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姻放下心,沉默了片刻撐起了身子,掀開被子,“既然醒了就起來吧,許久沒有看到爹孃還有二嬸三嬸,我們今天去蹭飯如何?”
凌瑾鈺抿嘴點頭,掀開了被子坐起來,“夫人都已經發話了,哪有不行的道理?”
凌瑾鈺是明白,她說去看看爹孃,不過是確定他們是否安全,順道也算是作別,這一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也一定會在一起。
早膳過後,二人簡單的收拾了下,本來想讓梓染個果果留在桃花湖,想到了梓染的元神,二人商量着纔將梓染個果果扔在了紫菱裡面。
對此,梓染也無爭議,畢竟他現在沒有法力,萬一成了累贅自己倒也自責。不過,他儘量不給凌瑾鈺和素姻惹麻煩,經過這兩千多年的漫長等待,他已經怕了,怕再次和凌瑾鈺分開。
所以,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哪怕面對死亡,他也要跟在他身邊。
果果看着梓染面色肅靜,嘟起了嘴巴走過去,“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梓染沒有作聲。
果果嘆息的坐下來低着頭慢悠悠道,“其實我早已經嗅到了戰爭的味道,我的觀點希望和平,但似乎不可能。”
它頓了頓,“魔界存在,給仙界帶來很大的困擾,日益壯大的魔界不得不讓魔界忌憚。即便這一屆的魔尊沒有統一天下的慾念,難保下一屆下下一屆也沒有。”
“不過我始終都沒有弄明白南宮姑娘是怎麼混入仙界?這個問題你能回答嗎?”它仰起頭等着梓染開口。
梓染垂下眸子瞥了它一眼,蹲在它對面,咧開了嘴,“這件事,我也沒有弄明白,既然算是魔界的千年以來的秘密,知道的人估計也沒有幾個。不管當初南宮姑娘如何混入仙界,都會讓三界認爲魔界野心勃勃,想要一統天下。加上,魔界小魔王浮世,仙界就更加忌憚了。這一次怕是要牽動三界,也不知道妖界妖王會不會橫插一腳,亦或者坐收漁翁之利。”
果果睜大了眼睛,起身道,“魔界之前是被哥哥封印了,妖界不也是被封印了嗎?”
梓染嘆息搖搖頭,“妖界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你我基本上算是妖出生,對於自己妖界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自從五千年前,三界大亂,妖界受重創退出戰亂之後,那時的妖王揚言有他在的一天就不會在繼續攻打仙界和魔界。如今五千年已經過去,當時年邁的妖王已經傷痕累累,頂多能夠活一千年。妖界易主,難保後人不會趁這次戰亂而出手。”
果果詫異的看着他,聽他繼續道,“妖王退出之後,也就平靜了三千年,此後就是小魔王一人屠殺了整個九重天宮,驚動了三界,便再也無人敢對魔界出手。至此後,這三界才又恢復了正常。如今……”
“如今,就怕妖界和仙界聯盟,攻打魔界?”果果整個身子顫抖着,它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妖,連基本的變身都不會,身爲小妖,雖然不用管誰做王,可她就是不希望三界大亂。
“難怪哥哥和師父堅持要出去。”
梓染笑了笑並沒有作聲。
果果垂下眸子,不免爲這次的事情擔憂起來。後來想想心裡有些責怪南宮沫太從動了。爲了讓魔界封印解開,利用了素姻,又促成這場戰亂……
想到此,它擡起頭來瞥了梓染一眼,又移開視線。這事情如果放到自己身上,估計也會如此衝動,那麼它和南宮沫也沒有什麼差別。換個角度看問題,幾千年不見自己的生母,看到別人家的還在承歡父母膝下,自己卻只能羨慕,這種滋味不好受。
果果前後思索,忍不住白了自己兩眼。問題又放在素姻身上,換作自己被利用,肯定十分傷心。被自己信任的朋友所利用,她能不寒心嗎?
總之這件事情,沒有絕對的對和錯,誰能知道當初仙界的王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魔界之人,他會看不出來?
