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和沈家定親禮前些天就定下了吉日,就在五月十五,請柬也已經送到了親朋好友的手裡。
柳汀蘭被柳夫人約束在家學習管家事宜,以前她無所謂嫁給誰,又是待在自己家裡,不願意學也沒有什麼,現在就要嫁去沈家了,不會管家可不行,她也學的心甘情願。
如此一來,就沒有機會去莫家。算起來,莫顏和柳汀蘭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
莫顏到鋪子裡買了兩盒點心,就帶着弟妹們敲響了柳家大門。
敲了好一會兒,大門才被柳家的車伕孫叔打開。見孫叔面色不好,屋子裡頭隱約傳來爭執之聲,莫顏神色未變,輕聲問道:“孫叔,可是家裡來客人了?”
孫叔一聽,憤恨的說道:“一窩子無賴流氓,算哪門子客人!”
莫顏聞言,皺起了眉頭。孫叔一向好脾氣,能把他氣成這樣,顯然今兒個來柳家的人不是善茬。
然柳家的親戚有不少,不過多是本家,相互之間來往不多,且都是好臉面的人,不大可能上門撒潑耍無賴,她也沒有聽好友說過家裡有極品親戚。
想到這裡,莫顏的心裡有了猜測,試探着問道:“孫叔,是杜家?”
孫叔沒有隱瞞,無奈的點點頭:“不是他們能是誰?也不知他們從哪裡打聽到小姐要與沈公子定親,今日就鬧上門來,指責老爺夫人嫌貧愛富,攀上了更好人家就把他們杜家的親事退了,要柳家給個說法,賠償杜家的損失,不然就把這事宣揚出去,讓柳家沒臉。”
說到這裡,孫叔狠狠地啐了一口:“損失?他杜家拿了老爺給的二百兩銀子拿去還債,定親禮還是柳家給那杜家,解除了婚約,柳家一文錢也沒要,就算有損失,損的也是柳家,杜家的那羣狗雜碎沒臉沒皮的找上門,不就是抓着這件事,想訛一銀子?一家子沒個好東西,幸好老爺英明,把這親事退了,否則以後指不定會怎樣。”
因莫柳兩家關係親近,莫顏又與柳汀蘭情同姐妹,柳杜兩家之間的紛爭,莫家也清楚,所以孫叔就沒有隱瞞。
莫顏聽完,對杜家厭惡到了極點。她還沒找杜渣渣的麻煩,給好友出口惡氣,豈料那廝的一家子竟然還敢找上門來。這次若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連本帶利的幫柳家討回來,她就不姓莫!
不想幾個小的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莫顏請孫叔把他們領去了別處,自己朝着柳家的客廳走去。
此時,除了杜文才沒來,杜家老老少少十幾口耀武揚威坐在柳家的客廳裡,滿地都是他們吐的瓜子果殼。就連那一直病病殃殃的老兩口也跟着來了,黑烏烏的手抓着茶桌上的點心就往嘴裡塞,那副狼吞虎嚥的樣子,像是八輩子沒有吃過東西似的。
杜家的幾個孫子,更是直接坐在了茶桌上,抱着點心盤子不撒手,噎的直翻白眼。
“老子今兒個就把話放在這裡,你們柳家要是不拿出一千兩銀子來,老子就在這裡不走了!有本事,你們就去報官,到時候,看你們柳家的名聲保不保得住。”一個年約四十,面相猥瑣的中年男子猛一拍桌子,指着面色陰沉的柳夫人大聲的威脅着。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杜文才的父親杜癩子。因他眼高手低,又好吃懶做,整日在街頭巷尾閒蕩,不幹實事,又喜歡佔人便宜,四鄰瞧不起他,乾脆給他取了個癩子的綽號,時間久了,這綽號就叫開了,他的大名也被人忘了。
柳夫人氣得面色發青,一想到之前沒長眼,竟是給女兒找了這麼個沒臉沒皮的人家,心裡直犯惡心,恨不得拿起掃把,將他們全部轟出去。
忍着破口大罵的衝動,她攔住了要上前理論的柳汀蘭,冷冷的說道:“你我兩家爲何要退親,你心知肚明!你想鬧,就使勁兒鬧吧,我倒要看看,你杜家如此不要臉面,意圖訛詐我柳家,這事傳出去,我看你那好兒子的前程還要不要。”
在大楚,走科舉的路子步入官場,不止要看才能,還要看名聲。品行不端的人,通常沒有好名聲,爲此丟掉功名也不是沒有例子。
就像三年前那位酒後失足掉進河裡淹死的探花郎,自己身形不正,造成內宅不寧,被上官的厭棄,才導致官場上不得意,最後還把自己作死。就算他不死,他的仕途也要到頭了。
杜癩子指望着小兒子來年金榜題名,好跟着一起吃香喝辣呢,見柳夫人拿這個挾制他,頓時破口大罵:“好你個臭婆娘,竟敢詛咒老子的兒子,你當真當老子不敢揍你?”
