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大雨瓢潑,如幕布一般,遮天蔽日的傾斜而下。冷夏和戰北烈站在黑壓壓望之不盡的包圍中,殺氣越來越重,幾乎凝成了實質籠罩在上空,連落在兩人頭頂的雨水,都似要蒸騰而起……
對面的刀疤臉,退後兩步站在了大軍中央,抖着鞭子一臉警惕:“本官奉勸你們,莫要做無謂的掙扎,我御林軍萬人在此,你們就是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旁邊的男子跟着退了回去,處在一個自認爲很安全的位置。
他輕笑着,語聲痛快:“衛皇,烈王,不若你們束手就擒,好歹咱們也打過幾次交道,我向太后娘娘求求情,說不得還能饒……”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不約而同,雙雙暴起!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似兩隻煞氣凜凜的蒼狼,俯衝入了萬人大隊中……
瞬間,血花飛濺!
絢爛的血花落到水窪中,化爲淡淡的粉色一瞬便被沖刷乾淨,隨即……
砰!砰!砰……
最前方一排御林軍,足有十幾人割麥子一般倒了下去,濺起一片雨水,無一不是脖頸處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擊致命!
飛速後退,背脊相靠!
動作一致,默契萬分!
小小的城鎮中,一片寂靜無聲,只有大雨“嘩啦嘩啦”響在耳側。
方纔說話的男子,一段話哽在喉嚨裡再也說不下去,雖然早就料到,以這兩個人必定不會束手就擒,卻也沒想到他們二話不說大開殺戒,只眨眼的功夫,連反應都來不及,萬名御林軍,就已經死了十幾個。
這十幾個對於大軍來說,不過滄海一粟,但是士氣的影響,卻是不可估量。
瞧瞧現在的御林軍吧……
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挺屍的袍澤,腿肚子打着抖已經完全的軟了,看向戰北烈和冷夏的目光中,含着滿滿的驚懼。
只見那女子微微一笑,大雨濛濛中美的驚人,說出的話,卻如同地獄傳來的聲音:“誰想……成爲下一個?”
不由自主的,御林軍齊齊退後一步。
冷夏聳聳肩,在人羣中準確的找到了那個男子,戲謔吐出:“洛琴?”
那人,便是花千身邊的四個小廝之一,那個溫文爾雅的,也是唯一活着的……
奸細!
洛琴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殺!殺了他們!”
看着一衆膽怯的御林軍,他高聲厲喝:“若是他們跑了,回去你們也活不成,太后娘娘不會放過你們!殺!給我殺!你們有一萬人,還殺不死兩個人嗎?快殺!”
是了,他們有一萬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兩個!
這麼想着,御林軍重新振作,嘴裡嘶吼着“殺殺殺!”,提着刀劍就衝了上去,心中卻是一遍遍的默唸着,咱們有一萬人,咱們有一萬人!
……
這心中的默唸,在小半個時辰後,變成了咱們有九千五……
一個時辰後,咱們有九千人……
御林軍快要哭了,這簡直就是兩尊殺神啊!
只見小小的城鎮中,地上的雨水已經被鮮血洗刷成了猩紅的顏色,合着無數的殘肢斷臂汩汩流淌,而九千人的包圍廝殺中,那一黑一白的男女,彷彿人間兇器……
但凡出手,必然索命!
濃重的殺氣透體而出,戰北烈和冷夏廝殺着,收割着一條一條的鮮活生命,好似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身的冰冷肅殺,令人凜然卻步!
然而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其實體力已經在漸漸透支了。
連續一個時辰的激烈打鬥,即便這些御林軍單個看來,在他們的眼中不過螻蟻,但是上萬的螻蟻呢?
哪怕一萬隻蚊子,一隻吸上一口血,那也夠受的!
蝗蟲一般的御林軍源源不斷的涌上,又源源不斷的倒下,然而最前方的一撥方方倒下,後面又再補上一撥,兩匹馬早在開始就已經被殺了,兩人嘗試着殺出一個豁口,不待離開再次堵截上了衆多的御林軍,即便他們早已經肝膽俱裂,也絕不會放過兩人,哪怕是死,也要將他們留下!
