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的話,確實是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不偷屍體,道人八成是不肯爲我解毒了,估計再過一天,我就會毒發身亡,所以這屍體必須要偷。
可是偷走之後,那兩個漁民還在回去的路上等着我們。他們就算不吃我們,只要想辦法把大魔頭驚醒,我們也跑不掉了。
想到這裡,我坐在地上,愁眉苦臉的說道:“這可怎麼好?”
忽然,我心中有一個想法:要不然,我們三個人偷襲道人,三人合力,將他擒住,然後逼他給我解毒。
只不過,這個辦法有點難辦的地方。一個就是,這道人的本領多大,我們並不清楚,至少他下毒的本事很不錯。萬一他自己本身修爲很高,我們非但沒有將他抓住,反而惹惱了他,那就不好了。再一個,萬一這小子寧死不屈,拼着一死,也不給我解毒,我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了道人一眼,想要從他的身上,找出點什麼線索來。
道人的臉上遮着黑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他兩隻眼睛一直在繞着我和薛倩打轉,似乎也在思考薛倩提出來的難題。
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道:“你們說的那兩個漁民。是在水中捕魚的小姑娘和小夥子嗎?”
我點點頭,說道:“正是,正是。怎麼?您老人家也見過他們?”
道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曾經聽到過他們唱歌。”
隨後,道人的聲音變得極爲落寞,他嘆了口氣,居然開始唸叨碑文上的字:“學仙不成,畫虎類犬,天下共逐之,死而無葬身之地,實在可笑。”
他念叨了一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這一行字,是那大魔頭爲了羞辱我,所以刻上去的。不過……句句屬實啊,我這輩子,就是一個笑話。”
他側了側耳朵,對着浩淼的水面來回的搜索,似乎想要找到那漁夫的歌聲。只不過,那歌聲並沒有響起來。
道人說道:“我聽見他們兩個唱歌,就感覺自己還在人世間。我心中明白,他們是魚妖,根本不是真正的世人。可是他們的歌,是真正的漁夫作的。當年我還是一個小道士,道觀臨着水,就有漁夫唱這種歌。哎,只要歌聲響起來,我就感覺自己回到了過去。那時候,我纔是真正的人……”
道人感慨萬千,陷入到了過去的回憶中。而我們卻沒有時間和他懷古傷今。
我打斷他,說道:“老前輩,咱們現在遇見了一個難題,你的屍體偷不出來了,你給想個辦法。”
道人這纔回過神來,說道:“這個簡單。那一男一女,本領並不高強,所儀仗的,不過是熟悉地利罷了。我在這裡住了些日子,也摸清了其中的關竅。等一會見了他們,就由我出手,將他們制住,然後大家趕快逃走。”
我聽見道人說的輕描淡寫,全沒當回事,不由得大爲高興。 wωω ▲ttκΛ n ▲¢ ○
然而,那道人又說道:“希望你們三位能答應我一件事。”
我奇怪的問道:“什麼事?”
道人說道:“你們從這裡離開之後,不要再回來爲難這兩隻魚妖。這些日子,我度日如年,幸好有他們的歌聲以作慰藉,才勉強撐過來了。”
我說道:“你真是高看我們了。我們哪有本事和他們兩個爲難?”
說到這裡,薛倩忽然插嘴:“老趙,我有一計。”
我問道:“你還有什麼計?”
薛倩說道:“那兩隻魚妖不是央求我們向大魔頭求情嗎?我們將他們制住,算得上是情非得已,這倒也沒什麼,不過,不爲他們求情,似乎有些言而無信。”
我聽得稀裡糊塗:“你到底想怎麼樣?”
薛倩笑了笑,說道:“我建議,咱們給大魔頭留個紙條,上面寫着:湖水中的兩隻魚妖已經悔過了,想要回家,求我向老神仙求情。我見老前輩酣睡未醒,不敢打擾,臨行匆匆,提筆留言,寥寥數語,還望三思。知名不具。”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薛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了。
而薛倩還在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樣一來,那魔頭醒了之後,看見咱們的留言,就會把魚妖放了。而我們,也遠遠地走了,真是一舉兩得。”
我說道:“老薛,你是在玩我嗎?還知名不具,拽什麼有文化?你這根本就是在挑釁,告訴人家,我把東西偷走了,你能怎麼樣?”
薛倩賤笑道:“這有什麼?反正他也抓不住我們了。你寫不寫?你不寫我寫。”
我搖了搖頭,說道:“誰知道大魔頭會不會通過這留言,看出點蛛絲馬跡來,將我們抓住?我寧可失信於人,也不留這個紙條。”
薛倩很掃興的嘆了口氣:“那隻好讓兩隻魚妖再折騰幾年了。”
道人擡頭看了看月亮,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道:“現在時間正好,魔頭睡得正熟,你們跟我來吧。”
我們跟在道人身後,開始在小島上尋路。奇怪的是,他走的路從來不是直線,而是左一步,又一步,有時候又要折返回來。
我正在奇怪,呂先生在我身後小聲的說道:“這島上被人下了禁咒。這裡肯定有建築,我們看不到。這道人的每一步,都暗合了八卦,咱們跟緊了。”
我答應了一聲,就跟了上去。
過了一會,道人站定了腳步,說道:“回頭吧。”
我依言回頭,頓時就愣住了。我發現身後出現了一座小山。而這小山上面,從山腳到山頂,建起了一片極爲雄偉的宮殿。層層疊疊,華麗異常。
我看見這宮殿,腦子裡面就想起三個字來:阿房宮。
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
這宮殿肯定沒有三百里,但是其氣勢,也實在不小了。
道人指着宮殿,嘆了口氣,說道:“這就是那魔頭的洞穴了。”
道人把宮殿貶稱爲洞穴,可是這麼華麗龐大的宮殿,任何貶稱都不能令其失色。
我問道人:“咱們現在進去?”
道人點了點頭:“現在就進去。”
然後,我們四個人向宮殿的大門走去了。
等我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宮殿固然極爲高大,可是這扇門卻極其的小,甚至比普通人家的門還要小。
而且這門上面抹了青灰,顯得破破爛爛的。我看見大門頂部有一個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字:南天門。
我不由得啞然失笑:“這裡是南天門?”
道人解釋道:“這大魔頭自稱是神仙。自然要把門口命名爲南天門了。”
我心想:“如果我要學神仙,就要把南天門修的極爲華麗,這樣纔像是天宮。這大魔頭故意把南天門修的破破爛爛,我總感覺,似乎是在故意羞辱神仙,和之前羞辱道人,是同樣的道理。”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感覺,住在裡面的魔頭恐怕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從他對神仙的態度來看,我感覺這個人固然清高,人神鬼三界都不一定看得上。但是他嬉笑怒罵,用這種諷刺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態度,應該是一個好玩的人。
道人推了推那扇破門,然後走了進去。
大殿之中,並無燈火,但是這裡並不黑。似乎四壁都有熒光發出來。
我看見這大殿像是一個集市一樣。或走或臥,有不少的雕像。
我看見幾個白鬍子老頭,背後揹着一個大包袱,作勢要往前面走。我看了看其中一個,他的背後貼着一張紙條:“槐城土地爺,負本地特產二百斤,來天宮販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