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看着自己的媳婦,卑躬屈膝跪地求饒,他心緊緊揪在一起。自己這一生,雖然沒有做過什麼好事,但家裡就算再窮,也不曾讓她如此委屈自己。他悔恨交加,真是糊塗蛋,當時真是鬼迷心竅,怎麼會起了歹意?
“二嬸?”李元霸實在不忍心看到如此的李氏婦人,他似乎做了一個決定,他要代替李老二來償命。
李老二和李氏婦人淚眼朦朧的扭頭看着李元霸,整個堂上的人都緊看着他。
“就像二叔說的,我這一生好吃懶做,遊手好閒還欺壓百姓,我李元霸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今日,我願意用我的命來償還,還請公子放過我二叔,我替二叔償命。”
堂上人面色皆變,簡言和景笙雖驚愕一瞬,但沒有作聲。簡言心裡佩服起李元霸,都說患難見真情,可見李元霸就算再混蛋,骨子裡還是善良的。
“這怎麼行,火是我放的,人是我害死的,理應由我一人承擔,不需要你插手。”李老二擡頭,重重的磕下去,“公子,這事和李元霸沒有任何關係,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還請公子放過他。”
“公子?”李元霸一急,“我堂弟才九歲,他不能沒有爹,我李元霸素日裡壞事做盡,整個鎮上的百姓對我恨之入骨,還請公子放過他,殺了我,我…沒有任何怨言。”
“你糊塗了?你……”
“肅靜!”燕璃神色不耐,“這件事豈是你二人說了算了?兩位死者家屬,相信你們都已經看到了,本官不會給你們任何建議,最後的決定還是交給你們,如何處置李老二,你們說了算。”
“他爹!”李氏婦人大哭起來,她不斷叩頭,“是我們不對,我們是罪人,求兩位大姐放過我相公,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兩位。”
那兩婦人面露痛苦之色,拿着帕子捂着嘴巴輕聲抽泣。
簡言見不得這種場合,好似生離死別一般。她的心倏然一痛,明明是別人的事情,卻讓她心痛了一下。她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
“我相公死了,家沒了,要你做牛做馬又有什麼用?”其中一位婦人哭喊着,“可憐我那孩兒,才那麼幾歲就死了爹,以後讓我母子怎麼過呀。”
簡言嘴角抽了抽,這場面是比哭呢?倒不是她沒有同情心,李老二也並不是故意要去燒死人。應該讓死者安息,而不是在讓生者痛惜。
“大家聽我一句。”
衆人扭頭,仝老闆吃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仝夫人攙扶着他,聽他道,“兩位客官是在仝某酒樓逝世,雖然仝某也是受害者之一,可念在李老二有悔改之心,希望兩位夫人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另外,仝某願意爲兩位客官補償其家人。”
李元霸和李老二以及公堂上下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並且面色愕然。簡言更是愣了一瞬,暗自讚歎仝老闆深明大義,是個好商人。
外面聽堂的百姓一致稱讚仝老闆是個好人。
兩位夫人詫異的看了看他們,一時間拿不出什麼決定。燕璃起身善意的勸告,“本官爲兩位老闆感到惋惜,我想兩位夫人也是心地善良的好百姓,既然逝者已逝,何不讓他們好好安息,本官相信經過這次事情之後,李元霸以及李老二定會痛改前非,若苦苦相逼,只怕會落個不好的名聲。”
那兩位夫人愕然的互相看了看,並不是一定要讓李老二用命相抵,實在是想爲死去的丈夫討個說法。
“我並不是想要李老二以命相抵,只是不想讓我相公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那夫人深吸一口氣冷眼看着堂下李老二,“我要你叔侄二人當着百姓以及公子的面發毒誓,若日再幹危害百姓之事,定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元霸和李老二紛紛顫抖着。李元霸立即起誓,“我李元霸今日當着公子以及鄉親的面發誓,日後若再幹危害百姓的事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夫人看向李老二。只見他緩緩舉着手,“我李老二發誓,日後痛改前非,不會再坑害百姓,若再做傷天害理之事,出門被撞,下水被淹,吃飯被噎,總之,生不如死。”
那夫人滿意的閉上眼睛,轉身朝着燕璃盈盈一禮,“賤婦謝公子爲我相公討回公道,仝老闆也無需補償,若日後他二人再做傷天害理之事,還希望公子一定將其繩之以法。”
燕璃點點頭,“那是自然的。”
他頓了頓,厲聲道,“李老二本官和百姓們姑且信你一回,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爲了給其他人一個警告,先來二十大板,再押入牢房一年。你可有怨言?”