就如洛琴所說的,衝上去有可能死,但是一旦讓他們逃了,那麼回去的下場,就只有死!
洛琴和刀疤臉哆嗦着腿肚子,越退越往後,耳邊聽着聲聲慘叫,鼻端聞着陣陣腥氣,遠遠看着那兩個堪稱變態的人物,唾沫吞了又吞。
直到了此刻,他們才真正的意識到……
大秦戰神,西衛女皇,永遠不是他們所能想象的!
早在一個時辰之前,誰能想的到,以兩人對抗一萬,竟然折損了他們足有千人之多?
最要命的是,他們兩人的中間,還護着個十歲的丁點武功都不會的孩子……
對!
孩子!
洛琴眼眸一亮,那臉上的欣喜說是絕處逢生也不爲過,高呼道:“殺那個孩子!殺了那個孩子!”
他自然知道那個孩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小皇帝公孫銘,可是御林軍是不知道的,這麼一聽,立馬將攻擊盡數轉移到孩子的身上。
“殺了他!”
“去死吧!”
數把長劍,閃爍着冰冷的寒光,朝着公孫銘的周身要害襲去!
千鈞一髮之際,冷夏抱起他纖腰一擰,避過衆多差之毫釐的鋒銳劍尖,就在這時,小腹處驟然傳來一陣疼痛!
這股劇痛從小腹開始,沿襲着四肢百骸飛速遊走,一瞬抽光了她所有的氣力。
同一時間,寒光繚繞間,長劍再次襲來!
眼看着劍尖就要插入後心,冷夏緩緩的向一側倒去……
戰北烈睚眥欲裂,一雙鷹眸充了血,淒厲大喝:“媳婦!”
噗!
長劍入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御林軍覷準了這個時機,一劍插進了他的肩膀!
這股肩膀上傳來的痛,卻遠遠沒有心尖上如被碾壓過一般的疼痛,來的明顯,他一腳踹開身前的御林軍,鮮血噴灑了滿頭滿臉,左肩上一把長劍穿骨而過,他不管不顧,眼睛赤紅赤紅,其內含着猙獰的殺氣,整個人彷彿瘋了一般,不要命的朝着冷夏飛掠而去!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
忽然,戰北烈頓住身形,緩緩的閉上了眼,一滴淚珠順着顫抖的眼睫滾落而下。
沒事,她沒事……
電光火石間,遠處一個人影驟然衝過去,替冷夏擋住了那把致命的長劍。
是林青!
戰北烈提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此時的大秦戰神,左肩頭只露出了一個劍柄,劍身從背後穿過,鮮血一滴一滴的流下,臉上滿滿的血漬,雙目中還殘存着方纔的猩紅顏色,這樣的猙獰,這樣的殺氣,直讓周圍的御林軍們嚇破了膽,齊齊後退。
砰!
一具屍體從高空砸下,正是方纔被他一腳踹飛的御林軍,那一腳中含着沖天的痛與怒,竟是直接把人給踹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御林軍再退。
戰北烈一步步向着冷夏走去,逶迤了一地的鮮血,直到看見林青懷裡的冷夏,除了臉色蒼白外,並未有任何的大礙,才鬆了一口氣,轉向同樣後心插了把劍的林青,鄭重道:“謝謝!”
噗……
林青一張嘴,噴出大口的血霧,捂着胸口點頭:“只要……姑娘……沒事……”
話沒說完,他腦後一痛,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戰北烈一把撈住他媳婦,林青被某個打昏了他的無良神醫給拖走,帶到一邊兒止血拔劍去了。
某戰神微微低頭,看了看他懷裡不知怎麼的竟然暈倒的媳婦,再看看他肩頭上露出的劍柄,最後看看某青衣男子頭也不回的背影,十分無語。
這裡還有兩個傷員啊喂!
