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腿腳慢,山路又不大好走,原本一個時辰就能回到柳楊村,結果愣是歇歇停停的花了一個半時辰。
父女倆把孩子們帶回了家中,這讓擔憂了半個晚上,不肯回房休息的李秀等人終於放心下來。
這些孩子還是早上吃過東西,早就飢腸轆轆了,走了這麼遠的路,全是憑着馬上就能見到親人的意念支撐着他們,現在終於回到安全的村子裡,一個個直嚷嚷着餓。
李秀姑侄倆到廚房做了一鍋熱乎乎的疙瘩湯,盛到面盆裡端出來,給每個孩子舀了一大碗。趁着他們吃疙瘩湯的工夫,莫顏她們又一起去村子裡,通知這些孩子的親人。
丟了孩子的人家以爲孩子找不回來了,正抱着小孩的衣物哭咽不止,哪裡睡的着覺。聽到外面的敲門聲,恍恍惚惚的以爲孩子回家了,忙不迭的跑去開門,結果孩子竟然真的回來了,正在莫家吃疙瘩湯呢!
這些村民幾乎一路跑着來到了莫家,原以爲會看到自家孩子驚懼的小臉,聽到他害怕的哭聲。結果十二個孩子正在人家的飯廳裡吵吵嚷嚷的爭論着誰最貪吃,吃的疙瘩湯最多,哪裡像剛剛死裡逃生的樣子,倒是讓這些擔憂不已的村民們氣得牙癢癢。
有幾個村民性子火爆,一時忘了先前的心疼,逮着自家孩子就脫掉褲子,手掌啪啪啪的打着光溜溜的屁股,一邊打一邊罵。
打的手都麻了,卻不見孩子嚮往常那樣哭爹喊娘,擡頭一看,就見孩子眼裡含着兩泡淚,眼巴巴的瞅着自己,頓時心疼地緊緊抱住,心裡涌起一陣陣後怕:差點就再也見不到這個調皮搗蛋的小兔崽子了。
等衆人終於平靜下來,一個個感激涕零的向莫家父女道謝,隨後就問起了孩子們被救的經過。
莫顏她們叫人時,只告訴他們孩子是被山匪抓走了,現在已經救回正在莫家帶着,至於如何被尋到,又是如何被救回的,就來不及細說了。
知道會被問起,莫顏早就想好了說辭。這些事情不好在孩子們面前說,她便讓父親把村民們請到了和飯廳一牆之隔的大廳裡,自己去廚房將進食的五獸帶了過去。跨進門的那一瞬,意料之中的看到村民們瞬間變了臉色,幾個膽小的婦人嚇得直接躲到了自家男人的身後。
莫顏蹲下身,蹭了蹭毛團的腦袋,在村民們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輕聲說道:“這是你第一次見各位叔伯嬸子,就先給他們打個招呼吧!”
今日把五獸公開,一來確實瞞不住,二來惠安帝許諾的獸牌不用多久就會送來,她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只是提前透露給村裡人知道,卻是很有必要。
畢竟獸牌能讓五獸正大光明的行走在人羣之中,卻無法打消村民們的顧慮,今後村裡誰家丟了雞,就有可能會懷疑到五獸身上,真到那個時候,鄉里之間必然會產生矛盾。既然住在這裡,莫顏當然希望大家能夠和睦相處,今晚就是爲五獸在村民們心中奠定好印象的好時機。
毛團乖巧的蹭了蹭莫顏的手,隨即上前兩步,兩條後腿撐地就一個人立站了起來,伸毛茸茸的兩隻前爪,像是沒有看到村民們對它的恐懼和排斥,像模像樣的作了個揖。
拋開它龐大的身形和恐怖的氣勢不提,這副憨態可掬的模樣,看起來跟家養的貓沒有任何區別。
莫顏拍了拍毛團的身子,讓它回來,又讓剩下的四獸齊齊上前給村民們打招呼。
五獸在人類的環境裡待的越久,就越是瞭解了人類的規矩禮儀,莫顏讓它們跟這羣人打招呼,實際上是把它們當作同類平等的看待,倒是不覺得跟眼前這些人打招呼是對它們的折辱。
若無意外,今後它們就能大大方方的在人羣中行走了,打消這些人的顧慮,讓自己過的更自在些,這道理莫顏懂,它們也懂。
於是,四獸上前,在村民們面前一字排開,除了赤蟒沒有腳,只能直立半截身子對村民們點着大腦袋外,其他三獸都像毛團那樣人立而起,拱爪作揖。
在村民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四獸退下去威風凜凜的站在莫顏的身後,看向莫顏的眼神溫柔的根本不是猛獸該有的。
見村民們明顯不像剛開始那樣害怕,莫顏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各位叔伯嬸子,你們也看到了,五獸很通人性,性子也很溫順,只要不是有人刻意傷害它們,它們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而卻,今晚若不是它們,我也不可能從四五十個山匪手裡,救出你們的孩子。”
緊接着,她就將五獸從五十個山匪手中解救孩子們的經過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至於山匪出現在這裡,綁架孩子的真正目的,她選擇了隱瞞,只說那些山匪被五獸嚇跑了,以後不敢在來這裡作惡。
她確實存了私心,不希望因此事讓村裡人對自家生出別樣的心思來,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卻是這場綁架涉及的一些事情,根本無法與村民們解釋清楚。就算說出來,他們也不一定能理解,反倒生出無端的恐慌來。
村民們倒是沒有懷疑,雖然他們窮困,但是如果山匪們綁孩子索要贖銀,他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湊足了送去。十二個孩得來的贖銀也不是小數目,那些山匪若是再狠心些,把孩子們賣掉,又能得不少銀錢,兩廂加起來總不會教他們白跑一趟。
眼下最吸引他們的卻是規規矩矩的待在莫顏身後的五獸,一想到自個兒的孩子能脫險竟然得虧了它們,衆人心裡是感激的,再加上之前的作揖的舉動,確確實實證明它們通人性,心裡就更加不害怕了。
只是人來了脾氣都有翻臉的可能,更何況原本就兇殘無比的猛獸呢!他們擔心沒有了莫顏的約束,這五獸會霍霍到村子裡去,要是真這樣,可沒人能攔的住。
不過,這樣的懷疑,這些人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五獸再兇殘,就在剛纔救了你家孩子呢,要是說出這種話來,不就成了白眼狼兒麼?
