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找!”冷夏說完再次恢復了鬥志,揚起下巴打了個響指,大步向前走着。
突然,她步子一頓,望向遠方一座二層小樓。
這裡地處街市,佇立的皆是連綿不絕的商鋪,而那座小樓裝潢金貴,卻沒有門頭,看不出是做什麼生意的。只在門檐上掛了兩個豔紅如火的燈籠,在寒冬深夜的厲風中飄飄搖搖,將漆黑如墨的夜照的紅彤彤一片。
冷夏眉梢一挑,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鍾遲跟着看去,笑了笑,解釋道:“王妃第一次來北燕的南部,所以不瞭解。這邊有一家商會極有名氣,名下青樓賭坊酒館布莊米鋪皆有涉獵,這個商會有個特點,所有的商鋪都不掛牌匾,只要見到這種沒有門頭的燈籠鋪子,就是那個商會名下的產業了。”
“那麼就是……”冷夏點了點頭,一邊往那間鋪子走去,一邊說:“只有進去了,才知道到底是做什麼買賣的鋪子?”
“所以說,這老闆是個怪人!”鍾遲聳了聳肩,撇嘴道:“我查過這個人,沒有什麼特別,就是一個正經商人,只是行爲和脾氣有點古怪而已,不論正邪,一切按照喜好行事。”
走到近前,門口站着的兩個迎賓小廝,正勾肩搭背的侃大山。
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雙手搓着臉頰道:“這天寒地凍的,還是在家抱着婆娘舒服啊!”
另一個啐了一口,將手抄進袖子裡,鄙夷道:“咱們就是這樣的命,勞碌命!你以爲是老闆啊,隨時都有女人投懷送抱!”
他說到一半,朝着那人遞去個曖昧的神色,“嘿嘿”笑着:“那女人可夠勁,整個兒一潑辣貨,還是個大肚子女人,一抱抱倆,買一送一,白白撿了個娃!”
他朝那人眨了眨眼,兩人心照不宣,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站在鋪子門口,聲音並不大,冷夏的耳力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和鍾遲對視了一眼,快步走上前。
其中一人看見他們,臉上猥瑣的笑立刻換成了諂媚,小跑着迎了上來,低頭哈腰招呼道:“客官可是住店?”
冷夏眉梢一挑,原來是家客棧,她點頭道:“住店。”
小二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見他們衣料上乘,立馬笑的像朵菊花,引着她走了進去。
這家客棧成長形,裡面的面積比從外面看到的要大的多,店內裝潢極爲豪華,一水兒的金碧輝煌,甚至連樓梯都是金磚鋪就,牆面上掛着一串串的獸骨,這個時間了還有不少住客聚在一層用膳,說說笑笑極是熱鬧。
“唔……”冷夏四處打量着,搜索那個心目中的身影,仿似無意的嘆道:“你們老闆倒真是財大氣粗!”
小二挺了挺腰板,與有榮焉:“咱們老闆啊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鍾遲哥倆好的搭上他的肩膀,曖昧的眨了眨眼,笑的流裡流氣:“別的沒有?我怎麼聽說,你們老闆有一個夠勁夠辣的女人,還是個……”
“孕婦嘛!”小二一口接上,賊頭賊腦的湊了過來,搓着雙手道:“客官的消息真是靈通,咱們平日裡可是不敢說老闆的閒話的,不過既然你都知道了,說說也無妨。那女人啊……”
“要死了!”一側的房門驟然打開,一個北燕女子緊跟着叉腰走了出來,小麥色的手指頭“啪”的一下杵在小二的腦門上,大罵道:“嚼什麼舌根,有活的時候就會躲懶,老孃忙裡忙外的你們連個屁都不會放,再嚼舌根仔細了你的皮!”
女人噴了他一臉的口水,直罵的小二垂着腦袋一句也不敢回,臉色漲紫漲紫的,才滿意的收回了手。
她託着後腰喘了會兒氣,在冷夏和鍾遲的身上轉了一圈,立馬變了臉,笑的溫柔婉約,哪還有剛纔那副母老虎的兇惡模樣,“客官前面請,小店的夥計沒規矩,讓客官見笑了。”
目光落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冷夏淡淡道:“不必了。”
說罷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轉身下了樓。
鍾遲掏出塊銀錠給了孕婦,跟着冷夏朝外走去,好容易有了點消息,沒想到竟然也不是皇后。
冷夏出了客棧,站在門口感受着空氣中冰冷的涼意,緩緩的朝前走着。
突然,她皺起了柳眉,轉頭問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蕭鳳的聲音!”