柳夫人不屑地看着杜癩子,像是在看陰溝裡的老鼠:“你若是敢動手,倒是能教人高看一眼,你不怕蹲大獄,就儘管打,就怕你那好兒子被你連累,這秀才功名也撈不着。”
杜癩子被柳夫人輕蔑的眼神看的火冒三丈,衝上來就要動手,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放了下來,陰狠的說道:“哼,你當老子會親自動手?老子認識那麼多兄弟,隨便找幾個就能讓你柳家家宅不寧,你這婆娘今日若是不拿出一千兩銀子來,老子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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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癩子游手好閒幾十年,別的本事沒有,認識的混混倒是不少。那些混混雖然沒有手眼通天的大本事,尋常滋事鬥毆卻是擅長的很。只是這些人狡猾,很難被官府抓住,就算抓到了,也是打一頓板子關幾天就放出來,一直關着,官府還得浪費一筆米糧養活他們。
這些人潑皮無賴當然不敢對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怎麼樣,但是柳家只能算作尋常,夜裡過來騷擾一番,白日在街頭巷尾傳一些中傷柳家的謠言卻是能做到的,也不容易被人察覺。
“姓杜的,你敢!”
聽了杜癩子的話,柳夫人果然生出了忌憚。別的她不怕,就擔心這些混不吝胡亂造謠,傳到沈家人耳中。沈家三口還在京城,打算定親禮之後再回去。要是讓沈家生出誤會,弄的好好的一樁親事沒了,這纔是最要命的。
不然,方纔她也放這一家子沒臉沒皮的進來,就怕他們在外面亂嚷嚷,叫鄰里看了笑話,讓沈家也跟着受牽連。
看出柳夫人眼中的顧忌,杜癩子得意一笑,丟了一粒花生米到嘴裡,狠狠一咬:“夫人是個聰明人,何苦跟我們這些沒見識的人計較?你柳家家大業大,一千兩銀子又不是拿不出來,就當施捨給我們這些窮人積德了,我杜癩子保證,只要有這一千兩,以後絕不會再找你柳家的麻煩。”
看着貪得無厭的杜癩子,柳夫人哪裡肯相信他的鬼話!像這種貪心不足的東西,有一就有二,這次若是妥協了,下次只會獅子大開口要的更多,柳家縱然有萬貫家財,也不夠填補他們貪婪的胃口。
可若是不給,姓杜的一家子真會做出賴在家中不走的事來,就算報官也沒有大用。想到這裡,柳夫人着實爲難了,只恨自己沒用,竟是讓杜家這潑皮拿捏住,若是丈夫今日沒去學堂,一定能想到辦法把人打發走。
柳汀蘭看出孃親的爲難,唯恐她妥協,上前握住孃親的手果決的說道:“娘,銀子不能給,咱們報官吧!”