終於,身後頂了天的怨念繚繞,引起了慕大神醫的注意。
他頓住步子,一寸一寸的轉過脖子,呆呆的望了望戰北烈懷裡的冷夏,掏出個藥瓶丟了過去。
倆字一蹦:“勞累,胎氣,無礙。”
戰北烈接住藥瓶,他雖然沒有冷夏和愣子的默契,不過這六個字組合一番,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只是連番的激鬥勞累過度,以至於動了胎氣,但是沒有大礙。
隨後,就見慕二緩緩的轉動眼珠,落在了他的左肩,一抹嫌棄劃過,彷彿在唾棄這男人的小題大做,呆呆吐出:“小傷。”
好吧,戰北烈承認,這穿骨的傷看上去猙獰可怖,其實還真的沒啥大事,尤其是他內力深厚,身體的底子極好,直接拔出來止血就能再次衝上去大殺四方。
不過……
他媽的!
你丫算個什麼大夫!
望着再次回過頭,拖着林青就朝城門走的慕大神醫,大秦戰神忽然就覺得,他和母獅子的待遇,還算是不錯的!
忽然,懷裡的人兒微微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睛。
戰北烈激動:“媳婦!”
冷大殺手剛睜開眼,就翻了個白眼,小腹處的疼痛自動消失了,估計方纔是閨女跟她抗議。
她微笑,點點頭,一眼瞧見戰北烈肩頭的傷,鳳眸內頓時殺氣涌現,這情緒醞釀着,還不待發作,忽然嘴巴里被塞進了一顆藥丸,正是慕二給的那一瓶。
冷夏吞了,就見戰北烈想了想,再倒出一顆塞了下去。
冷夏再吞,就見戰北烈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整瓶藥都倒了出來,糖豆一樣給她餵了。
兩人一個喂藥,一個吃藥,皆沒注意到,遠處的慕大神醫,眼中一抹肉疼劃過。
片刻後,冷夏從戰北烈懷裡站了起來,玉手緩緩的撫摸上他肩頭的劍柄,滿心滿眼的心疼,冷冷道:“忍住!”
話落,一把拔了出來!
鮮血噴灑中,一個藥瓶再次被丟過來,她一把接住,倒出裡面的藥丸給戰北烈餵了下去,忽然,冷夏眨巴了眨巴眼,這藥瓶中竟然就只有一顆?
鳳眸陰絲絲的飄過去……
慕大神醫呆呆望天,眼眸中閃過絲絲的小奸詐,未免他精心研製的藥再次被糟蹋了,方纔已經偷偷將裡面的藥都藏了起來。
冷夏從身上撕扯下一塊布條,給戰北烈包紮好,終於反應了過來,方纔她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時纔算想明白了。
第一,御林軍呢?
第二,慕二和林青怎麼在這?
她沿着小鎮的城門前街道掃過一週,兩個問題盡數被解答。
第一,御林軍正呆立在他們三丈遠之外,望着戰北烈的目光裡盡是驚恐,腿肚子哆嗦着,不知是要衝上來趁着他們重傷繼續廝殺,還是撤退。
第二,不只慕二和林青,花千、拓跋戎、鍾羽、弒天、甚至連公孫柳都來了,這時候正站在城門口笑眯眯的望着她。
“舅舅!”公孫銘一聲歡呼,撒開腿就衝向花千。
花姑娘將纖細的腰肢扭成個麻花,靠在拓跋戎的肩頭,狹長的眸子眨巴眨巴,裝模作樣抹去眼角貌似是淚水,其實是雨水的液體,“喂,好姐妹,你要感動死奴家麼?”
他從未想過,冷夏和戰北烈,會回去將公孫銘帶出來!
冷夏輕笑一聲,遙遙問道:“你們怎麼回來了?”
明明她吩咐弒天,去城外和衆人匯合,向着大秦撤離不要回頭的……
其實這個答案早已經明確,鐫刻在了心裡,冷夏卻難得的矯情了一次,唔,還蠻想聽一聽。
一雙褐色的眸子,如酒濃郁、如鑽炫目,拓跋戎扛起彎刀,大笑:“打架,怎麼能少了老子!”
帕子一揮,在大雨中瞬間變的溼嗒嗒,花姑娘眨巴着眸子拋媚眼:“這麼多的美男,奴家就回來看看嘍!”