她側耳傾聽了半響,卻什麼也沒有,剛纔那一聲好像是有的,她並不能確定。
鍾遲努力的聽了一陣子,搖了搖頭,說道:“王妃,可能是你太急切找皇后娘娘了,屬下什麼也沒聽見。”
冷夏想想也自嘲的笑了,邊走着邊道:“我有個感覺,蕭鳳就在格根城,繼續找吧!”
就在冷夏離開的客棧裡,二樓迴廊深深的走進去,最盡頭處,有一個房間外被落了一個巨大的鎖。
一個女子無頭蒼蠅一樣在房間內轉來轉去,眉目明麗,腹部凸出,一身火紅的衣袍英姿颯爽。
正是蕭鳳!
此時,冷夏和蕭鳳皆是全然不知,兩個人兜兜轉轉相互尋找,竟有一瞬靠的那麼近,那麼近,近到只有幾十步路的距離。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挺着巨大的肚子,一把將桌面上的杯盞全數掃到了地上,發出乒呤乓啷的炸耳聲響,撒潑大吼着:“來人,來人!快把老孃放出去!”
門外依舊沒有迴應,蕭鳳抓起桌上的油燈,“砰”的朝緊閉的門上砸去,“再不放我出去,老孃一把火燒了這裡!”
蕭鳳在房間內東砸西砸,把能用的不能用的帶響的不帶響的,一股腦的砸了個稀巴爛。
終於,房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響。
“吧嗒”一聲,房門被打開,先前那個孕婦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間,嘆了口氣道:“姑娘,你這麼吵下去,咱們就沒法做生意了。”
蕭鳳恨恨的瞪着她,努力壓抑着心頭的火氣,跟她講條件:“你把我放了,客棧也沒有我喧譁叫嚷吵到客人,我也心滿意足可以去找我的朋友,一舉兩得!”
女子搖搖頭,“老闆沒下令,咱們怎麼敢放你出去?你就是再吵也是沒用的!”
蕭鳳一個高蹦起來,蹦的九個多月的大肚子猛的顫了兩顫。
她柳眉倒豎,杏目圓睜:“老孃不就是吃了頓霸王餐嗎!你們老闆小氣吧啦的是不是個男人,你把他叫來,老孃自己跟他說!”
想起這個她就來氣,她身無分文吃了個霸王餐,那男人開始還正常,也沒表現出怒意,她正慶幸遇見了個好人躲過一劫。
沒想到他問完了原因之後,竟然就直接把她關在了這裡!
喜怒無常,變化莫測!
簡直腦子有病!
“你現在什麼情況不用我多說,身無分文又不知道去哪裡……”女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聲音也硬了起來:“姑娘可莫要不識好歹,咱們老闆也是爲了你的安危,才把你留下照顧,咱們這裡雖說不是什麼金貴地方,卻也容不得姑娘撒潑!”
女子冷哼一聲:“你就好好在這呆着吧!不該動的心思還是不要響,等到老闆覺得合適了,自會放你出去。”
她剛要走,蕭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的她向後趔趄了兩步。
女子仿似不認識蕭鳳一般,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暗驚,這潑婦手勁兒真大!
蕭鳳抓着她,對着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噴了她一臉的口水:“我呸!
你真會睜着眼說瞎話,老孃好好的需要他照顧?誰他媽照顧人要把人關起來的!你們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關着我?老孃還要去找人,你快放了我,你做不了主就把他叫來!”
女子也來了火氣,猛的將手抽了出來,轉過身怒目而視。
她叉着腰挺着肚子上前一步,大罵道:“我說你這女人有完沒完,老闆不在店裡,你要找他就等着吧!老孃就沒見過你這麼潑辣的貨色,真是給臉不要臉!”
蕭鳳瞬間瞪起眼,吆喝!
老孃縱橫長安十幾年,除了那個小菜板還沒有人敢跟我叫板!
你丫的有種!
她大步上前,雙手扶着後腰,滾圓的肚子向上一頂,“轟”的撞在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被她撞的一個趔趄,兩個孕婦狠狠的瞪視着,誰也不肯示弱。
蕭鳳擼起袖子,揚了揚下巴,一臉的挑釁。
那模樣看在女子的眼裡,簡直就是欠揍!
