名氣的醜丫,現在村裡人都說女大十八變,醜丫那個話題再也沒有人提起,淳于魔頭就不用說了,聽說小時候很愛哭,現在別說是哭,一點表情也沒有,徹底成了面癱。
“小姐,您說要是和少將軍以後有了孩兒,不會也這麼小就被送走吧?”
麥芽停下針線,揉揉眼睛,嘟囔着,“才三歲就離開孃親,也太殘忍了,不過這好像是將軍府慣常做的,老將軍當年也是被送走習武。”
青璃搖搖頭,她還沒和淳于魔頭成親,說什麼孩兒的事,扯的有些遠,再者她和淳于諳都會武,完全可以教孩兒,空間裡功法那麼多,她不信有人能有那麼全面的武功絕學,孩子要自己養大才和自己親,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武藝是沒有問題了,下山又要重新學習做人。
“麥芽,你一個未成親的姑娘家,就敢議論主子的親事,誰教你的規矩?”
於嬤嬤狐假虎威,又拿規矩說事,要是以往,麥芽還有些怕,現在瞭解於嬤嬤的爲人之後,她只是隨便地翻了個白眼,不接話。
一直到深夜,兩套衣衫總算趕製成了,於嬤嬤和麥芽累得頭昏眼花,直不起腰,青璃把二人趕出去睡覺,她自己抱着沒有做完的鞋子進入到空間裡繼續。
空間裡一片綠意,空氣中帶着清幽的花香,青璃集中精神力,很快就把鞋面完成,她洗漱過後,披着溼淋淋的頭髮,赤裸着身體來到書房,從書架上挑選功法。
太多功法都是適合五六歲小娃練習的,她就可以認爲,其實習武最佳年齡是五六歲,三歲小娃就要被送到山上,確實是一件殘忍的事。
做士兵和做將軍不同,士兵首先要學習的就是聽從指揮,而不是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二人是淳于諳的弟弟,又有武學在身,自然和普通的士兵有區別。
“唉。”
青璃嘆息一聲,現代時候,常常聽見辦公室裡已經出嫁的姐妹們嘮叨,嫁一個男人要操心的太多,好像嫁給了他們一家人,當時她還不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現在算是深有體會。
青璃給淳于諳寫了一封信,信中警告他,若是下次再有詐死這件事,對自己的安危不管不顧,以身誘敵,那麼她一定給他好看,又提到兄弟二人,她直言要把人留在莫家村調教一段日子,過了端午節再讓二人去平陽。
一夜很快就過去,第二天天還不亮,院子就有了動靜。淳于兩兄弟在山上都是天不亮就起身,已經成了習慣,他們起來之後,就去廚房燒熱水,在院子裡劈柴,很是勤快。
崔奶奶起來之後,竈間裡已經有滿滿一大鍋的熱水,柴火也堆得老高,整整齊齊地,聽說二人是高門公子,崔奶奶還心有餘悸,就怕伺候不好,誰想讓二人一點不嬌氣,這麼懂事。
早膳,除了昨日的酸菜餃子,崔奶奶又煎了點饅頭片,上面刷了一層薄薄的辣醬,撒上孜然,滿屋子的香味,再配上幾疊小鹹菜,出油的鹹鴨蛋,蒸臘腸,淳于越淳于恭兩兄弟,吃了個肚圓。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吃飽喝足,青璃找了布袋和繩子,帶着兄弟二人上山。開始在村裡子,三人一行還算正常,青璃也會介紹一些族裡的人家,祠堂,族學以及族人平日聚會分發東西的地方。
“喏,這是特質的牛奶糖,酥糖,果汁糖,松子糖,你們肯定沒有吃過吧。”
青璃找出兩個荷包,給了兄弟二人一人一袋。二人動作一致,從裡面找出一塊白白的奶糖,放在嘴裡之後,眯着眼睛一臉享受。
很小的時候離家,下山的機會很少,就連普通百姓人家的小娃經常吃的麥芽糖,他們也很少吃,這次從山上下來,見什麼都稀奇。
青璃看二人的眼神,有微微的心疼,她不明白淳于家怎麼就能狠下這個心,也更加體會到了文氏的難處,她想,若是以後她有孩子,不會嬌慣,但是也要讓孩子體驗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而不是像兄弟二人這樣,吃一塊糖都有滿足感。
“真好吃,很甜,還有種香味。”
淳于越淳于恭很感動,在他們心裡,青璃不是大嫂,更像是親姐姐,從昨天到今天,他們穿上了趕製的新衣衫,鞋子也合腳,很舒服,這麼多年,除了娘之外,很少有人這麼關心他們,二人差點哭了鼻子。
“家裡還有很多好吃的呢。要是打了野味,晚上我們吃燒烤。”
已經到了山腳下,旁邊不遠就是青璃大伯家,但是這次趕時間,她沒有進門。農曆四月底,山上的草木已經長出很多的葉子,一片綠色,這個時候山雞兔子,活動頻繁。
兄弟二人頻頻點頭,更是牟足勁,這次來就沒帶禮物上門,因爲二人沒有銀子,白吃白喝,還要受到照顧,兄弟倆昨夜心裡過意不去,就想能爲青璃家做點什麼,最後一合計,把希望寄託於這片山上,只要能多打幾隻山雞兔子,表示一下心意也好。
“現在前面就是大山,我們施展輕功,看誰速度快。”
青璃面色嚴肅起來,這片大山裡也未必沒有危險,二人有武藝傍身,或許能鬥得過野獸,但是絕對敵不過不知道何時竄出來的毒蛇,她自己也準備放幾條,訓練一下二人。
“璃姐姐,你也會功夫?”