果果再次嘆了一口氣,仰起了身子,盯着茫茫的天。
梓染淡漠的瞥了幾眼不斷變幻臉色的果果,聽它一聲聲嘆息,斟酌片刻道,“若是日後……”
果果一軲轆起身,面色沉寂眉頭一皺等着他的後話。
梓染輕笑幾聲,“沒事兒,你休息一會,馬上就到了。”
果果不信他,“真的沒事?”
梓染含笑搖搖頭,“能有什麼事情,你我一起祈禱他們沒事就好了。”
果果撇撇嘴巴,就知道他還有事情隱瞞,不過他既然不想說,那就等着他想說的時候再說。
凌瑾鈺帶着素姻,從當日那懸崖越過之後,落在致富村的村頭。素姻村口,看看那片枯萎的荷塘,三年前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事情,歷歷在目。
她扭頭看着沉默的凌瑾鈺,指着那荷塘道,“你還記得當日的事情嗎?”
他從景笙變成凌瑾鈺,自尊心自然也要比景笙的自尊心強。他挑眉,大步走過去,指着那個位子,“就是在這裡,那兩個混蛋想要褻瀆我!簡直就是我人生一大污點,到現在都恨不得掐死那個王韋!”
素姻抿嘴一笑,小步跟過去,“如今這身份都不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凌瑾鈺不樂意的輕哼幾下。素姻挽過他手臂,含笑道,“我們進去吧。”
換凌瑾鈺挖苦她道,“我可記得某人曾經說,再也不會來村裡了,是不是?”
素姻面色一頓,停下腳步。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也就是在梓染第一次變成狐狸將李氏和江氏嚇破了魂。想到當日的情形,她都忍不住笑了。
隨後,她斂起了笑容,瞪着凌瑾鈺,“你這是挖苦我呢?”
“彼此彼此。”
凌瑾鈺並沒有將她拉去了景家,而是在分叉路口轉身走了另外一條路。素姻抿嘴,緊跟着他旁邊,踩着田埂上,朝着墳地而去。
遠遠的,就看見那一樽孤零零的墳墓,旁邊長滿了野草,凌瑾鈺拉着她跪在墳前,小聲喊道,“奶奶,不孝子孫來看您了。”
微風晃了晃半截人身高的野草,他笑了笑,“奶奶是不是很高興?”
素姻伸出撫摸那塊被風雨侵蝕的木質的碑,上面的字跡已經風蝕去,她緊抿着嘴,彎下腰將雜草一點點拔去。凌瑾鈺也沒有閒着,與景家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後,跟着素姻一起將墳墓收拾的乾乾淨淨。
“奶奶,這估計是我們最後一次來看您了,若是不久在陰間遇見您,我還是您的孫子。你說好不好?”
素姻扭頭看着凌瑾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凌瑾鈺如此溫柔的對待其他人。再次輪迴,他能夠擁有雙重性格,也是對他性格的一種補償,讓他更加完美。
凌瑾鈺伸手將素姻拉入懷裡,“奶奶,您這孫媳婦可厲害了,請您保佑我們平安度過這次劫難,日後您想吃什麼,就讓您孫媳婦給您做。”他扭頭道,“和奶奶打個招呼,我們也好回去看看爹孃了。”
素姻看着那墓碑,微風吹拂起她兩鬢的髮絲,她捋了捋,清聲道,“奶奶,您一定要保佑我和……”
她看看凌瑾鈺,“我和景笙平安歸來。”
凌瑾鈺將她拉入懷裡,小聲地說:“我們還會回來的。不怕,有我在。”
她輕應了一聲,隨後聽他調侃,“奶奶,我覺得你應該保佑我們趕緊生個小包子,我敢肯定,奶奶絕對是這麼想的。如果我說對了,就起個大風吧!”
“……”
素姻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然而旁邊的草木一點動靜都沒有。凌瑾鈺尷尬的輕咳幾聲,“奶奶想你也太不給面子了,難道你就不想有個重孫嗎?”