見柳夫人面帶猶豫,柳汀蘭如何不知道她的顧慮,於是勸道:“娘,若是沈家因聽信旁人的謠言,就不認這門親事,這樣的人家,女兒也絕不會要!這沒臉沒皮的一家子,哪裡有什麼信譽可言,今日滿足了他們,明日他們還會來,咱們只管報官告他們訛詐之罪,讓他們下半輩子陷在牢裡,再也不能找咱們家的麻煩。”
柳夫人本就不甘心拿銀子堵杜家的嘴,此時見女兒也不同意,還提出報官,心裡就已經有了決斷。若是杜家的人能以訛詐罪論處,沒有十年八載根本出不來,到時候女兒早就嫁人了,就算他們再想亂造謠,她也不會再怕他們了。
想到這裡,柳夫人心中大定,對身側服侍她多年的魏媽媽說道:“你去書房拿老爺的名帖到衙門報官,就說家裡來了歹人,請他們速來捉拿。”
魏媽媽對柳家忠心耿耿,自然恨透了杜家,聞言連忙說道:“奴婢這就去,夫人和小姐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跟這羣不要臉的東西硬碰硬,奴婢很快就回來。”
一通叮囑後,魏媽媽就朝着後面的書房跑去。
見柳家母女不顧及名聲,竟然要報官,原本亂丟果殼吐口水杜家人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想要攔住要去告狀的魏媽媽。杜癩子的婆娘更是尖聲的朝着愣住的杜癩子喊道:“孩兒他爹,快攔住,快攔住那狗奴才。”
杜癩子如夢初醒,朝着已經快跑出屋去的魏媽媽猛追過去。
魏媽媽年紀比柳夫人還大,腿腳不夠靈便,哪裡能跑的過身強體壯,人高馬大的杜癩子,很快就被他抓住了。
見掙不脫,魏媽媽反手就撓到了杜癩子的臉上,啐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撓死你,撓死你!”
杜癩子猝不及防,被撓了個正着。他用手一摸手上就沾了血漬,面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在疼痛的刺激下,他惱羞成怒的握緊了拳頭,狠狠暴打還要撓他的魏媽媽,一邊打一邊兇惡地罵道:“敢抓老子的臉,老子打死你這個老東西,打死你!”
杜癩子幾個流着鼻涕的孫子見狀,一邊拍巴掌叫好,一邊大聲鼓勁兒:“爺爺,揍她,狠狠地揍她,最好把這老東西的腿打折了,看這老東西還敢不敢去告官。”
杜癩子被幾個孫子一激,當真加大了力道,一圈又一拳狠狠地打在魏媽媽的身上。
魏媽媽躲不開,捱了好幾拳,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像是要散架,卻不肯開口求饒,只是大聲罵着杜癩子。
柳家母女哪能眼睜睜的看着魏媽媽被打,連忙衝上來阻止,柳汀蘭氣急之下,更是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朝着杜癩子的後背狠狠地抽去。
剛抽了一下,就被杜癩子的大兒子二兒子衝上來阻止了。
這兩個人更不是東西,奪下了雞毛撣子後,竟然噁心的伸出鹹豬手,摸向了柳汀蘭鼓起的胸脯。
莫顏衝進屋裡,看到的就是這讓她火衝頭頂的一幕,她想也不想掄起一旁的茶桌,朝着杜老大杜老二重重的砸下去。
被靈泉水淬鍊過,後來又在雪糰子的幫助下煉體過,莫顏的力氣大的能輕易的搬起一張大圓桌,更何況是掄起小小的茶桌。這一砸下去,直接把杜老大杜老二兩兄弟砸倒在地,發出殺豬似的嚎叫:“啊——”
鮮紅的血液,從砸破的傷口汩汩而出,很快就浸透了薄薄的衣裳,蔓延到整個後背,空氣裡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這一變故,震住了所有人。
看着滿臉肅殺的莫顏,杜家人嚇得一動不敢動,聽着杜老大杜老二淒厲無比的慘叫,心裡頓時升起了無邊的恐懼,只恨爹媽沒有多給他們生出兩條腿,讓他們迅速逃離這裡。
先前暴打魏媽媽的杜癩子,舉起的拳頭更是在莫顏如劍的目光下,再也打不下來,唯恐被她手裡的茶桌砸中。
在杜家人驚恐的目光中,莫顏拎着茶桌一步步走到哀嚎不止的杜老大杜老二跟前,見他們的後背除了流血,還使不上力,就知道是被砸折了,冷笑着踢了他們兩腳,就走到了還沒回過神來的柳家母女面前。
“嬸子,蘭姐姐,你們沒事吧?”