突然,女子猛的撲了上去,就要拽住蕭鳳一陣廝打……
蕭鳳的一雙杏目中一絲光華閃過,獰笑一聲,玉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扣住她揮過來的手,用力向後一擰!
女人“嗷”的一聲尖叫,被她翻了個個兒,還沒站穩,蕭鳳的另一隻手已經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望着女人不可思議的目光,蕭鳳得瑟的眉飛色舞,一邊鉗制住她朝房外走,一邊雙目放光“刷刷”閃爍:“你們老闆功夫不錯,老孃藏着功夫憋屈了這麼多天,總算逮到他沒在的時候了!”
“哦對了,老孃還要謝謝你,否則我也不確定他到底在不在……”蕭鳳眨眨眼,輕拍了她臉頰兩下,囂張道:“記着啊,以後在老孃的面前,別讓我聽見你說‘老孃’兩個字!”
出了門外,長廊上的夥計皆被這變故給驚了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的時候正要衝上前來救人,蕭鳳眼中的興奮瞬間變成了狠辣,冒着幽綠幽綠的光。
她捏着女子的脖子,厲喝道:“退後!誰敢上前一步,老孃殺了她!”
她的手一點一點的加力,女人的臉色也一點一點的漲紫,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使勁兒的搖着頭。
夥計紛紛定在原地,一時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是。
若是上前,這女人發起瘋來真的把掌櫃的給殺了……
可若退後,放走了這個女人,等到老闆回來……
夥計們欲哭無淚,一想起那脾氣古怪的老闆,直覺小命危矣!
蕭鳳看着他們這猶豫不決的樣子,一腳踢向旁邊的房門,木門“轟”一聲碎裂,露出了一個橢圓的大洞,正好瞧見裡面半裸相擁的一對男女,呆立着望着門外。
蕭鳳咧嘴一笑,杏眼閃着興奮的光,在男女**的身體上轉了一圈,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大洋洋的擺擺手:“你們繼續,繼續,當我不存在。”
那對男女依舊呆滯,眼珠不轉的望着她。
蕭鳳瞪眼,撇了撇嘴道:“我說你們繼續!”
男女呆滯。
蕭鳳煩躁的再踹了房門一腳,大洞的旁邊再次多了一個橢圓的洞,她大吼一聲:“讓你們繼續,丫的看什麼看!”
啊!
男女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雙雙尖叫了一聲,縮進了被子裡,臉上驚疑不定。
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
好吧,實在也沒有合適的形容詞可以形容他們此刻對蕭鳳的感覺。
蕭鳳從破了兩個大洞的房門上摳下一塊尖利的木頭,頂在了手中的女人脖子上,稍一用力,白嫩的脖子上便出現了一滴鮮紅的血珠,沿着頸項蜿蜒而下。
蕭鳳笑的得瑟,老孃跟着冷夏混了那麼久,要是連這點道行都沒有,那也太丟人了!
嗯,在大秦丟人是沒關係的,可不能丟到國外來!
她將木頭一點一點朝着女人的脖子裡深入,血珠越滾越大……
夥計們這時候纔是真的害怕了,“咕咚”一聲,齊齊吞了口唾沫,一步一步朝後退去。
越來越多的百姓圍在客棧小心翼翼的看着熱鬧,越來越多的人趕到了客棧內,打手、護衛、站了滿滿,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蕭鳳很滿意,總算沒給冷夏丟臉,老孃這輩子也風光了一回!
她俏臉飛揚,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順着樓梯走到一層,朝着後門小心的退着,路上還不忘順了一匹馬,直到到了客棧的後門外,才一把推開女人,運起輕功半空一躍,穩穩的落在馬背上。
馬鞭狠狠一抽,“駕!”
那女人拽着衣領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半響纔對還愣在原地的一干人,大喝了一聲:“還他媽不去追!老孃要扒了她的皮!”
一衆手下從愣神中清醒過來,紛紛跳上馬,朝着蕭鳳逃走的方向,打馬狂追。
蕭鳳一路向着北邊疾馳,聽着身後轟轟響起的馬蹄聲,使勁兒的再揮了一下馬鞭,鞭子抽打在馬的身上,速度又快了幾分。
過了一個三岔路口的之後,她聽到後面的馬蹄聲少了一部分,猜測應該有大部分的馬向着另外兩個方向追了去。
蕭鳳的一雙杏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太刺激了!
馬越跑越快,她狂舞着馬鞭,身子在馬上顛簸着,一下一下,突然,雙腿間傳來了一陣粘膩的感覺……
她伸出手在大腿根上一試,已經溼了一片!