鍾羽立正站好,扯着大嗓門喊的震天響:“烈王府的暗衛,不做那逃跑的事!”
弒天們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互相對視了幾眼,笑呵呵:“姑娘在哪,咱們就在哪!”
公孫柳微微一笑,極美的臉上盡是高華雋雅,聳聳肩道:“在下被感染了!”
就連給剛給林青止完了血的慕二,也拖着病號站了起來,呆呆望着他們蹦出一個字:“殺!”
在冷夏微微溼潤的鳳眸中,戰北烈仰天一陣狂笑,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如暴風席捲,他轉向了對面一衆嚇破了膽的御林軍,鷹眸內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高喝一聲,豪情萬丈!
“殺!”
話落,拉着他媳婦當先衝了上去!
後面緊跟着拓跋戎,公孫柳,鍾羽,弒天衆人,甚至連一向身有潔癖的慕大神醫,都青衣一閃,跟了上去。
一點功夫都沒有的花姑娘,拉着公孫銘躲到城門一側,一邊照顧着依然昏迷的林青,一邊咬着帕子望向戰北烈,兩顆大大的紅心飄出來,“好有男子氣概!”
面對着剩下接近九千的御林軍,戰北烈和冷夏,選擇帶着朋友同伴殺過去!
撤退?
不!
即便城門處已經沒有了官兵,即便現在立刻就能打馬離開,他們不撤退!
一萬御林軍又如何,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依然能滅掉一千,如今他們不是孤軍奮鬥,朋友來了,同伴來了,冒着生命的危險,從下一個城鎮回返了來,爲的,就是和他們並肩作戰!
朋友二字,終於在這一刻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既是朋友,天涯共闖!
那麼,就幹他孃的!
將要被幹的御林軍們,明明是對面這些人的二十倍之多,然而聽着這一聲聲的“殺!”,望着對面那彪悍勇猛的衝過來的人,再也提不起分毫的鬥志,他們的手腳盡數癱軟着,從腳底板一直痠麻到後腦勺,悔的腸子都青了!
早把那兩尊大神放出城,不就好了?
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是無盡的恐懼,沒有人不膽寒,沒有人不心驚膽戰!
忽然,人羣中一聲高喝傳出來:“殺啊!跟他們拼了!不殺了他們回去也是死!殺了他們,受死吧!”
生命的威脅中,御林軍再次衝了上去,若是不殺了他們,回去只怕會比在這裡死的更加悽慘,可是如果拼了,也許還真的能以數量優勢,將他們的人耗死!
鮮血漫天潑灑,一聲聲的慘叫呼號中,沒有人注意到後方有兩個人,轉過身撒腿就跑,便是刀疤臉和方纔大喊的洛琴。
此時的刀疤臉跑的屁滾尿流,只想一鞭子把自己給抽死,只恨自己太過貪婪,想從那兩尊煞神那裡訛上些銀子,這會兒,連小命都難保。
而跑的踉踉蹌蹌的洛琴,更是戰戰兢兢魂飛魄散,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將要迎接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無間地獄!
……
一個多時辰後,這小小的城鎮街道上,已經盡數染成了紅色,濃郁的血腥氣彷彿揮之不散。
他們四百餘人,將一萬御林軍,盡數殲滅!
戰北烈和冷夏傲然立於一地血泊之中,眸子中一片冰冷,兩人沒有分毫的留手,沒有分毫的仁慈。
戰北烈不會忘了,若是沒有林青,母獅子方纔差一點就魂歸黃泉!
冷夏也不會忘了,戰北烈背後那屈辱的一鞭,肩頭那穿過骨頭的一劍!
更不會忘了,如今的林青依然昏迷不醒,後心處汩汩流出的鮮血,將整件衣袍都染的猩紅!
面對傷害過親人朋友的敵人,他們永遠都不會心慈手軟!
忽然,天空中一個人影被拋了過來,“砰!”的一聲,滾落在地上,然後迅速爬起來,顫抖着爬到了花千的腳下,不住的磕頭:“主子,洛琴是故意的!我沒有背叛你,我假意投靠花媚那個賤人,是爲了暗地裡幫主子……”
花千驚呼一聲,奇道:“原來如此?”