二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直沒聽說,現在得知青璃也會,更是摩拳擦掌,想要比試一番。以前在山上接觸的人有限,二人不知道自己的武藝如何,師父說可以出師下山,他們就聽話的下來了。
“當然,而且不低,絕對不低於你們大哥。”
淳于魔頭不在,青璃拍拍胸脯,自吹自擂,她怕一會超越二人,會給兄弟倆造成他們不如人的錯覺,提前交待自己的武藝很高,也是對二人起到激勵的作用。
淳于越淳于恭點點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兄弟二人一個使力,踮起腳尖,快速地向山頂躍進。青璃見二人身形晃動,也施展輕身術加瞬移,她在二人身後觀察了一下身法,之後很快趕了上去。
到達山頂之後,青璃坐下來用竹筒倒了幾杯茶,兄弟倆這才喘着粗氣上來。從山下到山頂的距離不近,青璃特地挑選做陡峭的山脈,更加能鍛鍊人,按照速度來說,淳于兄弟還算比較快。
習武十年,能有這個速度就算不錯了。淳于越和淳于恭兄弟二人速度沒有青璃快,二人開始還有點小小的失望,之後立刻爲未來大嫂感到自豪,他們覺得大哥真是撿到寶貝了,未來大嫂人好,長相好,還會武藝,京都那些嬌滴滴的官家小姐們連給她擦鞋都不配。
“來,喝口水,我給你們講一些戰場的事。”
三人分別坐在山頂的大石上,四面流動之着清風,從山頂向下俯瞰,遠處連綿的山脈,山下的成片田地,族人渺小的身影,辛勤的勞作,再遠處,就是莫家村一排排的青磚瓦房。
青璃深呼吸,說了一些城北大營的情況,軍需上是何等匱乏,曾經北地士兵冬日裡穿的棉衣都是破了棉絮的,還要忍受嚴寒巡邏,吃的更差,沒有油水的燉白菜,黑麪饅頭,一冬天都不會換菜色。
進了軍營肯定要吃苦,她希望兄弟二人有個心理準備,現在伙食好了很多,不過每天有高強度的訓練,不時的戰爭,還是同樣艱苦。
現在大周已經過河,這邊正在造橋,前方安營紮寨,準備隨時攻打大秦泗水關。青璃可不相信宇文鯤就這麼一直貓在城門裡做縮頭烏龜,大秦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攻城,必然會拿出相應策略,而且一定是損招,這是以她對耶律楚仁,宇文鯤的瞭解,推測得出。
“原來北地這麼冷啊。”
大雪封山,冬日裡流下一滴淚,馬上結冰,兄弟二人抖了抖,腦海中自動出現這樣的場景,不過習武之人還好,有內力運轉,應該不至於凍成冰棍。
“在軍隊,士兵的職責是什麼?那就是聽從將士的指揮。”
青璃轉過身,繃着臉,教育二人,“你們一定會被分到新兵營,那麼就忘記自己的出身,把自己當成新兵對待。”
不能因爲自己有武藝就輕敵,一個老兵在戰場上有豐富的經驗,戰場講究的是團隊作戰,而不是一個人逞英雄,若是單憑武藝高就能取勝,那麼找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好不好?幹嘛還用士兵們賣命。
還有軍法的問題,青璃講述了一個例子,前段時間,大秦邪陣,淳于諳的所帶的先鋒營,被困在山谷中,己方突圍,最後還給宇文鯤下了個套。
淳于諳是主將,能下令退兵,將士就要服從命令,無論多麼想營救,若是有人不聽從,可能會犧牲更多人的性命,所以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還有你的兄弟們。
