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聽聞城外有數萬孩子正在趕往西璃,那些丟了孩子的家庭又怎麼可能不心急如焚地往西璃邊關趕去?
若是朝廷擋住他們的步伐,那他們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衝過去,這暴亂一旦發生,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到時候不需要星辰軍來犯,他們自己人也會內訌起來。
血流成河,流的全是自己臣民的血,何其悲哉?
星辰這邊如今出動數萬孩子來當人質,他們抓住的是月璃百姓的心,不管自家的孩子有沒有被帶走,百姓們也不希望看到孩子們受到任何傷害,那可是他們國家未來的棟樑。
若是女皇陛下放任他們月璃無辜的孩童受到傷害,他們對陛下的心自然也會大打折扣,對她也自然不會像以前對璃王那般尊敬和愛戴。
這一役若是失敗,不僅西璃會失守,就連民心也會丟失。
凌夕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一時半會完全想不到好的點子。
她又不自覺看着自己右手邊略下方的楚寒,楚寒一雙如星般的眸子無意識地盯着桌上的文書,薄脣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知道他自然是在思索這件事,想要爲她想出一個完全的計策,這時,也不好去打攪他。
“如果要用一個西璃城來交換這一批孩童,”凌霄忽然擡頭看着她,話語一頓,才又繼續道:“陛下可願意?”
早在聽說了星辰的大軍驅趕着數萬孩童趕赴東辰之際,他就已經想到事情或許會走到那一步。
新一任月璃女皇宅心仁厚,見不得殺戮,這不僅是辰王知曉的事情,就連他們月璃百姓也都清楚她是仁愛的君王,他們是正義之師。
若非如此,大家也不會死心塌地跟隨在她身邊,全心擁護。
到了這份上,不管七公主是不是真的如此仁厚,這也是所有百姓對她所寄予的希望。
得民心者得天下,一旦失了民心,哪怕兵力再強悍也總是會失掉這個天下。
凌夕如今是騎虎難下,不管是因爲自己真的如此慈悲,還是爲了維護她“仁君”的名譽,她也不得不選擇先去救那批孩童。
一個城池於他們來說損失有多大?總好過失掉了天下百姓對她的信任。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若非迫不得已,他們不會走這最後一步。
凌夕看着凌霄,兩人互視了一眼,她已經明瞭他心裡的想法。
但,尚未應戰便已認輸,這一步走得確實太憋屈了些。
“如果在百姓趕到西璃之前,我們先裝成百姓出城,等候在那片山脈裡見機行事,或許還能挽回不少生靈。”一直沒說話的楚寒總算開了口,他看着凌夕,平靜問道:“陛下認爲此法是否可行?”
雖然是在詢問,但只要是他說的,凌夕從不會否接。
她只是依然有點疑慮:“士兵們可以裝成百姓,但從西璃出去的百姓不可能沒有女眷,而我們的士兵卻全都是男子……”
她明白楚寒想要做什麼,讓大軍裝成百姓守在那片山脈裡,有任何異動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阻止星辰大軍對孩子們下手。
可若是真正的百姓守在那處,情況便一定會失控。
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就會心急如焚,也會在大軍裡誤闖誤撞,到時候不僅孩子們會受到傷害,就連百姓們的性命也會受到威脅。
讓士兵裝成百姓,在西璃境內先造成混亂的假象,之後大開城門而出,往赤蕪山脈闖入,星辰軍以爲他們自己內訌,定會加快趕往西璃的步伐。
到時候守在赤蕪山脈一帶的士兵們再見機行事,定能給星辰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要假扮成百姓,那女眷們又如何來解決?
“陛下,臣可以爲陛下解決一部分女眷的問題,卻不知道楚君需要多少人馬?”許世飛雪忽然兩步上前站到許世玢辰身旁,向凌夕垂首道:
“數年前,臣組織了一個女子軍團,雖說規模並不大,但也能湊出數萬人,不知道人數方面是否足夠?”
“具體有多少人?”楚寒盯着她,問道。
許世飛雪目光一凜,如實道:“四萬八千七百餘人。”
凌夕掌心一緊,眼裡頓時閃過幾許喜悅的光芒。
好一個六皇姐,她從前只道她是好逸惡勞終日只知道沉迷於男色、一事無成的紈絝公主,卻不想她自己竟也有着幾分力量。
迎上她的目光,許世飛雪紅了紅臉,才又低垂頭顱道:“只是當初怕自己在朝中失勢,想要爲將來留一條退路,這事纔沒有向太上皇稟明,請女皇陛下恕罪。”
凌夕沉吟了片刻,才道:“只要這回你能協助楚君完成此事,便恕你無罪。”
私自組織兵團確實是皇家的大忌,雖說女兵的數目並不多,但也總是個對皇家不敬的事情。
從前的璃王不可能不清楚她私下裡這些小舉動,大概是因爲覺得一個小組織對皇家構不成任何影響,而她又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纔不把此事放在眼裡。
卻不想,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了。
“我會派人隨你一道回去,去清點人數以及商議具體的事宜。”楚寒看着她,話語中難掩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明日我會告訴你具體的計劃。”
“好。”因爲同是皇族中人,許世飛雪也沒必要向楚寒行禮,只是道了一聲“好”,便退回一旁,不再作聲。
女兵的事是解決了,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他們潛伏在赤蕪山脈等待星辰軍的到來,一旦真打起來,孩子們還是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營救,或許能救回一部分孩童,但,絕對會有很大一部分無辜冤死在他們的戰爭中。
戰爭,總是血腥而殘忍的。
面對那些痛失孩兒的父母,他們又該如何去交待?
堂內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衆人雖然心思各異,卻也都在想同一件事。
如何,才能避免更大的傷害?
不知過了多久,江山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只怕這次還得要女皇陛下御駕親征,方爲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