他話說完,周圍
便起了大風。頓時很讓素姻結舌,只聽他朗朗一笑,“唉,這纔對嘛,走啦走啦,奶奶安心吧。我們會沒事兒,下次帶着您的重孫來看您。”
素姻伸手捶了他的胸脯,“奶奶面前也沒個正經。”
凌瑾鈺不以爲然,笑聲漸漸被微風給吞沒。
須臾,兩人從田埂上繞過來,走到村口大道上,素姻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她面色一沉,心跳猛然加快,好似發生了讓她痛惜的事情一般。
“你有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素姻凜神。
凌瑾鈺早已經深深蹙眉,整個村子太過安靜,太過詭異,空氣中彌散着濃濃的血腥味兒。
“走。”凌瑾鈺拉着素姻大步朝着村裡去,兩人走着走着便小跑了起來。
屍體,死狀慘不忍睹。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院裡院外甚至牆上皆是乾涸的血跡。
素姻看着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畫面,她撫摸着頭,看見了往日那個小女孩,一個人站在村邊,地上躺着村民的屍體,心裡無比的害怕,五歲大的孩子,嚇的連哭都不知道如何哭,只能傻傻的站着,緊盯着地上的屍體。
“是誰?”
素姻忽然看見趙氏那驚恐的神色,白色的眼睛珠,驚恐的模樣,她上前蹲下來,小聲呼喊,“趙大娘?”
明知道根本就不會有反應,她還是很小心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直起身子,慌忙朝這景家的房子跑去。凌瑾鈺看她奔跑,隨後跟在身後大步跑進院子。
“娘,爹?”
“二嬸?三嬸?”
素姻前後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景家人的屍體,她紅着眼睛緊緊拉着他雙臂,哽咽道,“你說他們都安好的?人呢?”
凌瑾鈺抓住她手臂,“彆着急,沒有找到屍體說明他們還活着。”
“對,沒有屍體,存活的可能比較大。”她呆傻的點點頭,“二嬸三嬸那麼機靈的人,肯定會有辦法逃脫的。”
她說着自己卻哭了出來,外面那麼多村民的屍體,景家人又並非身懷絕技,怎麼可能逃的了毒手?關鍵是誰那麼慘絕人寰,連處在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
凌瑾鈺上前安慰,“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纔是。”
素姻點點頭慌忙擦了眼淚,“對,要見人。爹,娘——”
凌瑾鈺跟在她身後跑了出去,在村子附近,她看見了王韋和村長的屍體,她愣了愣,側臉看着凌瑾鈺。
“他怎能死了?”凌瑾鈺挑起了眉梢,“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手裡,誰他娘子搶了爺要殺的人?”
凌瑾鈺帶着運力,將這句話傳到了很遠很遠。這方圓千里之累,凡是有些內力的人都會聽到他的這句話,然而卻沒有一人前來搭理。
素姻閉了閉眼睛,這些屍體死的大概有一天了,腐爛的味道衝刺她的鼻腔,她強忍着胃內翻騰,尋找了整個村子都沒有發現景家人。
素姻和凌瑾鈺對看一眼,頓時想到了一塊兒。
“他們一定會要挾你我。”
凌瑾鈺黑着臉,伸出手來將全村人的屍體化成了一縷輕煙,消失在人間。他大步走到素姻面前,伸手撫摸她蒼白的臉,“你怕嗎?”
她扶在他掌背,搖搖頭,“輪迴臺都已經走過一遭還有何懼?我最怕和你分開。”
“不會的。我們有天命線,即便是死,也會死在一起。”凌瑾鈺扶着她後腦勺,低頭在他額前一吻。
“天地萬物,我無慾無求。不求長生不老,不求功名利祿,只求執子之手,共賞一輪月,共談一世情。若不能如願,佛阻弒佛,仙阻滅仙。哪怕變成厲鬼,我也要讓三界不得安寧!”
