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陌隧道入口向南的道兩側,有許多家廣告公司。甘紅的十月廣告公司是道東第一家,在祥雲物業樓上。再往南,幾乎是一家挨着一家。道西,過了市法院,靠道邊有一幢孤孤吊吊的二層小樓,這幢小樓就是“元岐廣告公司”。
“元岐廣告公司”創始人、總經理郝元岐,教師出身,教美術,興“下海”的時候,他辭了教師工作,成立了這家廣告公司。
可以說,“元岐廣告公司”是海衛市第一家廣告公司。那時,還不咋興戶外廣告,他主要給企業做產品宣傳冊,一度形成包攬之勢,誰家要做產品宣傳冊,想着找誰呢?就有人告訴了,找“元岐廣告”,找那個“勾鼻子”去啊——郝元岐的鼻子有些特殊,象外國人似的,鼻子尖兒勾勾着。怎麼找啊?打電話啊!他家電話最好記,除了前兩個本地區固定號外,後邊的,就是一“4”到底。那時候已從南方傳來忌“4”風潮,說“4”諧音“死”,凡有號碼的,都避諱“4”。郝元岐卻專門用“4”,電話號碼從四位數,到五位數,到七位數,他都不改,加幾位,他在後邊就加幾個“4”,相當有性格。這樣電話號碼就好記,由記電話號碼,到記他的廣告公司,加上他設計的產品宣傳冊,很有個性,大方,洋氣,尤其後來他聘了一個設計師,更是新潮,這就使他的設計更有名了。幾曾達到到他家排隊等設計的場面。
古人說的對啊——“福兮禍所伏”,正因爲郝元岐做產品宣傳冊做的風生水起,戶外廣告牌在海衛興起,纔沒有引起他特別注意。
到做產品宣傳冊式微,戶外廣告“風起雲涌”的時候,好多好地段的廣告位已被其他廣告公司攻城掠地的瓜分殆盡。急中生智,他抓到了華連商廈樓上的三面翻廣告。
郝元岐能抓到華連商廈樓上廣告位,主要因素是,別的廣告公司沒人意識到那個地方可以樹廣告牌打廣告,那地方矮——在一樓上邊,樹廣告牌都被路邊高大的梧桐樹擋住了視線,沒有廣告效果。但,郝元岐樹的三面翻高有十二米,即便被梧桐樹擋一塊,也不傷大雅,廣告效果仍舊不錯。更何況,廣告牌還沒建造完畢,擋它視線的那兩棵最高的梧桐樹莫名其妙地枯萎死去了。
當時就有人說是郝元岐整什麼法,把那兩棵梧桐樹整死了,還沒人信。現在看他使用劃車、塞恐嚇信這類雞鳴狗盜的手段,整死那兩棵梧桐樹的,基本是他。
又趕他時運好,廣告牌樹上沒幾天,那條路擴道,把另外幾棵矮一點梧桐樹,也拔下去了,換上一米多一點兒高的柏樹毛子。
有人說,擴道,拔高樹換矮樹,也是郝元岐搞的名堂——這話可沒人信:他哪有那麼大的能量?
後來又說,是在上邊打廣告的那三家中的哪一家有本事左右市容建設,搞的名堂。這話,靠譜——這三家都是海衛市大型企業,老總和市裡領導都非常熟,指不定哪個老總對市長說,哪幾棵樹真擋啊,使我們的效益一下子就下去了,我們少交點稅吧。市長說那哪行?把那幾棵樹拔了——這些話,都是在老百姓裡傳着,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都沒有什麼實證。
總之,郝元岐撈到了實惠,使誰都沒看好的位置變成了黃金廣告位!
