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陷入自己的沉思,全然沒發現宗政初陽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臉上沒有一貫的笑意,甚至,神色有一點陰鷙難懂。
眼前的七公主和他想象中有着太大的差異,一時之間,他的心緒還理不過來。
和衣躺下,這一夜,微微醉酒的她睡得十分安穩寫意,他卻一整夜輾轉無眠。
第二日,琉璃去了凌霄的菊苑。
和宗政初陽的隱忍內斂不同的是,凌霄從不掩飾對她的厭惡,不管是在餐桌上還是飯後宮娥下人們退出之後,兩個人的獨處,他一句話也不跟她說,甚至連眼尾都懶得瞧她一下。
這次,換了琉璃主動斟上合巹酒,端了一杯給他:“喝麼,菊君?”
凌霄冷冷掃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酒,冷哼:“要喝自己喝。”
呵,真是有個性!琉璃一點都不覺得生氣,甚至,面對着他,兩日來的鬱悶難得消去了些,這男人就跟個別扭的孩子一樣,爲了某種目的接近她,又不願意放下身段和他厭惡的女人好好相處。至少,和他在一起不用擔心他會像宗政初陽一樣要跟她親熱。
“小氣鬼。”她低罵了一句,舉起酒杯就要自己喝下。
凌霄卻一把奪過她的杯子,冷眼看她:“你知道合巹酒代表什麼嗎?”
“你是我的菊君啊,難道這輩子你還想和別的女人成親?”
琉璃這話只是隨意說說,卻不想凌霄因爲她的話陷入了莫名的困窘和糾結,猶豫了半晌,他忽然舉杯,把杯中酒一口飲盡,空杯子被他隨手一扔,安安穩穩落在桌子上。他和衣躺在長椅上,不再看她一眼。
這悲壯的舉動,讓琉璃覺得好生搞笑,這傢伙,不會真的以爲自己和她是在喝那所謂一生一世的合巹酒吧,看他那臉色和神情,喝酒的時候簡直就像要赴斷頭臺一樣。
她搬來椅子坐到他身旁,拽了拽他的衣服,淺笑:“喂,你……”
“我有名字。”凌霄瞟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睛。
“現在還早,你能睡得着麼?”戌時未過,大概才八九點的樣子,在現代的時候,不到午夜一兩點她都不願意上牀睡覺。雖然來了這個年代後習慣了早睡,但,也不能早於十點,太早上牀,她會睡不着。
凌霄這回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閉着眼隨意道:“自個兒玩去,別妨礙我。”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呢。”不對,她還是說錯了,那不是好像,是根本就很不喜歡,甚至,很討厭。她舉起手撐着下巴,無聊地審視他的臉,“我在這裡這樣看着你,你真的能睡得着?”
他沒有說話。
“哎,我在跟你說話呢。”這人真心無聊,而她……哎,現在無聊透頂。“喂……”想了想,又換了稱呼:“小霄霄--”
“閉嘴。”這一句“小霄霄”,愣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琉璃“嗤嗤”笑了兩聲,“我覺得這稱呼很好啊,小霄霄。”
凌霄翻了個身,面朝另一方,懶得理她。
“你那個箭術真的好厲害,有沒有什麼竅門的?”那日在選夫大會上,他出神入化的箭術表演讓她驚爲天人,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太煩人,她早就想找他好好探討了。如果她也可以學得一招半式,那麼,將來就是要行走江湖,也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去。“你教我好不好,小霄霄?”
“不好。”向她這種不學無術弱不經風的女人,就是學一輩子也學不來他半成功力,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唉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好歹是個公主。”這男人,好不給面子。
“公主又如何?”就算是陛下,他凌霄也不會放在眼裡。
琉璃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曾聽楚寒說過,凌家軍除了凌家主將,就算是陛下親自下令,他們也不會聽,他還是凌家軍的當家主將,更不會把她這個小小的公主放在眼裡。
她吁了一口氣,低喃:“你究竟只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所有的女人?”
知道他不會回到自己的問題,她撇了撇嘴,又問:“像你這樣的人,爲什麼會來公主殿?我這裡究竟有什麼,就連你也被吸引了過來?”
凌霄忽然渾身繃緊,回頭瞪了她一眼,惡言惡語道:“你是不是閒得沒事做?”
“是。”現在才發現,他的反應要不要再遲鈍些?
“你既然閒了,那我們不如做些有趣的事。”他忽然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一雙寬大溫熱的掌扣住她的雙肩,邪魅的眼眸緊緊盯着她的紅脣,冷然湊近。
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可當不小心瞥見他眼底的濃烈厭惡氣息後,她忽然薄脣一勾,主動送上自己的小嘴。“來吧,小霄霄,親一個。”
眼看着就要親到他緊抿的薄脣,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凌霄高大的身影已經離了她的視線,“嗖”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窗外,樹影沙沙,那一抹墨綠影子沒入細枝嫩葉中,掛在高高的大樹上。
房中,爆開了女人愉悅開心的大笑,久久未曾停歇。
那一夜,凌霄就這麼掛在樹上,餵了一夜的蚊子,而琉璃沉悶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有人一夜難眠,有人,一夜好夢。
第三夜,琉璃不出所有人意料,出現在南宮冥夜的梅苑。
她很佩服自己當初隨意的賜名,梅君南宮冥夜人如其稱謂,冷冷清清,孤寒傲然,如一朵寒梅,美豔冷絕,讓人只敢遠遠地欣賞,不敢肆意走近。
從琉璃踏入梅苑到如今兩人安安靜靜共處一室,南宮冥夜一句話也沒說過,不管琉璃對他說什麼或做什麼,只要不是影響到他正常的活動,他什麼都不管不顧,也不理不睬,只是一如往常地研究特製木架上的瓶瓶罐罐,彷彿這房中仍然只有他一個人那般。
琉璃也不敢打攪他,對這個冷冰冰渾身散發着懾人寒氣的男人,她有一種莫名的懼怕。雖然,他長得十分俊美,人看起來也不像有什麼嗜血的不良嗜好,不過,光是他一雙冷眼就足以讓她渾身上下瞬間蒙上一層寒冰。
只是,對那些瓶瓶罐罐,她卻感興趣得很。所以她一直不說話,不發出任何聲響,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搬過椅子坐在他身邊,看着他搗鼓他的藥物,想象着裡面都是一些什麼東西。
南宮冥夜也不理她,琉璃也知道,只要不妨礙他,他會一直當她不存在。
她就這麼歪着腦袋看着,直到夜色深沉,直到睏意慢慢爬上腦際,直到發現眼前的南宮冥夜已經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