心中“咯噔”一下,沒有緣由的,她就是直覺自己可能要生了!
她吞了口唾沫,忍受着冷風呼嘯刮在臉上的疼痛,一隻手攥緊了馬繮,一隻手撫在肚子上,連連念道:“娃啊,千萬別掉鏈子啊,老孃是生是死可就全靠你了!”
肚子裡的娃給了她一個很明顯的暗示,那就是整個肚子猛然下墜!
她的肚子一瞬間仿似受到了擠壓,一縮一縮的疼,這疼順着肚子一點一點的蔓延着,漸漸蔓延至周身……
蕭鳳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一滴滴流下,她捂着肚子伏在馬上,漸漸全身都失去了着力點,癱軟了下來,在馬背上左右搖晃着。
丫的,我懷你九個多月容易嗎?
老孃可是你親媽!
蕭鳳疼的簡直想罵娘,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快,離得越來越近,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抱着馬脖子,纔沒讓自己摔下去。
蕭鳳真的摔了下去,她的身子忽然向側一歪,猛的掉下了馬背,她半弓着身子竭盡全力的護住肚子,在枯萎的草地上滾了幾圈,意識漸漸的模糊。
她在半夢不醒的狀態時,還能感受到渾身仿似被什麼碾壓過,連骨頭都要碎了的感覺。
她聽見駿馬尖利的嘶鳴,聽見無數人混亂的腳步聲,聽見一個男人站在她的旁邊俯視着她,聲音中含着無比的惡意:“大哥,這臭娘們是不是要生了啊?”
在這蝕骨的疼痛下,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也許是一炷香的時間,也許更長,身上那疼入骨髓的感覺終於過去,她鬆了一口氣,悠悠轉醒。
“戰北衍你丫的王八蛋,播種播的積極又勤快,這些苦卻都讓老孃來受!”
蕭鳳仰天發出一聲獅子吼,直把周圍的人給驚的呆在了原地。
她掃過四周的人,剛纔已經在岔口分開了兩撥,此時只剩下了十多個。
蕭鳳很想擺出一個拉風的姿勢,再指天大嘆一句:“時不待我!”
若是從前沒懷孕的時候,這些功夫普普通通的小嘍囉,她對付起來絕對不成問題,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賺一個!
可是現在……
蕭鳳挑了挑眉毛,決定還是識時務回去得了。
她將雙手舉起來,特誠懇的對着他們一笑,狗腿道:“那個,剛纔絕對是誤會,誤會一場,來來來,抓我回去吧!”
不待他們回話,她又抻着腦袋補了一句:“你們……會給我找大夫的吧?”
帶頭的男人神色陰鷙,看着她的目光讓她心下一驚,就聽男人嗤笑了一聲,嗓音冰寒:“臭娘們,你命不好,拓拔戎竟然看上了你,只要是他看上的人,老子一定讓他失去,也嚐嚐這極致的痛苦!”
蕭鳳暗暗叫糟,趕忙正色解釋道:“老孃和他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吃了頓霸王餐而已,那男人喜怒無常……”
她指了指腦袋,點着頭說:“腦子有病的!”
男人冷哼一聲,一張臉上極爲猙獰,竟是一副認準了的模樣,他手掌平伸,旁邊的人立即將一把彎刀放了上去,男人握緊了彎刀,朝着蕭鳳露出個兇狠的獰笑。
蕭鳳攥了攥拳,緊張的汗都冒了出來,媽的,殺了老孃不要緊,老孃還有個孩子呢!
這個時候一定不能亂,拖延時間,對,拖延時間!
這個人帶的一撥人是他的,另外兩撥人可就說不準了,等到他們那邊沒追到,一定會來這裡匯合!
蕭鳳極力保持着鎮靜,一雙杏目滴溜溜一轉,滿臉好奇的問道:“喂,你和他有什麼仇?”
提起這個,男人一瞬變的激動起來,眼中的殺氣洶涌升騰着,咬牙切齒的朝着她邁了兩步,手中的彎刀閃爍着刺眼的寒芒,“他殺了我弟弟!那是我親弟弟啊!他不過是犯了個小錯,拓拔戎竟然狠心處死了他!”
“原來是這樣!”一聲渾厚的男音陡然響起。
拓跋戎!
蕭鳳磨了磨牙,她就是化成灰也忘不了這個聲音,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找到了冷夏,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慘!