郝元岐除了華連商廈上這塊三面翻廣告牌,再沒有其它戶外廣告牌了。他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平面廣告設計上,在這麼一座小二節樓上,五七個人,一個月接兩三個平面廣告設計就夠他工資等支出了,三面翻廣告收入就是他的純收入。
原來,三面翻這塊廣告牌,給華連商廈“佔地費”一年是十萬,以後逐年增加,去年——第十年,增加到五十萬!五十萬也行啊,水漲船高,“佔地費”逐年提高,廣告費也逐年加碼,去年一面是五十萬,三面就是一百五十萬,那他純賺還一百萬呢。畫面製作、維護,加上交市容一些錢,就算純賺不到一百萬,不也行嘛?
但是,年前就傳出他的三面翻要拆,換成電子屏的。他慌了,找到隋玉保,證實確有其事。他企圖花個幾萬元收買隋玉保,讓他阻止這次“改造”,被隋玉保拒絕了,說這是“帶着籠頭下來的”(上級指定的),他阻止不了。
郝元岐問是誰?隋玉保扭扭捏捏、藏頭露尾的,說是你們同行,有錢有勢的。郝元岐進一步追問,隋玉保說,海衛市廣告業誰家有這個實力你還不知道?那你就看誰開的車好了,一定是開好車的,纔有這個實力。姚歡開個奔馳各哪兒招搖,郝元岐就把砸他聚寶盆的人,鎖定在姚歡身上,就想用劃車、塞恐嚇信的手段嚇唬姚歡。心想,姚歡一個女的,這麼一嚇唬,她肯定知難而退了,誰想到,非但沒嚇阻成,反倒他的兩個“夥計”被抓了、被打了。聽說還敗在一個女的身上了,真窩火!
郝元岐在他的辦公室窗前向街道上望去,腦海裡翻騰着怎麼想法再嚇一下姚歡,保住他的三面翻時,他的電話響了,一看電話號碼,位數是“8888”,好號!但不知是誰的,以爲是哪個企業的老闆,要打廣告,就接通,說:“您好!哪一位?”
對方說:“郝老闆說話總是這麼客氣,要辦事也這麼客氣就好了。”
郝元岐一聽這話不對味兒,還是個刁刁女聲,就說:“你是誰?!”
對方說:“你應該想到我是誰。修車費是我去取呢,還是你給我送來啊?”
郝元岐一愣:“修車費?啊,你是姚兒姐吧?我看網上說,世界性工作者協會號召它的會員去巴西參加世界盃,你去不去啊?”
姚歡那邊,“咯咯”銅鈴般笑聲,說:“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有人叫我‘姚姐’了,還‘姚兒’,純,純純,純正!對了,你說我去不去巴西?我哪能不響應我們協會的號召呢?去,一定去!只是去巴西的機票還差幾吊子,你要把劃我車的修車費給了我,我就夠了。怎麼樣?是你送來還是我去取?”
郝元岐冷冷地笑了笑,說:“我去送吧,劃壞人家的車,修車費不給送去,那就太不……啊?是不是?你在哪兒等我?”
郝元岐這話就有挑釁味道了,意思要見面打一仗。
好姚歡,不示弱,她堅定地說:“你說吧,無論在哪裡,我都奉陪!”
郝元岐對姚歡的話,很是意外,心想這女人怎麼這麼個膽兒,是個軟硬不吃,陰陽不懼的主兒!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退一點兒就等於告饒了,於是郝元岐說:“那就到長峰小操場吧?”
——這是海衛市通常一句嚇唬人的話:“長峰”是海衛市殯葬所所在地,殯葬所牆外有一個不大的小操場,要想鬥毆,就到那裡,小操場面積不大,但平整、肅靜,誰把誰打死了,就搬到殯儀館裡煉了,省事——這是海衛人誰都知道的。郝元岐以爲他這麼一說保證把姚歡嚇得不會說話了,誰想到姚歡說:“‘就算你我有前生的約定,也要用心去尋找,不見不散’唄?”
郝元岐說:“‘不見不散,BETHEREORBESQARE。’今晚六點。別忘叫上你的那個司機小姐。”
郝元岐沒想到姚歡面對任是誰都害怕的威脅,這麼從容,還引用了電影《不見不散》裡的歌詞。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