莫顏又豈會看不出他們的疑慮,她沒有上趕着解釋,只是笑着說道:“養了它們這麼多天,每日至少要備着五十隻雞,好算家裡有個養雞場,它們自個兒又能進山獵些野豬野羊什麼的,不然可是養不起了。”
村民們不傻,哪裡聽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立即就有人說道:“它們都是好的,改明兒叔就送兩隻雞過來,雖說不夠它們一頓飽,也是叔的一番心意,顏丫頭可不能拒絕了。”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紛紛附和起來:
“對對對,我家也養了幾隻,明兒個也送來,總不能教它們白出力不是?”
“這話沒錯,它們大半夜的救人也不容易呢!我家沒養雞,明兒就去城裡割幾斤新鮮豬肉回來,要是它們不愛吃生的,我就燉熟了送來。”
這些人心裡通亮的很,人家莫家養了五獸不是一天兩天,卻沒有人見過,也沒有誰家丟了雞沒了鴨,這說明啥?這說明五獸輕易的不會進村,也不會垂涎哪家的家禽牲畜!
就拿那小花來說,人人都知道小花是條大白狗,結果人家搖身一變,成了罕見的雪狼。莫家養了一兩年,也沒見它禍害過誰家的東西。
任這五獸再能吃,莫家偌大的家業也養的起,況且它們自個兒還能進山獵到更好的獵物,哪裡稀罕他們家養的那點子東西?
若今個兒誰說了不妥當的話,來日被打了臉,可真是沒臉見人了。不說別的,五獸今晚冒險救了十二個孩子,卻是事實。
莫顏聽罷,拍了拍眼露嫌棄之色的小花二貨,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實了幾分:“都是鄉里鄉親的,叔伯嬸子也不容易,這謝禮我們可不能收!大家若是真記着五獸的好,他日村裡若是有誤會它們,有不好的流言蜚語,你們站出來說兩句好話就成。”
今晚救的是十二個孩子,可不是整個村的孩子,其他人對五獸感恩戴德顯然不可能。在獸牌掛在五獸身上前,她必須維護好五獸的名聲,不能教對她家心懷惡意的人往它們身上潑髒水。
村民們聞言,很痛快的應諾下來。只要不是五獸真闖出禍事,說兩句好話又不會掉塊肉。不過謝禮還是要送的,誰能保證以後家裡不會遇到類似的事情,要求到莫家或是五獸身上呢?
事情告一段落,村民們牽着自家肚皮吃的滾圓的孩子,對莫顏父女謝了又謝,就才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送走了村民們,眼看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莫家父女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兩人對視一眼,催促着馨兒李秀幾個回房休息後,就匆匆地鑽進了大書房。
“顏兒,那些山匪可是衝着咱家來的?”書房的門一關,莫清澤神色焦急的問道。
莫顏遲疑着點了點頭:“是,幕後主使正是恆王!因是嫉恨女兒救了太子,壞了他的大事,纔想出這樣的法子,若是女兒猜的沒錯,那羣山匪應該只是幌子,明日實際動手的人,另有其人。”
她沒有說的是,恆王確實想除掉她,真正的推手卻是陳吉!