“璃姐姐,你這麼說,我們就聽懂了,是我們想的太簡單。”
這一番教育,對兄弟二人觸動很大,他們性子有點直接,就比如下山之後,一路管了閒事,他們以爲是救人,其實反倒害了人家,你給的,未必是人家想要的,千萬不能一頭炕熱,不管不管衝動行事。
就拿城北大營一個違反軍規的將領來說,他起了同情心思,把軍妓帶到營帳一夜,結果呢,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軍旗號令士兵,也是戰爭中的靈魂,軍旗倒下,軍心不穩,這是關鍵。
其實青璃對戰爭知道的也不多,除親身經歷之外,更多的都是在空間裡兵書上看到的,現學現用,給兄弟二人講一些實例,紙上談兵始終比不過親身經歷,她說這些,就是希望二人心裡有譜。
幸好,淳于越和淳于恭如一張白紙,吸收墨水的能力很快,二人聰明,很快就能舉一反三,提出一些戰場上遇見的問題,比方撤兵的時候,看到有傷員,要不要去救治等,青璃也一一給了答案,見機行事,這是最重要的。
“好了,我們暫時說到這,現在去打劫,你們去對面的林子,提醒你們,那邊毒蛇很多,要注意。”
空間裡的毒蛇有靈性,會隱藏,青璃把二人打發過去之後,在暗中觀察。
淳于兄弟進了林子之後,低頭看着腳印和動物留下的糞便,分析這邊有什麼獵物經過,二人思維縝密,很快在一處草窩找到幾個野雞蛋,不遠處又掏了一個雞窩,抓到三隻肥雞。
有收穫,二人自然欣喜,也沒有看到傳說中的毒蛇,兄弟二人放鬆了警惕,他們發現了野豬的足跡,順着腳印和旁邊被壓倒的低矮灌木繼續尋找。
青璃坐在樹杈上,現在還不是放蛇的時候,野豬就在前面不遠處,正向這邊奔過來,很快就會和兄弟二人撞上,等抓住野豬,正是最放鬆警惕的時候。
果不其然,野豬出現,淳于越在前,淳于恭殿後,二人把野豬的前後去路圍住,野豬狂奔,用頭頂的角就要撞人,這時,後面的淳于恭快速飛刀,一刀深深扎入野豬的肚子裡,野豬掙扎嚎叫,栽倒,閉上了眼睛。
“看見沒,二哥,這畜生真機靈,還和咱們兄弟裝死呢!”
要是二人接近,野豬絕對會馬上站起身襲擊,來個出其不意,他們絕對不會上當。淳于恭嘲笑了幾句,淳于越又掏出隨身帶着的匕首,再次補刀!
野豬的哀嚎聲,整個山上都能聽到,剛纔果然是故意裝死,而現在,是真的奄奄一息,野豬睜着眼睛,眼中帶着絕望,慢慢地沒了氣息。
有繩子,兄弟二人捆綁住野豬,準備拖着下山,一路上能有什麼獵物,順便打點,若是沒有,一頭野豬已經很好了,足足有二百斤上下呢。
就在這時,驚悚的一幕發生了,在樹上盤踞着一直不動的毒蛇,突然地向前竄去,直接奔着淳于恭的脖子,關鍵時刻,淳于越察覺風聲不對,回過頭,立刻雙目圓睜,剛纔的匕首還在野豬身上,他沒有武器!
千鈞一髮,淳于越飛身躍起,快速地拉着弟弟淳于恭,這才險險地躲過,只差半寸的距離。
這條蛇不大,所以很是靈活,速度奇快,蛇身上是細密的紅綠色花紋,蛇信子紅紅的,一看就是一條劇毒蛇。
“三弟不好,看來璃姐姐說的是真的!”
躲過這麼一次還不算玩,那條蛇繼續展開攻擊,而且不知道以何種方式叫來了其它夥伴,瞬間,林中有四五條蛇就在夾擊二人。
淳于恭從地上打滾,到野豬處,快速抽出匕首,濺起了一身的血,他非常鬱悶,這是昨夜璃姐姐熬夜爲二人準備的,才穿上山,就成了這副樣子。
“二哥,殺了這些蛇!”
