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脾氣暴躁的罵了好一會兒,連氣兒都不帶喘的。蕭睿淵的眼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見他沒有歇嘴的跡象,終於忍不住,將手中的盒子遞過去企圖堵住他的嘴。
“這是什麼?”
鬼醫果然停止了叫罵,一邊問一邊伸手接過木盒子。
兩人相識多年,又同爲太子效力,雖說隔了輩分,卻早就有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鬼醫醉心於醫術,最大的興趣莫過於找藥材、煉好藥,治療其他大夫治不了的病症。
蕭睿淵清楚鬼醫的喜好,時常給他尋來藥材,偏偏每次都極爲珍貴,時間久了,鬼醫慣性的認爲他拿出來的東西,必定不是凡物。
“這……這是……”
儘管心裡早有準備,可是當鬼醫看清盒子裡頭的東西時,激動地語無倫次,目光變得炙熱無比,顫抖的手像是捧着稀世珍寶一般。
“如何?年份可夠?”
一見鬼醫的反應,蕭睿淵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可是不弄清人蔘的具體年份,他無法徹底放心下來,便主動問了一句。
鬼醫聞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待平靜下來後,開始查看着盒子裡的人蔘。未免破壞參體,影響藥性,他找出一雙柔軟的蠶絲手套帶上,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裡的人蔘,對着明亮的燭光細細的參詳。
翻來覆去的看了好一會兒,似是有些不確定,他取出一把小刀,輕輕地切下寸長的參須,也顧不得擦洗直接放進嘴裡嚼了幾下,檢驗其藥性。
看着鬼醫一連串的舉動,蕭睿淵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右手卻早已經攥成了拳頭。
屋子裡一片安靜,只有鬼醫咂嘴發出細微的聲響。待寸長的參須徹底變成參渣,鬼醫才睜開眼睛,久久不語,額頭上的幾道皺紋的卻加深了許多。
在蕭睿淵緊張的目光下,鬼醫最終搖了搖頭,遺憾的說道:“這株人蔘是老夫有生以來,見過的品相最好的,只是……若是老夫估算不錯,它大概只有九百五十年!可惜,可惜啊……”
連道幾聲可惜,鬼醫的臉色很不好看,好不容找到一株高年份的人蔘,眼看太子的毒能解了,卻偏偏差了這五十年!
別看這五十年對一株九百多年的人蔘而言不值一提,可就算差個一兩年,它也不是千年人蔘,藥性依然差了一截,煉不成解毒丹。
他活到這把歲數,也就師父在世時,從他老人家那裡見過一根千年人蔘須,最後這根參須,也被師父煉成藥,拿去救人了!
蕭睿淵聽完,整個心驀地沉了下去。雖然之前就想到有這個可能,但是他仍然有些不能接受。
眼下就算繼續找下去,誰也沒有把握能找到一株千年人蔘!五十年能讓一個人從嬰孩到暮年,就算能把這株人蔘種回去,他也等不了這麼久,壽命只剩不到一年的表哥,就更加等不起!
看着躺在盒子裡那株粗壯的人蔘,蕭睿淵沉默良久,最終拿起木盒子,連招呼也忘了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鬼醫的院子。
鬼醫有心事,也忘了喊住蕭睿淵,留下那株難得一見的好參。他踱步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轉了幾圈,看着門外沉沉的夜色,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蕭睿淵在景山別院有一處臨時居住的院落,有時跟楚衡商議要事來不及回城,就會在這裡歇下。
眼下天色已晚,從鬼醫的院子裡出來,蕭睿淵便直接回到了住處,沒有去後院找楚衡。也不打算把今晚這事告訴他,以免他多想。
此時,蕭睿淵枯坐在桌案前,對着桌案上的人蔘盒子毫無睡意,明明滅滅的燭光下,臉上透着說不清的疲憊。
楚衡的壽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朝中原本支持正統的大臣眼見他康復無望,漸漸生出了別的心思,從龍之功帶來的巨大好處,誰不想要?
最令蕭睿淵擔心的是,惠安帝似乎有了其他的打算。先前,他被人算計,險些丟掉性命,惠安帝的態度和處理手段就很耐人尋味,不止他看出來了,就連朝中不少大臣也猜度出了一二。
而覬覦楚衡儲君之位的那些王爺皇子,就更不用說了,不然不會聯起手來,在蕭睿淵回京的路上置他於死地。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擔心楚衡去世後,他會被競爭的其他兄弟籠絡過去,對自己不利。
蕭睿淵很清楚,眼下的形勢對楚衡也好,對他自己也好,都極爲不利。只有找到千年人蔘,儘快治好楚衡的病,才能解決他們的困境。
然而,找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希望,卻又如此輕易的破滅,這個打擊對於他而言,不可謂不大!
