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只是吹響了一會便停了下來，可凌夕心裡依然亂亂的，完全無法安靜，也沒有半點睏意。
她忽然握了握雲飛的掌，輕聲道：“你唱歌給我聽吧，從前只要你唱歌，我就可以輕易睡着。”
“是因爲唱得太難聽嗎？”他忍不住淺笑，笑過之後，心裡又不自覺被揪緊。
似乎自她有孕以來，過去的記憶已經在逐步恢復，與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也慢慢想起來了。
就如同剛纔那般，她聽到號角聲的時候立即便明白號角的含義，大概她的潛意識裡還記得在楚氏船隊時的見聞。
記憶一步步恢復，於她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凌夕沒他想那麼多，聽他這麼調侃自己，她忍不住笑出聲，依然拉着他的掌，努脣道：“不管好不好聽，我都那麼愛聽，你就唱給我聽吧，要不然，我睡不着。”
雲飛的大掌落在她頭頂上，輕輕揉着她的腦袋，聲音依然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可是，唱出來的歌聲卻還是出人意料的難聽。
五音不全原來是這樣的，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他唱歌，也不是第一次發現他唱得確實不好聽。
可卻如她所說的，她愛聽，真的很愛聽。
聽着他那首連音調都分不清的紅豆，沒過多久，她便合上眼簾，漸漸沉睡了過去。
果然是因爲太難聽，所以聽得她發睏了，把她的小手放回到被子裡，爲她掖好被角之後，慕容雲飛從牀邊翻了下去，走到案几後，把隨身攜帶的小冊子取出，拿起一旁的毛筆，沾上墨汁，在冊子上記錄着今日他們所說的話。
有些主意確實很不錯，以原價或打折的方式回收藥物，這要是換了他自己絕對想不出來。
不過，得要加個期限，畢竟藥物是有存放期的，放久了會影響藥效。
他在小冊子寫下密密麻麻的文字，把一些新的想法以及心得也全都記錄下來。
他畢竟不像楚寒他們那樣，對商道的事有着天生的敏銳嗅覺，不是天生適合吃這一口飯，便只好用後天的努力去補先天的不足。
勤能補拙，便是如此吧。
……
這次觸礁的船一共有三艘，其中一艘搶救無效被直接宣佈放棄，轉移了船上所有有用的物件以及兄弟們之後，楚寒下令所有搶救的兄弟撤離，便任其沉入海底。
另外兩艘因爲搶救得及時而得以保存了下來，船身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撞毀船頭的一角。
一番不算大的動亂，只是拖延了一個多時辰的航程，事情解決之後，船隊朝着預定的方向繼續前行，整個航程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在海上航行，風險總是有的，幸而這一次並沒有出現人員傷亡的現象。
用晚膳的時候大家都還是有說有笑，凌夕看着一臉嬉笑的蜘蜘，忽然想到什麼，跟她打了聲招呼，讓她明日一早到她的艙房去有，她事與她商量。
蜘蜘這些日子以來在船上反正也無所事事，凌夕有事找她，她自然是樂意的。
人就怕閒着，一閒便會覺得無聊，無聊的日子總是特別難熬，時間也會過得特別漫長。
能有機會忙碌起來，她是十二萬分個願意。
剛用過晚膳的時候，冥夜本想陪凌夕一起回艙房歇息，卻不想一名手下匆匆趕入，告訴他晴姑娘犯起了風寒，讓他過去瞧瞧。
聽到“晴姑娘”那三個字，凌夕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一時之間又無法完全想起來。
一個明明熟悉卻又記不起來的名字，不記得從前有過什麼交集，只是聽到的時候，心裡會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冥夜叮囑楚寒照顧凌夕之後，便與那名下人一起離開船艙。
若晴會變成現在這樣，南宮冥夜算得上是直接的罪魁禍首，雖然他從未後悔過自己所做的事，但，人是他害得，如今不管她有什麼傷病疼痛，他都會親自去照料她。
就當，是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
與他一起過去的還有江山，若晴畢竟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如今碧瑤不在了，她又變得神志不清，與過去那個若晴完全判若兩人，照顧她自然也成了他的責任。
凌夕叮囑了蜘蜘明日記得去她的艙房議事之後，便與楚寒一起回了房。
簡單清洗了身子，見楚寒一直在案几前忙碌着，她披上外衣，舉步向他走去。
靠得越近，越覺得眼前的畫面特別熟悉。
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閃過，一種熟悉到讓心尖兒發酸的感覺。
彷彿在很久之前，她就經常看到他坐在書桌後忙碌地翻閱賬冊，而她也常常在他身旁待着，與他一起做事。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兩抹身影抱在一起，專心翻閱賬冊……
這些畫面不知道來自何時何方，想必也是過去自己經歷過的事情，反正冥夜說了她的記憶很快會回來，因此也沒必要去在意什麼。
楚寒見她過來，習慣性地向她伸出長臂，溫言道：“到我身邊來。”
她走了過去，被他拉到腿上坐下，與他一起看着桌面上的賬冊。
只是看了幾頁，那種久違的熟悉感便全回到腦海中，她忽然回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笑道：“我們過去是不是也常常這樣一起看賬冊？”
楚寒只是稍稍怔愣了下，便點了點頭，把賬冊推到她跟前：“你現在還能看懂嗎？”
她翻了幾頁，認真查看了一會，才點頭道：“雖然有些複雜，但，要看懂也不難。”
理科是她的強項，看點賬冊，對她來說完全是小事一樁。
楚寒現在所看的賬冊與他們過去在公主殿裡一起所閱的卻又不一樣，從前是要記錄各地方的進賬與開支，結算盈餘，審查是否有漏帳壞賬，也要覈對每本月底季度的總賬。
現在他不過是在清點他們楚氏船隊裡剩下來的財力和物力，這工作做起來不算難，至少比起過去所做的要很簡單太多，只是工作量不輕而已。
這次走得太匆忙，楚氏很多產業都還來不及清點，所有的門面店鋪只怕會被官府查封，各地的兄弟們只能自己離開，另謀出路。
楚氏如今基本上就只剩下這個船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