兄弟二人背靠背,開始對毒蛇展開廝殺,一開始手忙腳亂,顧得了東頭,顧不得西頭,慢慢地,二人已經能掌握一些蛇進攻的曲線,從而抓住七寸,一刀斃命。
二人體力不錯,殺死幾條,青璃又從空間放出去幾條補上,她自己悠閒地從空間裡順出來一個紅蘋果,坐在樹上咔嚓咔擦地啃咬,看着熱鬧。
“恩,不錯不錯,還有勁頭,是可造之材!”
開始二人要用一會兒才能消滅羣蛇,後來速度越來越快,青璃決定換一種手法。
淳于越和淳于恭覺得有些詭異,他二人也沒幹什麼,怎麼就能吸引來這麼多條蛇呢,而且還都是同一品種的劇毒蛇,好不容把最後一條弄死,他們氣喘吁吁,已經不想動了,直接坐到地上,喘着粗氣。
“嗡嗡嗡……”
突然,前方密密麻麻的東西飛來,淳于越定睛一看,差點趴下,天啊,誰捅了馬蜂窩,不然怎麼來的一羣馬蜂!
以前小時候,二人在山上可是吃過虧,那會他們淘氣,從蜂窩裡偷蜂蜜,輕功速度不快,被馬蜂們追趕,最後身上被蟄的到處是紅包,還是師父幫助二人一個一個的挑毒刺。
“快跑!”
野豬也顧不得了,二人起身顧不得拍身上的塵土,一溜煙跑得飛快,這羣馬蜂似乎能找到方向,跟着二人一路飛,淳于兄弟,滿山的跑,不敢停下,不然被蟄得上扭曲,嘴歪眼斜,哪有臉下山!
青璃晃動着腿,笑的開懷,很久沒有見面這麼有意思的事了,她估計二人到了極限,時間也到了正午,這纔好心地收回馬蜂,一個人找了一根灌木拖着野豬下山。
淳于越沮喪着臉,二人逃跑,野雞的布袋和野豬都丟了,不但什麼沒有打到,反倒弄髒了新衣,二人低着頭,尋思緩過來之後還要去打上幾隻山雞,又怕那些馬蜂回來。
“二弟,三弟,咋把打到的獵物扔了呢?”
青璃眨眨眼,裝着無辜,心裡笑開花,面上卻一點沒表現出來,這只是一個開始,明日再調教別的,無比在去城北大營之前,把人鍛煉出來。
“都是我們掉以輕心,打到了野豬被興奮迷昏了頭。”
淳于恭主動總結,自己想了想,若是戰場上,敵人給了點甜頭,他會不會因爲一時得意而輕敵呢?答案是肯定的,想到後果,他後知後覺地驚出一身冷汗。
青璃這個時候抓緊時間教育,這些道理,很多人都說過,走之前,青璃也刻意提醒了,可是二人還是可以忽略,人之常情,不經歷過之後怎麼可能明白,那些蛇,馬蜂就好比戰場上的敵軍。
正午時分,太陽很足,族人們有些人就在田間地頭搭了個小帳篷,下山的時候,正好遇見巡邏的城北大營士兵,衆人幫着殺掉野豬,青璃做主,把大部分肉送到族學,晚上給士兵們加餐,剩下一部分,分給族人,每家一條肉。
野豬肉香,但是比較硬,不太好燉,青璃草草讓崔奶奶燉着,到晚膳的時候,一兩個時辰也能軟爛,她拉着於嬤嬤和麥芽一起,殺雞,又讓士兵幫着去市集買了點羊肉。
淳于兄弟很想幫忙,無奈剛纔一番苦戰,到了家裡立刻放鬆了精神,腰痠背痛,崔奶奶給打了水,青璃讓二人歇午,等晚上飯後,指點他們的武藝。
“小姐,兩位少爺咋那麼狼狽呢?”