他不止是說給素姻聽,更是將此話藉助自己的內力傳送到三界。這句話,不得不讓三界的領導人再次顫了顫身子。
魔尊仰頭大笑,眉飛色舞,“不愧是我魔界的小魔王,與生俱來的霸氣,這三界之中,恐也找不到第二人了。妖王,仙尊,你們最好掂量掂量。”
妖王一身濃黑的衣袍,長長的濃眉插入雙鬢,手裡玩弄兩顆珠子,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對凌瑾鈺剛剛的話語有所忌憚。
白色衣袍的仙尊,手持浮塵,他不得不有所顧及,畢竟有九重天宮的先例,他斷然不敢貿然攻擊。
仙兵仙將正在半空中等候。
衆妖正守在魔界而二十里外等候。
只要兩位領導人,一聲令下,即刻攻了魔界。只要魔界顛覆對方就少了一個競爭者,統一三界便指日可待。
“仙尊,本尊素來敬你們仙界,因爲仙界光明磊落,正氣凜然。可如今,真是令本尊失望。”
仙尊不明他話中意思,眯起了眼睛道,“魔尊這話本仙怎麼聽不明白?我仙界自來正氣凜然,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魔尊冷哼一聲,他本來就打算私下找仙尊私了了南宮沫這件事情。把自己女兒送到別人身邊,這是他一生中做的最後悔的事情。他的確有統一三界的慾望,並且一直和南宮沫有着聯繫,但是經過兩千年前的事情,他失去了最出色的兒子,並且在兒子的逼迫之下,他才答應兒子,放下統一三界的慾望。至此才和南宮沫斷了聯繫。
被自己兒子封存起來,雖然不能和三界相通,可他也習慣看這兩千年來無紛擾的日子。心一旦沉澱下來,就會變得無慾無求,他魔尊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是看到仙界和妖界聯盟,實在不能忍受!
魔尊氣氛的揮了衣袖,半空中浮現出致富村百姓被屠殺的一幕幕。
他指着那畫面,“請問仙尊您所謂的正義去哪裡了?這和濫殺無辜又和區別?您有不滿儘管衝着我來,何必去屠殺手無寸鐵的百姓。”
仙尊面色一驚,詫異的看着整個致富村被殺的經過,裡面那殺手,穿着是自己門派的弟子。他顫音道,“這怎麼可能?我並未下達這等命令,妖王這是怎麼回事?”
妖王一臉無辜,雙手攤出,“那就要問你手下弟子了。唉,真是慘吶。”
仙尊扭頭看着左右兩個護法,“你們說這是怎麼回事?”
“屬下不知。”
左右護法齊聲道。
仙尊寒着臉,左右看了看,又看着那羣屠殺者綁走了幾個村民,他口吃道,“這……這……這絕對不是仙界的弟子做的。我仙界素來不會濫殺無辜。”
妖王仰頭一笑,“仙尊,您別被魔尊迷惑了,您可別忘記了,魔尊最擅長的可是蠱惑之術。這魔界的蠱惑,可是能夠將人心智給矇蔽,我和你看到的可不是一樣。”
魔尊眯起了眼睛,一道黑色的煙霧朝着那畫面打去,那畫面頓時變了。上面的白衣人,變成看黑衣人,卻全部有魔界的標誌。
魔尊抽了抽嘴角,怒視妖王。他總算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妖王搞的鬼,讓自己人變幻成仙界的人,去屠殺百姓,被他揭穿之後,又耍如此卑劣的手段,生生的將那白衣人扭轉成他魔界之人。
“卑鄙無恥!”魔尊氣的磨牙。
仙尊卻越看越惱怒,他揮着浮塵,指着魔尊,“魔尊,你的計謀被拆穿,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哼。”魔尊依舊孤傲,“我只想對你說一個字,蠢!”
“你——”仙尊惱怒,“你將那些無辜的村民放了,有話我們好好商量,何必拿那些無辜的生命來威脅我等?時間對了,對你我對三界都不好。”
“我呸。”魔尊鄙夷的吐了一口唾沫,“你一定會後悔。後悔和妖王聯盟,後悔帶着弟子前來魔界。你醒醒吧,始作俑者是他,是那個黑心的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