“賤民,無怨言。謝過公子。”李老二扭頭看着李元霸,“這些日子,家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希望你……”
他有些說不下去,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便聽李元霸道,“放心吧二叔,你好好改造,說不定還有機會免刑,早些釋放。”
簡言點點頭,若是他在牢獄中表現的好,自然就可以早些出來。
事情到現在也算是完美了,簡言扭頭看來看景笙,他向她看來。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我們也好回去了。”簡言道。
他點點頭,帶着笑拉起她手,“還有什麼東西需要買的,我們去買。”
簡言搖搖頭,“沒有什麼可買的,我們回去吧。”
“好。”
她二人跟着人流一同往外走去。還沒踏出大門,就讓人喊住。
“二位請留步。”
簡言蹙眉回過身子,看來燕璃。
“如今午時已過,燕某早就命人準備了酒水,還請二位以及仝老闆夫婦用個餐。”
簡言搖搖頭,“事情已經解決了,就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燕公子,我夫妻還有事情,還望見諒。”
燕璃面色一變,眯了眼睛看着他二人決然踏出大門。
“兩位請留步。”
簡言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不耐,她再次轉回身子,看到匆匆而來的仝夫人眉頭一皺。
看來今日他們是走不了。
隔着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面貌,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仝夫人依然喊道,“景娘子,爲了感謝你,我家相公吩咐我今日一定要讓你留下來,讓我好好感謝你。”
簡言輕笑,“不必了夫人,我與相公着急回去,家裡還有一個病弱的弟弟需要照看……”
“唉,不急不急。”仝夫人知道她會拒絕忙打斷,“有你這個神醫在,那小公子一定不會有事。就是一頓飯的事情,吃了再回去,也不急於這一時,你說是不,公子?”
“是呀。”燕璃笑着上前兩步,附和道,“你二人就留下來吃了這頓飯,這樣仝老闆這心裡也算安慰了些。”
簡言扭頭看着景笙,仝夫人和燕璃隨後也看過去。
仝夫人瞭然一笑,“這位公子……”
公堂之上,她一直關注整個局勢的發張,沒有認真的去看簡言身邊的這位公子,現一見簡直驚豔了眼球,令這公堂庭院變得蓬蓽生輝。
他的美,無人可比,哪怕天上的神,也難比其一二。
“初次見面如有照顧不周還請諒解。”仝夫人道,“公子可否留下來,我家相公真心誠意想要報答景娘子。”
景笙眸子一直很溫柔,溫柔的讓人感覺不到半絲溫暖。溫柔種帶了些冷意。他看着二人,如此費心的留他夫妻,不過就是一頓飯,難不成還能耍出個什麼寶?
“既然燕公子和仝夫人如此熱情,那我夫妻二人在拒絕就有些不知禮了。”他笑着看着他們又像看着遠處,讓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
仝夫人高興的笑道,“這就對了,走走,今日就在燕公子的客棧款待二人。”
“那就多謝仝夫人了,請——”
簡言跟在他身邊,扭頭看了他好幾次,他面色依然平淡如水,這讓她徹底沒了底氣。
仝夫人和燕璃走在前面,她步伐慢了一點,景笙停下來扭頭看着她,“怎麼了?”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回去的。”她說。
景笙伸手拉過她手,“沒關係,既然他們如此熱情,我們怎好拒絕?走,放開心,好好的吃一頓。你來這裡許久,沒有吃上好的,今日我請你。”
簡言嬌嗔的伸手拍了他胸膛,“你也好意思說請?”
景笙呵呵一笑,緊了緊手臂,“走吧。”
迎賓客棧二樓雅間,古香古色的房間屏風隔開成裡外,中間又有珠簾做裝飾,珠簾裡面擺放着一個上好的大圓桌。房間四角都佈置有紅燈籠,牆壁古風詩畫,如此便成了一間簡單大方的雅舍。
燕璃對自己佈置的房間相當滿意,看到簡言的視線,他就知道她在欣賞。於是自己心情頓時大好。
“二位請——”他伸手紳士的指着珠簾裡面的桌椅,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玉珠相擊發出清脆的相聲,簡言一聽便知道這等玉珠定是好玉磨成。
景笙爲她掀開珠簾,拉着她進去後,才放下手,珠簾再次擺動着。
簡言靠着景笙坐了下來。擡頭就聽見燕璃打了個響指,房門就打開了,幾位下人端着酒菜陸陸續續的進來,將菜放在桌子上便轉身出去。如此來回三四趟,直到桌上再也放不下,他們才關上門走去。
簡言撇了一眼那些雞鴨魚肉,一點胃口都沒有。
“仝老闆人呢?”簡言詫異的問,“不是說仝老闆也會來嗎?”
仝夫人笑了笑,“剛剛在公堂上夫君強撐着身子,下公堂又吩咐我好好招待你們,他便去休息了。”
“仝老闆身子虛弱,等會夫人吩咐廚房給他熬滋補湯,也好早日恢復。”燕璃接道。
仝夫人點頭應,“公子說的是,已經紛吩咐廚房做了湯藥。這次我相公能夠醒來,真是多虧你和景娘子了。”
“哪裡哪裡,主要還是景娘子的功勞。”燕璃瞥一眼神色緊繃的景笙,拿起酒壺起身傾身給景笙斟酒。
簡言本想替他拒絕,景笙緊了她手,她纔沒有出手阻止。她眉頭擰起,第一次覺得燕璃真的是個難纏的人,幾次想要脫身,他總會又很多法子讓她走不了。
景笙擡眸道了一聲謝謝,便看他拿着酒壺給簡言斟酒,他心下一驚,上次她喝那麼多酒,就是他灌的吧?