“主子,你相信我,相信我!”洛琴又向前爬了幾步,抓着他的衣襬,“我一直都是忠心的,是爲了主子投靠那個賤人,我都是爲了主子啊!”
“那奴家還真是錯怪你了,快起來快起來!”花姑娘將他扶起來,瞧着洛琴哆哆嗦嗦中一臉的慘白,拿着帕子給他擦汗,笑道:“瞧瞧這大雨淋的,都溼透了!”
洛琴小心翼翼的點點頭,仔細觀察他的神色,“謝……謝謝主子……”
忽然,花千轉過頭,狐疑的問慕二:“我不是問你要劇毒麼?怎麼他還沒事?”
話音方落,砰!
洛琴渾身痙攣着,猛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洶涌的鮮血。
花姑娘驚了一下,“嗷”一聲把帕子給丟掉,緊張兮兮:“這麼毒?奴家捏了好久,會不會死,會不會死!”
慕大神醫的眼中,閃過一絲傲嬌的情緒,轉了轉眼珠,不搭理。
花姑娘仔細研究他的神色,差不多確定是不會死的了,拍了拍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肝。
片刻,才轉向了洛琴,咬着脣一腳踹在他身上,恨恨吐出:“你那時還只有五歲吧,我在路邊撿到了你們四個,帶回府來供你四人吃穿,十幾年來,名爲主僕實則更像親人,我不願你們牽扯到這些糾紛中來,甚至都沒告訴過你們任何我的計劃,我花千自問,從沒有虧待過你一絲半點!然而你是怎麼對我的,怎麼對他們的?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你害死了一個,親手殺了兩個,我命大活了下來,你卻再次帶人來追,這等時候還有臉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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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姑娘深吸一口氣,瞧着旁邊幾雙亮晶晶的眼睛,恢復了那不着調的模樣,扭腰擺臀轉過身子,不再看地上不斷抽搐、離死不遠了的叛徒,“哎呦喂,你的演技是精湛,奴家的也不差!”
花姑娘的眼中,背對着洛琴,一滴眼淚悄然滑下。
洛琴的嘴角不斷的涌出大片的鮮血,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然而最終依舊沒有說出,頭一歪,死了。
冷夏拍了拍花千的肩,對於這個奸細,當初他並未說太多,她卻是知道花千心底的恨意和悲哀,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的背叛,更是令得另外三人慘死。
今日,一切的一切,終於隨着這一滴眼淚,盡數消散……
不論洛琴想說的是什麼,懺悔還是憎恨,已經不重要了。
花姑娘將腦袋歪在冷夏的肩頭,難得醋意深深如大秦戰神,都只是咬了咬牙就轉眼裝作沒看見了,他眨巴眨巴眼,咬脣:“奴家好慘!”
冷夏聽着這味道,感覺不大對,於是不搭話。
花姑娘的眼尾悄悄瞄來,絞着手指笑眯眯:“不如……不如……嗷!”
難得忍讓了一次的大秦戰神,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這翠綠的娘娘腔給飛走了。
衆人失笑,不用說也知道他“不如……”的後面,跟着的是什麼。
把你那天上有地下無粉雕玉琢似仙童的可愛小少年借給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婀娜多姿仙女下凡的奴家帶兩天唄?
這坑爹的貨,活該!
忽然,冷夏在衆人中掃啊掃,眸子一眨:“十七呢?”
衆人齊齊望天,這不稱職的爹媽,倆人竟然連孩子都忘了!
花姑娘爬起來,扭着麻花腰一路拐着“S”形,“回來太危險,俊美小少年年紀太小,咱們讓那三個可愛少年先帶回去了。”
怪不得也沒看見狂風三人。
冷夏和戰北烈放了心,看着不斷飛過來媚眼不屈不撓的花姑娘,大秦戰神再次一腳飛出,某個翠綠娘娘腔,又打着旋兒的飛走了。
瞧着這羣人的相處方式,遠遠走來的公孫柳,眼中一絲羨慕劃過,指着遠處刀疤臉的屍體,笑道:“我直接殺了,咱們走吧?”
