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氣急敗壞。但是並沒有多少凝重之色,看樣子他表述的很準確,我們確實是被耍了,而不是有危險。
薛倩問道:“咱們被誰耍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先生看了看薛倩,說道:“似乎被薛夫人耍了。咱們三個一直在這村子裡面轉圈,恐怕轉到明年也出不去。”
薛倩說道:“好端端的,我媽爲什麼耍咱們?她不想讓我們找到她?”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這番佈置,應該不是針對我們的,大概是針對鍾馗的。她擔心鍾馗來追趕她。”
我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咱們現在這裡等一晚上,天亮之後看看情況再說。”
我和薛倩都答應了。然後在大街上坐了下來。
街邊的那些小屋全都低矮破敗,推開一扇門,裡面的塵土能把人的腳陷進去,根本住不得人,看樣子,這個小村子已經荒廢很久了。
相比於室內,街上或許經常被風吹的緣故,反而要乾淨不少。我們三個人席地而坐,漸漸地安靜下來了。
我和呂先生習慣了道家的呼吸吐納,坐了一會,就漸漸的入定了。而薛倩不會這一套,就靠在牆上,呼呼大睡起來。
我入定了一會,就睜開眼睛,感覺神清氣爽,舒服得很。
我扭頭看了看薛倩,他也醒過來了,正坐在地上捏肩膀捶後腰。
我向薛倩笑道:“老薛,你怎麼不跟着我們學學道術?至少可以強身健體,免得整天腰痠腿疼的。”
薛倩搖了搖頭,臉上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來:“我身上揹着鍾馗,本來就得小心翼翼的。現在又要練道術,萬一陰氣陽氣的亂來一通,把鍾馗驚醒了,那我不是找死嗎?”
呂先生笑道:“陰氣和陽氣怎麼可能是亂來的?那不就走火入魔了嗎?我這一套東西,都是有章法的。我之所以不教你道術,是因爲你性子浮躁,耐不住寂寞,所以學也沒用,肯定學不成。”
我笑道:“照這麼說,我的性子還算可以了?”
呂先生乾笑一聲,說道:“你比他還強一點。”他一邊說着話,一邊伸出小指來,用手比了指甲蓋大小的一點。
看來我比薛倩也強不了多少。
地上的招魂燈已經滅掉了,薛倩正要取出一隻蠟燭來換上。這時候,我們聽見遠遠地傳來了一聲雞叫。
隨後,周圍的房屋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亂晃起來了。
我看着這晃動不已的世界,感覺有些頭暈,於是閉上了眼睛。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是在什麼村子裡面,而是在一處墳地裡面。
在我們周圍,前前後後,到處都是墳包。一陣風吹過來,颳得墳頭上的野草嘩嘩的響,聽的人毛骨悚然。
我打了個哆嗦,問呂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是障眼法。我天晚上咱們被迷在這裡了。”
我奇道:“這可怪了。咱們幾個的本事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也不至於連鬼打牆都看不出來啊。這是怎麼回事?”
呂先生說道:“這一片墳地有問題。這些墳包,佈下了一個陣勢。咱們不知不覺的走進來,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我點了點頭,心想:“一時大意,着了道也是難免的。”
隨後,我又極爲詫異的說道:“不對啊。死人這種事,肯定有先有後。如果這是一處祖墳,埋這麼些死人,按輩分算算時間,起碼也得上百年了吧?難道一百年前,就有人規劃好了兒子埋在哪,孫子埋在哪?”
呂先生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還有一種可能,這些墳都是新的。”
我打了個哆嗦,說道:“如果都是新墳,那麼應該是在幾天之內,這裡死了幾十口人?那不是屠殺了嗎?”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的怎麼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薛倩有些着急的叫道:“呂先生,你別不清楚啊。你不清楚了,咱們還怎麼找人?”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彆着急,咱們看看再說。”
這時候已經是夏末秋初了,但是天還沒有涼下來,草木也還很茂盛。墳地裡面長着幾尺高的雜草。我們就在這雜草中走來走去。
我看見在墳塋中間,有人把雜草踩出來了一條小路。我低頭看了看,發現被踩斷的草還是綠的,可見它們剛剛遭殃不久。
我想了想,向呂先生說道:“這些小路,該不會是我們踩出來的吧?”
呂先生苦笑一聲:“除了我們,還能有誰?”
按道理說,三個人依次踩過去,只不過踩倒一兩顆草罷了,周圍的雜草枝葉繁茂,互相掩映,根本看不出路來。現在這幾條小路清晰無比,很顯然,我們昨天晚上在這裡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才造成了這番景象。
我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是世上本沒有路,人走得多了,也就有了路。”
薛倩說道:“老趙,你就別酸了,你沒發現嗎?這些路組成了一個圖案。”
有句話叫,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站在這墳地當中,根本看不出什麼圖案來。於是走到了薛倩身邊,遠遠地站在墳地外面。
我看見那小路交錯縱橫,正好連成了一個五角星。
我笑道:“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呂先生指着被小路圈起來的五個角,說道:“看見沒有?那五座墳,應該就是昨天晚上咱們見到的五座廟了。他們是這個陣法的關鍵所在。”
我問道:“這個陣法你能破的了嗎?”
呂先生搖了搖頭:“我不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陣法。不過,據我推測,這五座墳墓裡面葬着的,應該不是死人。”
我嚇了一跳,問道:“難道是活人?”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趙莽,你的思路還真是有意思。活人能埋在下面嗎?就算埋下去了,也早死了。據我推測,裡面葬者的是神像。咱們看見觀音廟,其實是觀音的墓,咱們看見關帝廟,裡面就埋着關二爺的塑像。”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幫着神仙建造墓穴?這幫人真夠可以的啊,這算是虔誠嗎?”
呂先生呸了一聲,說道:“如果這算虔誠,天下間就沒有不虔誠的了。且不說神仙長生不死,根本用不着他們修墳。這些人故意把五種不同教派的神像放在一塊,那不是逼着神仙打架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有點問題。”
呂先生說道:“我不知道修這些墳墓的人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風俗,不過就常理來推測,他們似乎並不尊重神仙。認爲神仙也有生老病死,也要變成一抔黃土。”
我們兩個正說得熱鬧,忽然薛倩指着五角星正中央的那一塊,叫道:“老趙,我眼神不大好,你幫我看看,那邊是不是有紙灰?”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那草地上確實有大片的紙灰。
我們走過去看了看,發現這紙灰已經被風吹走了不少,但是還有一部分被露水打溼,沾在草地上,混在泥土中。
呂先生拈起一片來,看了一會,說道:“如果我估計的沒錯。這應該是薛夫人的馬車。”
薛倩說道:“這麼說的話,我媽確實是來過這裡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她是駕着馬車逃命的。四條腿始終比兩條腿快,她沒有道理把馬車扔在這裡。這麼說來,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他看了看我們,說道:“看來我錯怪薛夫人了。並不是她要耍我們。而是她誤闖到這一片墳地當中,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