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鏡子面前,仔細的看着鏡子裡面的老婆子。骯髒、醜陋、恐怖。
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世上最恐怖的事莫過於一覺醒來,發現你已經死了。而比這個還要恐怖的事,是發現自己的屍體變成了一個老太婆。
我端着蠟燭站在鏡子面前,甚至忘了害怕。我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我的臉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我死了之後,呂先生順便給我整容了不成?”
我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身高似乎也不對。這身材也不像是我的。
我忽然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我的身體。那麼我的身體在哪?
我端着蠟燭,跌跌撞撞的向屋門跑去。我的身子撞在木門上,木門發出一聲悶響,撲簌撲簌的落下土來。
我用力的拽門,這扇門似乎被鎖上了,根本拽不開。我側過肩膀,開始撞門。
小屋很簡陋,木門更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我撞了兩下,木門就有了散架的趨勢,但是這時候我停下來了。
因爲這老婆子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她的身體還不如木門結實,我相信在木門散架之前,這身體就先壞掉了。
我站在屋子裡面,一想到自己的魂魄居然呆在一個老婆子的身體裡面,就不由得想要乾嘔。
我端着蠟燭想了一會,就慢慢的把手伸到了脖子後面。
在內心深處,我很排斥自己已經死了。我堅信自己是被勾出了魂魄,然後強塞進了這屍體裡面。我現在要從屍體裡面逃出來,然後回到自己的軀殼裡面去。
我的手摸到了脖子後面的道符,然後用力的撕扯它。道符明明是紙做的,可是這時候卻堅韌無比,根本沒有被撕爛的跡象。
我拽了兩下,感覺它在我的脖子後面生了根一樣。我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想要叫出聲來。符咒只撕下來不到十分之一,再這麼撕下去,我非得疼得魂飛魄散不可。
我的手停了停,長舒了一口氣:“真是怪了,我是活死人,做別的事沒有什麼感覺,怎麼撕這張道符,偏偏疼成這樣?”
我嘴裡面唸叨着:“道符,道符。上面自然有道術,我現在這麼疼,大概與這道術有關。”
我盤着腿坐了下來,打算用我僅有的道術,想辦法把這符咒給弄下來。
我先是想要壓低自己的呼吸,可是這時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呼吸了。
於是我又嘗試着調動起體內五行的力量。可是這力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溫熱,從小腹中間竄上來了。我心中一喜,連忙按照呂先生所教的辦法,五行相生相剋,不住的輪迴變幻。
可是這樣之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發了一會呆,就伸出手,嘗試着繼續撕扯脖子後面的道符。
符咒被撕扯,依然疼的要命,我覺得我不是在撕道符,而是在給自己剝皮。好在五行在體內運轉,我感覺魂魄堅韌了不少。疼痛雖然沒有減輕,但是至少不會害得我魂飛魄散了。
我咬着牙,慢慢的將符咒撕下來了。
隨後,我感覺身子一輕。像是將身上的重負扔到地上了一樣。
我的魂魄輕飄飄的從軀體裡面鑽了出來。我飄在半空中,離地三尺有餘,我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果然是一個乾瘦的老婆子。
我想了想,費力的將老婆子的屍體拽起來,扔進了棺材裡面。然後我吹熄了蠟燭,從小屋裡面鑽了出來。
外面的世界黑洞洞的,我根本分辨不出來自己在哪裡。這些小屋長得都很類似,我不知道去哪才能找到呂先生。
我不敢大張旗鼓的叫喊,因爲我不知道把我的魂魄勾出來的人藏在哪。
當初我們從小路上來這村子,進村後第一家,就是艾婆婆的住處。我現在想要找到呂先生,恐怕要先找到當初的那條路。
於是我悄悄地在村子裡面穿行。忽然,我看見前面有兩團白光,晃晃悠悠的飄過來了。
我心中一緊,連忙躲到了一條小巷子裡面。
我趴在地上,露出半張臉來,悄悄地向那邊張望。那兩團白光還在靠近,從形狀來判斷,它們應該是兩盞燈籠。
幾分鐘後,燈籠已經到了巷子口。我看見是兩個老人,提着燈籠慢慢的走過來了。
我連忙向後退了兩步,一直退到巷子深處,以免被他們發現。然而,這兩個老人似乎發現我了似得,提着燈籠到巷子裡面來了。
這個村子處處透着詭異,誰知道這兩個傢伙能不能看見魂魄?
我扶着牆輕輕地向上爬。整個身子像是壁虎一樣貼在了牆上。
那兩個老人走到我腳下的時候,忽然停住了。
我心中緊張的要命,低頭向下面看了看。
我看見他們一男一女,同樣的蒼老,看模樣應該是一對夫妻。
那老頭說道:“你感覺到沒有?”
老婆子點了點頭:“感覺到了,冷颼颼的,有點不對勁。”
我心中一緊:“糟了,這兩位能感覺到我。”
那老頭又說:“咱們找找?”
老婆子點了點頭。
我一聽這話,頓時嚇了一跳。如果被他們兩個發現了。恐怕就不是把我困在屍體裡面那麼簡單了。
我正要繼續向上爬,遠遠的逃開。這時候旁邊一扇院門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人。這人手裡面也提着一盞白燈籠,看樣子正是艾婆婆。
她衝這一男一女說道:“你們兩個怎麼還不進來?就差你們兩個了。”
這一對夫妻點了點頭,跟着艾婆婆走到院子裡面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從牆上慢慢的溜了下來。我貼在那扇門上,仔細的聽着裡面的動靜。
裡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皺了皺眉頭,然後開始在大門上面爬。
失去了身體之後,魂魄就像是飄在水中一樣。我感覺自己簡直是在找死了。
我趴在大門上面,探出半個頭向裡面看。院子裡面的景象把我嚇壞了。
我看見裡面有很多人,擠擠挨挨的,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這些老人跪在院子裡面,兩手向上舉着燈籠,他們像是在舉行什麼古怪的儀式一樣。
我不敢再看,慢慢的溜了下來。悄悄地離開了這巷子。
我在街上走了兩步,又留了一個心眼,我找了個土塊,在牆角畫了一個記號。然後一路狂奔。
我奔跑了很久,終於找到來時候的那條小路。我知道艾婆婆不在家,所以直接跳牆進去,衝到了我們睡覺的小屋中。
屋子裡面的油燈依然亮着。青磚壘成的炕上睡着一排人,而我的身體,也安安靜靜的躺在其中。
我嘗試着想要回到身體裡面,卻發現根本做不到。我有些着急:“我爲什麼回不去?難道我真的已經死了?”
我正在着急的時候,眼睛一瞟,忽然發現脖子下面露出一抹黃色來。我心中一動,推了推自己的身體。這時候我發現,在我身體的脖子後面,同樣貼着一張道符。
我心中釋然:“怪不得我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去,原來有這道符在作怪。”
我想到這裡,伸手就要扯下道符。可是我的身體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見我之後,臉上也極爲詫異。
我正錯愕的盯着他,然而他已經反應過來了。他悶聲不吭的抓起懷裡的大刀,向我揮舞過來了。
我連忙躲了一下,身子翻翻滾滾,從炕上跌落下來,坐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腦子裡面亂紛紛的:“這傢伙是誰?爲什麼在我的身體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