冷夏點點頭,這裡是呆不下去了,這麼大的動靜必定會立刻傳回夷城,今日他們的一番作爲,雖然痛快的很,不過麻煩也惹了不小,已經暴露了行蹤,後面的路將會更難走,尤其是四百多人的大部隊一齊行動。
光是城門處的排查,都過不了!
拓跋戎想了想,道:“不能走官道了,我知道一條比較遠的路,也極爲偏僻,一路盡是山林,直接通往咱們來到南韓的那座叢林,不過路上雖然不會有追兵,花媚在官道上截不住咱們,必定會想到在南韓的邊境那座叢林裡堵截。”
思忖片刻,戰北烈應道:“就走那裡!”
兩權相害取其輕,只在那林子裡堵截,便是隻有一次交鋒,若是走官道則會一路危機重重。
衆人說說笑笑間,做出了決定,一個個飛上馬匹。
“駕!”
馬兒飛奔,轟轟馬蹄帶起路面一地鮮紅的泥濘,他們鮮衣怒馬痛快奔馳,大雨依舊“嘩啦嘩啦”的下着,卻衝不散衆人間縈繞着的濃濃情意。
忽然……
後面驟然響起了一聲,帶着顫音的嬌媚驚呼。
“你們……你們忘了奴家啊!”
※※※
的確如冷夏所料,他們的一番動靜,飛速的傳回了夷城,更是插上了翅膀,傳遍了整個天下。
西衛女皇和大秦烈王,在夷城中隱匿了多日都沒有人知道,更是將南韓公認的“賣國賊”花千救下,帶走了小皇帝和皇長子,在毗鄰京都的城鎮中,以四百多人將一萬追捕的御林軍,盡數消滅!
天下譁然!
而同時,花媚成爲了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南韓太后怒火中燒,再次派出心腹手下,帶着大軍全國搜捕,更是在每一個城鎮中設下了嚴密的關卡,若是想要進城出城,不經歷幾次三番脫層皮一樣的檢查,堅決不可能。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那羣人彷彿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見絲毫的蹤跡。
而此時,消失了的衆人,正在偏僻而茂密的林子裡穿行着。
這幾日大雨已經停了,不過地面依舊泥濘,蔥蔥郁郁的林子裡水汽濛濛,燦爛的陽光射進來,耀出一片明明媚媚。
拓跋戎擡頭看了看天色,指向西北方,道:“再有個幾日,就到了來時的那片林子,出了林子就是大秦的邊境,咱們走的是南韓最東面的叢林,算是繞了一個大圈子。”
花姑娘咬脣點頭,的確是一個大圈子!
這一路上,走了足足有一個半月,這條林子裡連人煙都沒有,每日裡吃的是林子裡捕來的獵物,喝的是泉水,這樣的日子,偶爾過個幾日那叫愜意悠哉,可若是整整四五十天,絕對是想死了!
她朝前面瞄了瞄,恨恨的鼓着腮幫子,就連林青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冷夏的肚子都開始明顯了!
見到這詭異的目光,大秦戰神跟着看過去,立馬一臉的傲嬌。
他摸了摸媳婦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得瑟不已:“老子的閨女,五個月了啊!”
大秦戰神將腦袋湊上去,貼着那軟綿綿的肚子,兩排鋥亮的牙齒閃閃發光,直讓冷夏大翻白眼,衆人大嘆沒出息。
唔,五個月了……
四個月的時候,丫也是這麼個得瑟德行!
戰北烈翻了翻眼睛,直接將這些定義爲羨慕嫉妒恨,懶的搭理,忽然,鷹眸一厲,他緩緩的直起了身子。
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前方有一小片樹枝堆,樹枝高高的攏起,一看就是有人搭起的柴堆,準備生火用的。
走在最前的池虎,跑上兩步撿起最上面的一枝,看了看皺眉道:“乾的!”