柳家母女回過神來,看着莫顏掄在手裡的茶桌,眼角瞅瞅,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莫顏放心下來,走到了驚疑不安的杜癩子面前,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再度掄起茶桌,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若非殺人有損功德,又罪不至死,不然,這一砸,就是杜癩子的腦袋了。
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被打折的右手臂哀嚎不止的杜癩子,莫顏扔掉手中的茶桌,拍了拍手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先前你杜家散播謠言,中傷我蘭姐姐,我沒上門找你杜家算賬,你就該跪祖宗燒高香了,沒想到你狗膽包天,竟然還敢上門鬧事!既然這回被我親眼撞見,我又豈能辜負了你杜家送上門來的心意?”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在屋子裡環視一週,見杜文才不在,臉上閃過一抹遺憾。要是那個人渣在這裡,今兒個一道收拾了,眼下還得另想法子除了這禍害。
杜家其他人在莫顏砸倒杜癩子之時,已是徹底嚇破了膽。見莫顏的目光看過來,只恨不得縮成一團不叫她看見,根本不敢說一句話話,唯恐惹怒了莫顏,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見她們老實了,莫顏也懶得跟這一羣老弱婦孺計較,藉着袖子的遮掩,從空間裡拿出一張名帖,遞給了匆匆趕來的孫叔:“孫叔,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衙門,就說我這一羣刁民襲擊了,讓他們速來增援。”
郡君的身份,遠比一個舉人有分量的多,這一回,她就叫杜家永遠翻不了身!
孫叔大喜,連忙伸手接過了莫顏手中的名帖:“多謝郡君相助,奴才這就去!”
說完,他衝柳家母女點了點頭,就急匆匆出去了。
杜家人見莫顏拿出名帖讓孫叔告官,儘管有些害怕,卻並不覺得告官後,他們會受到多麼嚴重的懲罰,可是當聽到孫叔稱呼莫顏爲郡君時,眼前頓時一黑,彷彿頭上的天都要塌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纔想起杜文才曾說過柳家與一位郡君交好。當時他們還算計着等杜文才娶了柳汀蘭,就讓柳汀蘭走這位郡君的路子,把杜文才送到長山書院去,再給杜老大杜老二尋一門好差事,最好是吃公家飯,以後吃香喝辣住大宅子,不知道了有多美。
可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這一遭,竟是讓整個杜家,要徹底被他們打過主意的郡君打落谷底。
沒有理會杜家十幾口哭天嚎地的哀求聲,莫顏問柳夫人:“伯母,這些人您打算如何處置?”
柳夫人聞言沒有回答,反倒擔憂的問道:“顏丫頭,會不會連累到你的名聲?”
人都是同情弱者,杜家父子三個,明明在柳家被打的這樣慘,結果卻要被衙門裡的人抓去問罪,這難免教人懷疑顏丫頭仗着郡君的身份胡作非爲,若是鬧大了,這名聲可就要壞了。
“是啊顏顏,不能叫你擔這惡名。”柳汀蘭也是一臉擔憂的點點頭,生怕連累了好友。
看出母女倆是真爲自己擔心,莫顏的臉上露出笑容來,安慰道:“伯母,蘭姐姐,我心裡有數,你們放心吧!”
莫顏這副信心滿滿的樣子,讓柳家母女多少放心了些,只是心裡打定主意要把莫顏摘出來,不讓她蹚這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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