“公子,我娘子不勝酒力,還請公子放過她。”他笑着拿開酒杯,“等會我若是喝醉了,她還能夠攙扶我回去,若是兩人都喝醉了,那可就會壞了大事。還請公子見諒。”
“不勝酒力?”燕璃不置信的看着簡言又看看他,“公子有所不知,景娘子可是好酒力呢。”
簡言額頭上的青筋暴跳幾下,她看見景笙眉頭蹙起,臉色陰沉下去,不過是片刻便恢復自然之色,“燕公子可是說幾天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是醉着走夜路回家的。本來半夜三更回家,我很生氣,又見她醉醺醺的回來,於是就罰她在外面院子裡過了一夜。”
簡言嘴角抽了抽,她什麼時候被關在院外一晚上了?
燕璃和仝夫人愕然的看着她。
景笙扭頭笑了笑,“燕公子還是不要讓她喝酒了,她若喝醉鬧起事情來,恐怕遭殃的可是這酒樓。”
燕璃這才愣愣的收回手,坐下來給仝夫人斟滿酒水,放在一旁看着簡言,“若那晚上早知道景娘子不會喝酒,說什麼燕某也不會逼迫她。實在是對不住了。”
簡言挑眉,隨後笑了笑,“都說喝酒誤事,我當時只顧着和公子喝酒,忘記了公子答應我要送一壺玉蘭釀給我相公帶回去嚐嚐。”
燕璃頓時想起,當日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他點頭笑道,“今日一定要帶上一罈回去,公子可以慢慢品嚐。”
“那還多謝燕公子了。”景笙毫不介意先拿起筷子,“看着滿桌子的山珍海味,竟讓我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公子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燕璃指着中間那道菜,“景娘子請看。這就是剛剛在你手上買下來的魚,不知道在做法上你有沒有好的提議?”
簡言仔細盯着那盤魚頭豆腐,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嘴裡細細品嚐起來。
“味道很不錯。”她輕聲道,“公子客棧的廚子,手藝比我的好多了,不敢有意見。”
“瞧你說的什麼話?”燕璃夾起了魚肉,放在嘴裡細細咀嚼,“味道鮮美,這不僅需要一個好廚子,也需要好材料。”
他是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魚,仝夫人聽說這魚是買簡言的,她兩眼放光,拿起筷子上前夾道,“自上次吃了相公從景娘子手上買的魚,我整個人都有了精神,真是一道好菜,今日能夠再吃上,也是我的福分了。”
景笙始終含笑着。
簡言面色平靜,聽他們說的如此美好,他很開心。燕璃看着景笙將剝掉的魚刺放在簡言碗裡,如此細小的舉動,深深刺痛他心。
景笙平淡的瞥了他一眼,他臉色不好的低着頭,景笙的心情便好上幾十倍。
氣氛就在這個時候尷尬起來,仝夫人也沒有心思去猜想,還想着對面的景笙除了相貌好過燕璃之外,身世都不如燕璃。可沒看到簡言的那相貌,一時間還是很好奇,面紗下面是怎樣的一張容顏。
燕璃垂下眸子,不看對面的二人,他覺得多看一眼就是煎熬。越是得不到,越是蠢蠢欲動,越是得不到,他越想動下腦子跟簡言扯上關係。
可,這頓飯菜之後,還有什麼藉口能讓二人繼續交涉下去?燕璃低頭想着法子,看到了魚他擡起頭來問,“景娘子家裡很多魚嗎?”
簡言看着他笑道,“確實有不少,這個季節,魚繁殖比較快,加上我有特殊的草藥餵養,比其他的魚好肥大一些。”
燕璃點點頭,“不知景娘子是否還記得那次燕某說的話?”
簡言淡然的看着他,“你是說,上一次賣魚,擾亂市場價的那次?”
他點點頭。
“公子誠心誠意?”簡言問。
“自然是誠心誠意,只要景娘子賣,我燕某多少錢都能夠接受。因爲它值。”
“既然如此,當日的話定然是算數。”簡言轉眼後道,“不過,賣給你的價錢可就沒那麼便宜了。”
燕璃不以爲然的笑道,“比市場價多出一倍?日後你的魚可以專門賣給燕府。”
簡言含笑的應看一聲,端起桌上的酒杯,伸到他面前,“來,我們喝下這杯酒,祝你們的事業蒸蒸日上,也祝我的家越來越好。”
景笙伸手阻止,“你不會喝,別逞強。”
“放心吧,我沒事。”簡言笑着舉起酒杯,“喝了這杯酒,我們互不相欠,我們也好回去看看弟弟如何了。”
燕璃知道現在也不好上前再三勸說,於是只能跟着舉起酒杯,“來來來,這案子辦完,我這心也就放心了,這杯酒,是敬景娘子的,多謝她慷慨解救危難中的仝老闆。”
“哪裡哪裡。”簡言附和的笑了笑。
四人紛紛舉起酒杯,一乾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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