前幾日方下過雨,若是早就搭在這裡的樹枝,必定是潮溼的,可是如今是乾的,那麼就說明,這是有人剛剛堆在這裡的,最起碼,這個時間不會超過大雨停後的這幾日。
這林子的偏僻大家都心裡有數,更加之有不少的猛獸存在,一個半月來,竟是一個人都沒遇見過,說是杳無人煙,也不爲過。
他們是爲了躲避搜查,那麼這個堆積柴堆的人,又是爲了什麼?
“吼……”
就在這時,遠處一聲野獸的嘶吼傳了來,這吼聲極爲震怒,似乎整個林子都搖晃了幾下,聽起來似乎是老虎。
冷夏一皺眉,道:“去看看。”
他們已經猜到,若非是老虎經受到了攻擊,必定不會發出這樣的嘶吼,只是這攻擊,究竟是另一種野獸,還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衆人循着聲音,一路撥開茂密的枝葉草叢,小心謹慎的在林中穿梭着……
“吼……”
再一聲吼叫,不過這次的嘶吼,聽起來卻是淒厲了幾分,空氣中飄來了血腥的氣味,那老虎,應該受了傷。這一路來,都沒有聽到另一種野獸的聲音,一是那野獸不會發出聲音,另一種便是……
和老虎纏鬥的,是人!
這個答案,在看到了遠處的畫面之後,終於得到了證實,而這個人,還是冷夏他們的老熟人,媚娘!
她一身夜行衣,正施展輕功倒吊在樹枝上,手持匕首和一隻黃褐色的斑紋虎搏鬥着,老虎的身上已經有了多處傷痕,尤以腹部的一個血洞最爲明顯,腥臭的血正汩汩的朝外涌着,血呈黑褐色,想來那匕首上,應該塗有劇毒。
媚娘和老虎,同時瞧見了這邊突然出現的人。
她的臉上有一道淺淺的抓痕,應該是被老虎傷到,一驚之下,施展輕功就要離開,那老虎朝着幾人看了一眼,再次將視線落在了媚孃的身上,猛撲過去阻止了她的離去。
冷夏抱起手臂,冷眼瞧着,淡淡道:“那殺死榮郡王的小妾,應該就是她了!”
媚娘如何會在這裡,只一瞬的思索後,她便猜到了前因後果。
榮郡王死在牀笫之上,並不是什麼秘密,有心人只要一查,便能查到這個案發當時和榮郡王在一個房間,後來卻突然失蹤掉的女人,稍一思索,便能想到,兇手必然是這個女人。
而花媚爲了洗清嫌疑,榮郡王一黨爲了報仇,必定都在追殺她。
想必現在各個城鎮的關卡中,除了他們等人的畫像外,媚孃的畫像也有一份,他們爲了躲避搜查,躲到這深山老林來,繞着圈子走,那麼她自然也是這個原因。
花姑娘笑眯眯的瞧着,看到媚娘再被老虎抓傷了一下,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撥弄了一下長睫毛,妖媚的臉上滿滿的幸災樂禍:“哎呦喂,惹什麼不好,偏偏惹上這叢林之王,命中帶衰啊!”
戰北烈劍眉一挑,摩挲着下巴:“這女人必定緊張的很,就算殺了老虎,也要提放着咱們,這會兒正想着一會兒往哪逃呢……”
幾人優哉遊哉的看着戲,一邊還涼颼颼的議論兩句,直把媚娘恨的俏臉鐵青。
她再加快了幾分動作,招招狠辣,忽然覷準一個機會,寒光一閃,匕首正正插進了老虎的眼睛裡!
“吼……”
淒厲的嘶吼聲,震耳欲聾,然而這吼聲還沒斷,老虎被媚娘緊逼不捨,再次在肚皮上狠狠的戳了一下,渾身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中,幾次三番想要爬起來,每次都是無果,已然油盡燈枯了。
媚娘鬆了口氣,轉而看向幾人,警惕的朝着後方一步步退去。
花姑娘瞪眼:“就這麼讓她走了?”
柳眉一皺,冷夏看向那已經垂死的老虎,自花媚朝着那裡退後開始,一雙虎目中染上了幾分焦急,原本已經放棄的四肢,再次掙扎着想要爬起來。
她低聲呢喃着:“那邊有什麼呢……”
按理說,方纔花媚要離開的時候,老虎都已經停下不動了,可是一看她朝着那個方向走,立馬又撲了過去,尤其是這一會兒,也是因爲那個方向……
忽然!