數年前,刀疤臉領着一羣小弟佔山爲王,禍害鄉里,因爲老窩在鳳凰山深處,每次官府派人圍剿,他們就利用地理優勢順利逃脫。數年後,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肥,有一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回京任職的朝中大員身上。
那一次,那羣山匪不光劫走了倒黴官員的所有家當,還糟蹋了官員的夫人和女兒。官員在忠僕的保護下,才僥倖逃過一劫,忍着悲痛向惠安帝討兵剿滅山匪,替自己的親人報仇。
惠安帝聽後勃然大怒,派五百精兵剿滅匪患,當時只有十六歲還未封王的恆王毛遂自薦,請求領兵。帝允,不出七日,匪患盡除。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羣山匪竟然被恆王籠絡到了自己手中,依然隱匿在鳳凰山,只是不再做打家劫舍的勾當,而是暗中爲恆王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恆王身爲皇子,不好親自掌管這羣人,便丟給了林家,林家接手後,又交給了心腹陳吉。幾年下來,陳吉徹底收服了刀疤臉等人。這次派出這羣山匪對付莫家,既是爲恆王解憂,也是爲報一己私仇。
恆王不是蠢人,莫顏覺得他既然知道五獸的存在,清楚她跟蕭睿淵之間的關係,就該猜到蕭睿淵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無論如何刀疤臉等人不會成事,必會另外派人對她家痛下殺手,刀疤臉等人則是背鍋的,如此一來,既除掉了她這個眼中釘,打擊了蕭睿淵,又不會引起惠安帝的懷疑。
陳吉作爲林家的心腹,又間接效忠恆王,這其中他究竟充當了什麼角色,莫顏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
莫清澤一聽是恆王,臉色變得極爲難看,放在桌子上手攥成了拳頭:“如此心胸,如此行事,註定難成大事,他——囂張不了多久!”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恆王。
莫顏狐疑的看着父親,想起昨天父親的異樣,試探着問道:“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然爲何會說出如此決斷的話來?
莫清澤臉色一僵,隨即擺手道:“爹一個小小的秀才能知道什麼?不過是想着太子的毒已解,本身有能力,又得聖上看重,恆王縱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浪來!他現在小動作不斷,總有自食惡果的那天。”
這話莫顏贊同,只是有恆王在的一天,自家的危機就難以解除,臉上不禁露出愁緒來:“不管怎麼樣,他到底是聖上的兒子,只要聖上在,他沒有犯下彌天大罪,就還是高高在上的恆王,要是三天兩頭的像今天這樣對付咱家,咱們可是吃不消。”
莫清澤看着長女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道:“咱們平日裡提防些着些,等爹中了舉人,參加明年的春闈,若能僥倖得中進士謀個一官半職,他總要忌憚着些罷。”
莫清澤不是自大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對中舉一事極有把握。
莫顏眼睛一亮,瞬間拋開了那些糟心事,開玩笑的說道:“爹中舉就是舉人老爺,女兒走到外面也能擺上小姐的譜了,爹真是太聰明、太厲害了!”
她不稀罕擺什麼小姐的譜,不然買幾個丫鬟回來伺候就成了。她真正高興地是,父親十年寒窗,吃了那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如今終於能夠得償所願了。
雖說秀才也很難得,在柳楊村很能混的開,去衙門辦事,人家也不會刻意刁難,但是在稍稍有點地位人都不會放在眼裡。
中了舉人就不一樣了,身份地位提高了不說,若是有點關係,就此步入仕途也不是不可能。
莫顏的話,讓莫清澤哭笑不得,敲了敲女兒的頭說道:“你這鬼丫頭,爹若是考不中,難道就變成蠢蛋了不成?”
莫顏捂着頭,呵呵一笑:“哪兒能呢!爹萬一沒考中,那絕對是主考官沒眼光,可賴不到爹身上。”
莫清澤面上帶笑,看向女兒的目光滿是慈愛:“舉人小姐算什麼,爹的女兒值得更好的!”
莫顏驚異的看着莫清澤,很難想象如此自信滿滿的話語,會是她這個一向內斂的父親能說出來的。不過,這樣的爹是她更願意看到的。
“爹說的對,舉人算什麼,我爹要纔有才,要貌有貌,值得更好的!爹,你放心大膽的往前衝吧,女兒會做爹背後的女……額,堅實的後盾!”
激動之下,莫顏險些說錯了話,見她爹沒有聽出來,不禁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暗暗地鬆了口氣。
今兒個她要是敢說出做她爹“背後的女人”的話來,她爹會不會氣得抓狂她不知道,不過罰她在祖宗面前跪兩個時辰,再好好教導她什麼是女德是可以肯定的。
聽着女兒的豪言壯語,莫清澤摸着她的頭,眼角的皺紋加深了許多。
若說他以前對做官不是很熱衷,參加科舉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實力,讓兒女們的日子過的好一些,可是自從那晚聽了蕭將軍說的話,他迫切的希望考中進士,得個官身庇護幾個兒女。哪怕從最低等的官員做起,哪怕在那些真正有權有勢的人眼裡,他只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這個時辰還沒有休息的不止莫家父女,距離柳楊村數十里外的景山別院裡,已經得到消息的蕭睿淵同樣不曾入眠。
這些天,有殺手三番四次潛入莫家,被守候的暗衛截殺一事,他一清二楚。雖然沒有刻意去查幕後之人是誰,他也能猜到是恆王下的手。
原以爲那些人屢屢失敗,恆王會識趣的就此罷手,沒想到狠招還在後頭,狠狠地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若非那羣山匪貪婪,綁了村子裡的孩子被顏兒事先察覺,明天會不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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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最近可能太累了,明明有很多內容寫,但是對着電腦就是寫不出來,然後又開始艱難的卡文了!這個星期文文更新的時間不能確定,我儘快調整過來,當然,不會斷更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