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從樹上躍下,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典型的北燕男子,五官長的並不精緻,可那一雙褐色的眸子卻是光彩非凡,使人瞬間忽略了他的一切,腦中只剩下了那雙濃郁如酒、炫目如鑽的瞳眸。
拓跋戎嫌棄的看了一眼狼狽的半坐在地上的蕭鳳,再將目光轉向那個首領,脣角勾起抹傲慢而輕蔑的笑,“扎西,你弟弟犯的可不是小錯,他強暴了麥朵!”
麥朵就是今天那個懷了孕的女子。
自從拓拔戎出現,扎西就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那是一種恨到了極致又怕到了極致的呆滯,雙腿都在不斷的發抖。
拓拔戎向前走了一步,見扎西猛然後退,嗤笑道:“懦夫。”
扎西的手顫了顫,手中的彎刀差點拿不住,他迅速向後退去,一把將彎刀逼到了蕭鳳的脖子上,大吼道:“你站住,你再動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在這樣的時候,蕭鳳還有閒工夫翻了個白眼。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老孃剛纔還耀武揚威的捏着那女人脖子,這會兒就輪到自己了。
拓拔戎斜斜的覷着他,大步朝前走着,隨口道:“我不過是看這女人可憐,收容在客棧裡罷了,一個陌生人而已,扎西,你用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威脅我?”
蕭鳳心頭的火氣“蹭蹭蹭”的躥,剛想張口罵回去,一想到現在的情形,又趕緊閉了嘴。
好女不吃眼前虧,這腦子有病的男人可能是唯一能救她和孩子的了!
娘啊,爲什麼肚子又開始一縮一縮的疼了!
她以手撐着地,剛剛動了一下,那把彎刀又離着她的脖子近了一分,刀鋒冰冷貼着皮膚,直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過這些和身上傳來的疼痛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
蕭鳳大汗淋漓溼透了袍子,臉色蒼白如紙,許許多多的聲音在耳際轟鳴着,隱隱約約間看見拓拔戎竟是半分不理會扎西的警告,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扎西大喝着:“站住,你站住,不然我真的殺了她!”
更看見了眼前的扎西握着刀柄的手突然攥緊,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蕭鳳感覺到腿部再次溼濡了起來,有黏膩的液體順着大腿根流下,心下猛的一沉……
要死了嗎?
孩子也活不成了嗎?
戰北衍再也見不到了嗎?
冷夏還在地道中嗎?她平安嗎?
她最珍視的人啊,再也沒有機會相聚了吧!
一個個問題在腦中浮現,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過,這時間仿似很長很長,蕭鳳緩緩的閉上了眼。
拓拔戎看着她猛然向後倒去,看着扎西一驚就要揮下的彎刀,腳下一點正要行動,突然……
“蕭鳳!”伴隨着一聲淒厲的大喝,身側一陣狂風拂過。
一個白色的身影好似閃電一般,在半空留下了一道道的殘影,倏地躍至了扎西的身側。
緊跟着,他甚至都沒看清這女子的動作,扎西手中的彎刀已然到了那女子的手中!
緊跟着,他發誓這是他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殘忍血腥的畫面,扎西被她用那把彎刀一刀一刀的切開了,不錯,是切開了,活生生的切開了,四肢仿似風箏一般飛到了半空,扎西被她在眨眼間分成了五部分!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個軀幹,生生在地上淒厲的哀鳴着……
緊跟着,那女子轉向了剩下的一幫同夥,在他們幾乎要尿了褲子的顫抖中,只用了一招,一招解決掉了所有的人。
這一切都彷彿只發生在一眨眼的時間裡,等到眼睛閉上再睜開,天地間還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他和那個女子,女子以冰冷到毫無溫度的眼眸淡淡的掃過他一眼。
那一眼中的寒意和戾氣,竟讓他都不由得背脊發麻,似有一縷薄冰滲入了心間,絲絲化爲涼薄的水一滴一滴的融進骨血。
冷夏沒有理會拓拔戎,這個人不論用了什麼樣的方式,初衷總是好的。
她迅速將蕭鳳扶起抱在懷裡。
蕭鳳的臉上呈現着痛苦的表情,雙手捂在肚子上,嘴裡似乎在呢喃着什麼,冷夏將耳朵湊上去,聽見她說。
孩子,北衍,冷夏……
冷夏將她緊緊的抱着,以手掌將她額頭上的汗擦去,眼睫溼潤。
這個傻姑娘啊,幸好,幸好!
幸好沒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