對比二人,青璃頭髮絲都沒亂,於嬤嬤眼裡疑惑,唸叨着,“聽村裡人說深山有狼呢,但是不咬人,就是呲牙,還是一條銀狼。”
那條銀狼是家中原來黑狗小黑的伴侶,二隻比較通人性,會捕獵,所以不會攻擊族人,當然若是有人起了壞心思,打着銀狼皮毛的主意,那肯定絲毫不留情。
“遇見馬蜂窩了,所以被攆的。”
青璃把菜刀交給崔奶奶切羊肉,她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呵欠,臨時決定吃燒烤,得提前準備,不然這個時候家裡人都在歇午。
院子里正忙着,堂姐莫青菊又來了,這次手裡拎着兩條大魚,還在蹦躂着,她笑道,“快快找個大水盆,先養着!”
這個時候,菜還沒掛果,能出的除了魚就是肉,莫青菊怕家裡不夠吃,特地抓了兩條最大的送過來。
“那正好,堂姐,大堂嫂怎麼樣了?”
前兩天,大伯孃帶着付彩雲回來了,胎兒勉強才保住,大堂嫂一直在牀上將養,青璃看了一次,人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唉,不太好,聽大哥說,半夜總哭醒。”
莫青菊嘆了一口氣,大堂嫂對她爹的感情非常深,付家是疼閨女的,當初爲了不讓她給地主做小妾,大堂嫂的爹爹差點去拼命,突然就這麼去了,肯定會需要時間平復傷痛。
族中事忙,莫子冬特地和族人輪換,每日裡必須回家陪着,安慰付彩雲,夫妻二人感情比以往更好,莫青菊都看着羨慕。
家裡事情忙成一團,二嫂慢慢地變得爽利,能幫上孃的忙,妞妞也比以前好帶了不少,就是得隔斷時間來找青璃,不然那小娃就是不睡覺,不停地折騰。
“現在前三個月,太憂思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家裡有這樣的事,大伯家忙亂,青璃想請大伯家來吃飯都沒機會,她曉得衆人都沒有什麼心情。
把堂姐引到偏廳裡,姐妹二人閒聊着,說一些最近村裡的新鮮事,話題還是沒能離開前段李家村人乾的齷齪事。
“現在他們沒臉來鬧,三四十口都在衙門吃牢飯呢。”
莫青菊算是恨透了這些人,要不是他們,爹爹也不會現在和長在地頭兒一般,半夜裡有時候不放心,還要出門溜達一圈,被巡邏的士兵們看到好幾次,開始以爲爹爹是外村進來的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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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有膽子來,就要承擔後果。”
青璃也說了幾句風涼話,她找出乾果匣子,招呼堂姐喝茶水,吃點果子,話題換來換去,又聚焦到淳于兄弟上面。
“我看這兩個小子挺好的,見村裡人就笑呢,村裡都說,龍生九子,字字不同,和少將軍大不一樣。”
淳于諳身上帶着上位者的氣勢,讓人情不自禁地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接近他,族人們多少有些畏懼,而兩位少爺就時常帶笑,見人打招呼也會停下說幾句。
青璃抽抽嘴角,人都是有對比的,以前村人覺得淳于諳不錯,雖然氣場強大,好歹人低調,沒有擺少將軍的譜兒,現在見到淳于兄弟,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地傾斜過去。
莫青菊小坐了一會兒,家裡事忙,她要回去燉野豬肉,在青璃這邊要了一些調料,得知兄弟二人沒有衣衫換洗,問了尺碼之後,匆匆離開。
還不到晚膳時分,青璃坐在院子裡已經接待了好幾撥村人,都是些媳婦們和婦人,衆人誰也沒空着手,手裡提着籃子,有的人是送吃食,有的人送糕餅,還有的婦人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了兄弟的尺碼,送了衣裳和鞋子。
等人走了之後,青璃揉揉額角,現在不擔心沒有衣衫鞋襪,族人有了銀子,自家捨不得穿好的,給二人卻做了細棉布衣衫,摸着料子軟軟的,針線整齊,縫製精心。
“小姐,您看看,老奴出門遛彎,隨口說了幾句,就有人上心。”
於嬤嬤仰着頭,沾沾自喜,自家太忙,她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做針線花眼,兩位小少爺統共沒有幾件衣衫,還都是破爛的,她這麼出門一說,族裡婦人們就主動送上門,省事。
“於嬤嬤慣會耍小心眼。”
麥芽正在醃漬肉,聞言輕笑,倒是省力,不用熬夜趕製了,昨日她就沒睡好,早上起來眼圈都是青的,晚上吃燒烤,她的腦海裡閃現着香噴噴的肉,不停地嚥着口水。
於嬤嬤的小聰明,正好能體現莫家族人的淳樸熱情,青璃搖頭輕笑,點頭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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