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手裡面仍然提着那一盞招魂燈。他面色平和,對於天上的月亮像是沒有看到一樣。
呂先生嘆道:“沒有生與死的區別,真是神奇啊。照這麼說的話,他的身體真的是一具皮囊罷了。”
呂先生說到這裡,又回頭看了看薛倩,笑道:“你們兩個都有鍾馗紋身,怎麼人家這麼厲害,而你就這麼差勁呢?”
薛倩冷笑道:“呂先生,你現在最好巴結巴結我,不然我進入陰間,得到了什麼機緣,變成一代高手,你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呂先生乾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古老爺子把童子引過來,說道:“你把他看好了,過一會,讓他和你們一塊去。”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明白。”
老妖怪淡淡的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隨後,他揮了揮手。一陣狂風吹到鬼湖裡面去了。
鬼湖劇烈的晃動起來,被天上通紅的月亮一照,像是變成了一湖血水一樣。
時間不長,鬼湖安靜下來了,我看見湖水變得很清澈,裡面有月亮的倒影。
我問老妖怪:“陰間的大門在哪?我們怎麼進去?”
老妖怪笑了笑,指着湖水中的月亮說道:“大門不是就在那邊嗎?”
我看見湖中的月影越來越大,漸漸地將湖面佔據了一半。
我看見裡面隱隱的露出亭臺樓閣來。這些樓閣全都是慘白色的。通紅的月亮,慘白的樓閣,這兩種顏色交相輝映,讓人覺得心裡面有些不舒服。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有人在後面踹了我一腳。我的身子一踉蹌,就掉進了鬼湖中。
湖水沒有打溼我的衣衫,我掉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我從地上爬起來,四處張望。我發現我似乎到了月亮裡面。
我擡頭看了看頭頂上,那裡是黑乎乎的天空。什麼都看不到。 шшш▲ ttκǎ n▲ co
我大聲地喊道:“老妖怪,你在哪?”
沒有人回答我。我又開始叫呂先生以及二姐。但是沒有人回答我。
我有些惱火的想到:“剛纔是誰在推我?我這一跤不知道跌落到什麼地方去了。不如坐在這裡等一會,呂先生應該會來找我。”
我剛要坐下,忽然聽到有人咦了一聲,說道:“這裡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兄臺,你是什麼人?”
我扭頭一看,發現我面前站着一個年輕人。他身上穿着長袍,頭上挽着髻,手裡面拿着一卷書,看起來是一個書生。
我站起來,說道:“我是被人推下來的,你是這裡的人?”
那書生長嘆了一聲,說道:“我不是這裡的人,我與你一樣,被困在這個地方。”
我看見這書生眉清目秀,態度和善,不由得大生好感,於是問道:“你怎麼被困在這裡的?”
書生面帶愁容的說道:“你看我這身打扮也應該知道了。我是一個讀書人。早起晚睡讀聖賢書,想要考取功名。只可惜屢試不第。實不相瞞,連小我八歲的侄子都考中了,我還是個布衣,真是丟人吶。後來有幾個無賴在街上碰見我了,拿這話讓我難堪,我受了點刺激,就有些癲狂了。”
我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了一絲瞭然的微笑。書生這種情況,在現代社會也有,而且還不少。有不少人前途受挫,輕則撒癔症,打老婆摔孩子。重則報復社會,無所不爲。
書生見我不說話,又自顧的說道:“我發狂之後,把家裡面的書都燒了。披散着頭髮,光着身子,整天在大街上瞎跑。後來有一天,我看見一個道士從此地經過,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咦了一聲,說道:“這個年輕人,似乎有仙根啊。”隨後,他用拂塵敲了敲我的後腦勺。”
“當時我的腦子猛然清醒了,像是噩夢中的人終於回到現實中一樣。我忽然意識到,我正不着寸縷的站在大街上,心裡面頓時窘迫得很,連忙向旁邊的小販借了件衣服,胡亂披在身上回家了。”
我想了想當時的情景,不由得笑出聲來。
書生似乎很多年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好容易有了我這麼個聽衆,生怕我走了,恨不得把祖墳都挖出來,引我聽下去。
他又說道:“我回家之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那道士是神人,於是辭別了老母親,帶了些盤纏。開始到處尋訪他。這一尋訪,就是三年。”
“結果到第三年的冬天,終於有了一點眉目。那一年,比以往冷了幾倍不止。我穿着棉衣,戴着帽子,裹得嚴嚴實實,在深山裡面走。天上正下着鵝毛大雪,積雪深得能到人的腰上。這種大雪,有什麼陷阱斷崖,根本看不出來。所以我只能拿着一根木棍,走兩步,在前面戳一下。”
“這一路上,我是又冷又怕,身子不住的發抖。後來我轉過了一個雪堆,一擡頭,就看見那位道長了。你猜那邊有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着,有什麼?”
書生一拍大腿,說道:“我看見道長坐在一棵大樹下面,樹上長着綠葉,葉子中間又有紅花。綠肥紅瘦,真是好看得很。又有幾隻五彩斑斕的鳥站在花間,叫聲清脆,好一派安逸的美景。”
我打斷他:“你等一下。你這話前後矛盾啊。剛纔不是大雪封山嗎?怎麼忽然又綠肥紅瘦了?”
書生激動地掐了我一把,他的力氣過大,疼得我直咧嘴。書聲說道:“兄臺,你還沒明白嗎?那位道長是神仙啊,他坐在大樹下面,方圓一丈之內,溫暖如春。”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想必他的陰陽二氣極爲厲害,所以可以用陽氣逼的周圍的冰雪不敢靠近。”
書生一拍手,喜道:“你也懂道術?”
我乾笑一聲,說道:“稍微研究過一段時間。”
書生說道:“兄臺所說,一點不錯。那位道長用的就是這個法門。且說我當時看見這個神蹟,頓時拜服倒地,膝行而前。”
他似乎又生怕我不懂似得,說道:“你知道膝行是怎麼走吧?像這樣,跪在地上,爬着過去。”
我看見他趴在地上神態滑稽,於是乾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書生笑道:“當時我趴在地上之後,才發現,原來這樣走更省力。嘿嘿,我爬到那道士面前,只覺得一股暖意沁過來,四肢百骸,說不盡的舒服。於是我就求他,說我想學道成仙,希望老神仙給個機會。”
我問道:“他答應了?”
書生嘆了口氣,說道:“得道成仙這種大事,老神仙哪能輕易答應?他跟我說:學仙一定要清心寡慾,不能留戀世間的事。要做到看見毒蛇猛獸不害怕。看見美女不動心。看見家人不動情,看見富貴如浮雲。”
我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
書生說道:“我當時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告訴道士:我早就厭倦了人間,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找了你三年要學道。你就收下我吧。”
“那道士倒也痛快,估計是看我有仙根,是個好苗子,於是就答應了。接下來,我也不知道在深山中住了幾年,每天跟着道士學習仙術。練習呼吸吐納,調和陰陽二氣。”
接下來,書生開始長篇大論的講他學來的道術。我越聽越驚奇。因爲他講的,確實是正統道術,一點不差。
我雖然不是什麼道門中的高人,但是畢竟拜呂先生爲師,已經入了門。如果有人在我旁邊胡謅,我一定能聽出來。但是這書生不同,他所講的道術,與呂先生教我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我心中想道:“看來這書生真的曾經學仙。不是胡說八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