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闕只是微微捏緊了他的手,半晌才道:“她還好嗎?”
“好得很,周叔叔很照顧她的,娘也很快活,就是有時候會愣愣的發呆,我問她,她也不說,我就在想,娘是不是在惦記着你。”說到這裡,他訕然一笑,“我花費了很久才知道爹你的存在。”
長孫闕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沒想到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沒把他當一回事。
這他怎麼能忍。
可轉念一想,她當年走的時候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啊。
這麼一想,更加不舒坦了。
憑什麼啊,哼,她憑什麼,一個醜成那樣的人憑什麼還看不上他,他以爲她是誰。
小孩卻已經慢慢摸着他掌心的紋路,一點一點,摸得十分仔細。
他冷聲道:“你在做什麼。”
小孩毫不掩飾道:“算命格。”
“你這纔多大!”
“周叔叔說了,我是天生的靈童,生來就不比常人,到達一定年紀後,更會覺醒以前的法術,雖說受到這裡的限制,不論羽化成仙超脫生死,但也比這裡的破國師強。”
大周國師是這天底下最有能耐的人,就連皇帝也要忍讓三分,昔年曌皇正是因爲他才得以傳承這周家天下。
長孫闕聽見這孩子這麼說,只是嗤笑道:“人不大,口氣不小。”
孩子並不介意,他道:“爹,你的命格是一生衣食富貴,枕邊花枝常有,碩果雖有一二,足以繼承家業。”
長孫闕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這一口讓他清醒不少,聞言便道:“家業?我哪兒有這樣的家業!”
這孩子正要說,卻徒然變色道:“不可說,不可說。”
這副神棍似的模樣,讓長孫闕不以爲然,這種人他見多了,自然不會追問下去。
他道:“行了,我知道有你,你也來了,說吧,你想要什麼。”
孩子道:“我想要在你這裡玩兒一段時間,娘還不知道我溜出來,要是等她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你怕她?”長孫闕問道,腦海中卻已經想象出賀蘭婕婕揍這孩子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孩子道:“我可不怕她,就是心疼她。”
“你纔多大,就會心疼人了。”
孩子笑了笑,沒說話。
長孫闕道:“你娘給你取名字沒有。”
“浮白。”
昨夜星冷孤衾寒,西風殘照入舊臺。指間浮白笑不語,淡看世間意閒閒。
“長孫浮白。”
浮白道:“大概吧,她只給取了名,別的沒取。”
長孫闕道:“你娘現在應該跟神仙差不多了吧。”
浮白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我離神仙都差的遠呢,再說了,我娘沒這條道,周叔叔說她這輩子資質不行,但是修到呼風喚雨還是可以的,可不論周叔叔怎麼說,娘就是不修。”
賀蘭婕婕的面容在他腦海中成型,他忍不住嘔了出來。
對不住,她太醜了,沒忍住。
長孫闕一直是個耿直boy。
浮白揮手間去了腥臭。
他摸着自己臉道:“我知道,娘長得不好看,不過兒不嫌母醜,所以爹在我面前最好注意一點兒。”
“你以爲你是誰,我是你爹!你是我兒子!從來只有兒子聽爹的,斷沒有爹聽兒子的道理。”
浮白只是伸手,長孫闕只覺自己喉嚨被誰壓制住了,可浮白離他很遠,再者浮白是個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然而浮白自己承認了:“我只是這麼說說而已,娘十月懷胎生了我,又養了我六年,你不過是我今天才認的人,我雖然喊你爹,但你想對我擺爹的架子早了去了,你說我沒有關係,最好別說我娘。”
“我……我……就要說,你又待……如何。”
浮白哼笑道:“我不知道那月老爲何把孃的情緣牽在你身上,縱然怨偶也無所謂,我沒那個本事去解,我也做不了多大的事,但讓你閉嘴還是做得到的。”
然而那月老也不過是公事公辦。
關於這“遊戲”的載體具體是什麼,容後再說,但是,需要知道一點,那便是,投放進來的“玩家”和相對的“情人”都是經過月老牽了紅線的,才能一世世那麼巧的相遇,但是月老的紅線管牽不管生,即如果這兩人一直死活沒有感情,就會成爲怨偶。
如諸位所見,鬱婕的紅線是綁在公孫先生身上的,而每個世界鬱婕遇到的人都是公孫先生部分神魂的轉世,所以紅線也可以從這部分轉世的人身上看見。
成爲怨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鬱婕沒了情絲,又怎麼會有感情?又怎麼會和公孫先生成爲佳偶呢?
這些事是浮白不知道的,他只是當年公孫先生部分神魂的轉世——白精靈王和鬱婕神交得到的孩子。
他雖然被公孫先生從這由大能控制的三千世界中帶往洪荒世界,但公孫先生太忙,無暇照顧他,是以他知道的東西十分有限。
這裡有一個問題,對公孫先生來說,鬱婕以前經歷過的世界,她死了,他就會離開這個世界,然後帶上這個世界裡鬱婕生下的孩子。
生恕己時,恕己才幾歲大便夭折,她自己沒多久也就死了。
生楚歌時,剛生下楚歌來就難產至死。
而生浮白時,浮白都挺大一人了,鬱婕才死。
所以,就出現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問題,恕己和楚歌比浮白大,可前兩個是少男少女,後一個就是青年了,楚歌見他便怕得慌,死活不肯和他說話,正巧這個世界,公孫先生說需要一個孩子,他便來了。
誰知道看見了這樣的父親。
等等,他一定是有個假父親。
浮白松開手打量着眼前的長孫闕,好看是好看,但男人的底氣都沒有,娘們唧唧的,真不想承認這個人是自己父親啊,還是公孫先生比較像樣子。
浮白看着捂住脖子不斷咳嗽的長孫闕,語氣平淡,就像只是尋常的問安,而非威脅,他道:“我是你兒子,我短時間不會離開你的,你已經看到我的能耐,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