隱藏在暗處的暗衛們十分擔憂,保護主子這麼久,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主子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蕭九清楚主子的“反常”只是一時的,可他還是不願意看到主子如此。他從腰間摸出一張字條,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走到明處,出現在蕭睿淵的面前。
“主子,這是京城剛送來的消息!”
蕭睿淵回過神來,一言不發的接過紙條,臉色又變成了往日冷冰冰的模樣。
看到紙條上的內容,蕭睿淵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看來,找某些人算賬的時候到了!
蕭九見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來,有人要倒黴了……
蕭睿淵記得莫顏的叮囑,天亮
記得莫顏的叮囑,天亮之前就派暗衛將人蔘送到莫顏手中。待天亮後,他與楚衡商議了一些事情,就帶着一衆屬下,騎着高頭大馬奔出別院,氣勢洶洶的回到京城,直奔威遠侯府。
威遠侯府地處權貴雲集的東市,且靠近皇宮,憑着這個極佳的地理位置,無數權貴豔羨眼紅,誰讓蕭家先祖戰功顯赫,又深受太祖皇帝的信任呢?
即使太祖皇帝和蕭家先祖已經作古兩百餘年,這份榮耀也因着蕭家幾乎代代出能人,而被維繫着絲毫沒有沒落,這一點,京中鮮少有世家能與之匹敵。
窩在屋子裡閒聊的幾個門房遠遠就聽到外面大門外噠噠的馬蹄聲,連忙停止了嘮嗑跑出來迎接。
敢在威遠侯府的前道上毫無顧忌的策馬狂奔,除了身份尊貴的王爺皇子,就只有他們的世子爺了,深受侯爺寵愛的二公子沒有這份膽氣,也沒有這個資格!
四個門房打開府門,規規矩矩的站好,待馬蹄聲越來越大,他們也終於看清了來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等一行人走近了,恭恭敬敬的大聲喊道:“奴才恭迎世子回府!”
蕭睿淵翻身下馬,把繮繩扔給了隨行的屬下,在門房們又敬又畏的目光中,氣勢凜然的踏進了府門。其他人也紛紛下馬,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離聽不見一絲,四個門房才緩緩地站起身,其中一人忍不住說道:“世子爺下馬這麼利索,看來這傷大好了!”
其他門房聞言,面上露出了喜色:“只要世子爺好好的,咱們侯府就能再昌盛個幾十年,咱們這些人才有好日子過!”
他們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在侯府待了幾十年,有些事情早就看了個透徹,該忠於誰,他們心裡自有一本賬。
威遠侯府現在的家主、蕭睿淵的生身父親蕭雄文不能興邦,武不能安國,如果他不是嫡長子,又是老侯爺唯一的兒子,侯府的爵位根本落不到他的身上。
即便如此,老侯爺也不放心,臨去前留下遺願,又請了聖旨,只要蕭睿淵成親,蕭雄就要主動把爵位讓出來,讓蕭睿淵承爵,如此一來,外人也不會妄加揣度,認爲蕭睿淵不孝不仁!
這件事,侯府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時間久了,總有些風聲傳出來,再結合侯府其他三個主子平日裡對世子的態度,自然看出了不尋常!
侯府的書房裡,蕭睿淵冷冷的盯着坐在上位臉色漲紅的中年男子,聲音不帶半絲溫度:“如果不是答應過祖父,你以爲我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你那個‘乖’兒子?他膽敢參與那場暗殺,就該有失敗後接受報復的覺悟!既然你不同意,我明天就上書把證據呈給聖上,想來,聖上很樂意看到這件事!”
中年男子聞言,也就是蕭雄神色大變,指着蕭睿淵罵道:“你這個孽障,那是你的親兄弟,你真要置他於死地才甘心嗎?”
如果清兒參與刺殺的事捅到聖上耳中,聖上爲了平息民憤,挽回皇家的聲譽,定會將這件事的罪責全部推到清兒身上。
到時,別說保住清兒,恐怕他也會落個教子無方、被申斥的下場,說不定還會被褫奪爵位,讓這個孽障承爵!
想到這個可能,中年男子又怕又怒,他兇狠的瞪着蕭睿淵,像是瞪着學海之仇的仇人,完全不曾想過,眼前之人,也是他的兒子,他的嫡長子!
“兄弟?”蕭睿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冷一哼:“他該慶幸自己是侯府的血脈,是祖父的孫子,不然,你以爲我會饒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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