“吼……”
老虎仰天發出一聲嘶吼,彷彿要榨出這生命最後一瞬的力氣,迴光返照一般猛的撲向了媚娘。
巨大的陰影再次襲來,鼻端聞着那刺鼻的腥風,媚娘厭惡的冷嗤一聲:“不自量力!”
就在她霍然飛起,要送老虎上西天之時……
咻!
一道破風聲在耳側響起,不待她一驚動作,“砰!”的一聲,整個人被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眼眶突出着,嘴角鮮血橫流,纖細的脖頸上,深深的插着一枚袖箭。
而那隻老虎,也在撲到一半的時候,再也沒有了力氣,轟然跌倒在泥濘的地面上。
直到死,都望着媚娘身後的那個方向……
這會兒,除了冷夏,衆人也發現了問題,狐疑道:“那裡有什麼?值得這老虎命都不要了?”
冷夏神秘一笑,彎着脣角走過去,直走了有百米遠,纔在密密的草叢中,看見了她預料中的東西,一隻小老虎。
“哎呀!”花姑娘一驚一乍,西子捧心:“奴家還沒見過黑色的老虎,好可愛啊……不過,這老虎是黑色的,和那隻顏色不一樣啊?”
這隻老虎,只比幼貓大上那麼一點,和十七方出生的時候,差不多大,通體如夜色般漆黑,毛茸茸的極爲可愛,蜷縮在草叢中,睜着烏溜溜的眼睛,想要爬起來,“噗”的跌倒在草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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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黑藍虎,又稱黑虎,是一種變異的品種……”彎了彎脣角,冷夏一邊解釋着,一邊蹲下身子,饒有興致的瞧着。
黑虎在前世,一向是一個傳說,和白色的老虎一般,都是物種變異的結果,衆人只知道有,卻極少有人見過,她卻在亞馬遜叢林裡,真真切切的見到過一回,沒想到在這裡,又見到了。
冷夏瞪着它,它也在瞪着冷夏。
一人一獸大眼瞪小眼!
半響,小黑虎張開還沒有牙的嘴巴,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不搭理了。
早在看到老虎死前那焦急的眼神,冷夏就猜到,這裡也許會有一隻幼崽,然而真的看見了,心中依舊震撼不已,誰說動物沒有感情?爲了自己的孩子寧死也不讓媚娘接近一步,這樣的母愛,同樣也當了母親的冷夏,爲之喝彩!
“就是老虎,都這麼愛它的孩子……”公孫銘低着頭,一臉豔羨的靠在了花千的身上,滿滿的失落。
花姑娘嘆氣,摸了摸他的腦袋,竟是接不上話。
就連一個畜生,都知道保護自己的孩子,寧可犧牲生命,而花媚……
冷夏抱起小黑虎,那麼小小的一隻,想是剛出生沒幾天,它軟綿綿的蜷縮在她的手掌裡,掀了掀眼皮打了個哈欠,再次閉上了,想來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爲了保護它已經送了命……
想了想,她抱着小黑虎,朝着一臉呆呆的某人走去。
然後,微笑,塞給了他!
慕大神醫眨巴了眨巴眸子,淺淡的眼珠緩緩下移,瞧着被塞進自己懷裡的小黑虎,一瞬間,腦中已經浮現出了衆多的情景……
老虎吃的一臉髒兮兮……
老虎抖着滿是土的毛……
老虎拉的屎又髒又臭……
哦不!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愣子,燃燒了他的小宇宙,臉上風雲變幻,盡是驚恐!
擡手,正要塞回給冷夏。
某個無良的女人,已經笑眯眯的退後一步,打了個響指道:“走吧,趕路!”
身有終極潔癖的慕大神醫,悄悄的瞄了瞄那呼呼大睡的小黑虎,小小的鼓着腮幫子,怨念繚繞的飄了上去。
呆呆的眸子裡,清楚的傳達出了一個哀怨的信息……
他是神醫,不是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