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眼睛給我吧，呵呵呵呵呵……”
好似童話故事之中，拿着僞裝成紅色的甜蘋果，正誘哄着白雪公主吃下毒蘋果的老巫婆，親眼看見白雪公主吞下毒蘋果，然後中毒倒地停止了呼吸，所得意至極的發出那種尖銳刺耳的笑聲一樣，刺得人耳膜都要發疼，恨不得能用什麼東西把耳朵給堵上，再也不要聽到第二次。
看着原本長相還算甜美可人的年輕女子，現在竟是發出這樣難聽尖銳的笑聲，面容表情也是變得詭譎而猙獰，眼中有着呼之欲出般的貪婪和慾望，正在其中劇烈波動着，讓得她的臉竟給人一種可怖之感。
山洞裡的人更是禁不住再離得遠了些，似乎覺得連靠近她都會讓人難以忍受。
就算是一直都堅定不移站在她身後充當跟屁蟲的羅小惠，見到這樣的曼恬，竟也是忍不住退後了幾步，瞪大了眼睛看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恬恬。”
羅小惠覺得有些害怕，不明白曼恬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還說出這樣極具挑釁性質的話來。
別說是對面這個有着血紅眼睛的姑娘了，就算是自己，聽到了這樣的話，也都想一刀殺了曼恬，恨不能將她的舌頭給狠狠地踩在腳下：“恬恬，你怎麼了，她不是瞎子啊，你要她的眼睛幹什麼？”
要那樣一隻眼睛，當做戰利品，擺在牀頭？
羅小惠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曼恬的思想竟還扭曲到了這個地步，連眼珠子都能當成戰利品來收藏。
難道是被那姑娘的眼睛給駭住了，這才口不擇言的說出內心裡最想要說出的話來？
其實這纔是真正的曼恬？
想到這裡，羅小惠身體下意識的一抖，禁不住又後退了兩步，恨不得能從此遠離曼恬的身邊，再不要和曼恬在一起，聽曼恬說出這樣血腥又殘忍的話來。
連對着一個陌生人，都能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出要對方的眼睛。
那自己呢？
自己跟在她身邊多年，有時候自己做得不合她心意，她是不是也很想這樣對自己？
羅小惠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堅定不移的跟在曼恬身邊，這完全就是個最錯誤的決定。
這樣一個兇殘的女人，自己怎麼就瞎了眼會跟着她呢？！
聽羅小惠充滿了質疑的口吻，曼恬面部肌肉扭曲着，想說出什麼話來，卻是緊咬着牙關半個音節也發不出，只能悲哀而絕望的聽着自己繼續尖銳的笑着，說出來的全是讓她後背都要發涼的話。
“就因爲不是瞎子，所以纔會更想要她的眼睛啊。小惠，你不覺得，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嗎，好像藝術品一樣，要是能擺在牀頭，那就是最精緻的一顆紅寶石啊，呵呵呵呵……”
她尖聲的笑着，老鴉悽鳴一般，然後就伸出手，直直地探向前方那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來，小瞎子，把你的眼睛給我，我會很溫柔的，你不會很痛的。”
她一邊不受控制的說着，一邊就見面前有着血紅眼睛的姑娘，脣角還是盈着十分溫柔的笑，在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話後，笑得更加溫柔了。
那溫柔如沐春風，只單單這樣簡單的看着，都讓人覺得好似有春風拂面而來一樣，讓人感到十萬分的舒適。
可是這樣的溫柔，看在曼恬眼中，卻根本是來自地獄的撒旦一樣，溫柔的笑着，手舉奪命的鐮刀，將自己的生命慢慢收割。
曼恬渾身都是冷汗。
紫衣的姑娘脣角在彎着，那露出來的一隻眼睛，眼角便也是在彎着，讓得那紅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起來好似是一輪血月般，散發着雖不如何璀璨，但卻讓人怎樣都無法忽視的光芒。
“這麼想要我的眼睛？”
姑娘聲音輕而溫柔，不含一絲殺意：“好啊，那就給你啊，反正這隻眼睛，我也早就不想要了。”
說着，不等曼恬的手伸過來，褚妖兒便兀自擡起自己的手，柔嫩的指尖極爲準確的對準了自己睜開來的左眼，作勢要將眼眶裡血紅的眼珠子給摳出來，送給曼恬當戰利品。
在場的人見了，立即都是倒抽一口冷氣。
烏拉拉在旁邊看着，眼睛瞪得更大了。
見褚妖兒作勢要挖自己的眼珠，烏拉拉這時候從震驚裡反應過來了，急忙伸手捉住褚妖兒的手：“妖兒，你幹什麼啊，她要你的眼睛你就給，你瘋了？！”
卻見褚妖兒還是笑得十分溫柔：“我沒瘋啊，我只是想要把這個眼睛送給她當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紀念禮物，好讓她記着，同是老鄉，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里見到，這就是緣分。緣分到了，怎能阻礙？”然後問向曼恬，“曼恬，你說，我說的對嗎？”
最，最後一次見面的紀念禮物？
緣分，什麼緣分，死亡的緣分？
曼恬儘管肢體語言皆不受自己控制，但她的思想還是沒有被控制的。
於是，聽着褚妖兒這樣的話，曼恬心中陡然充斥了巨大的恐慌。
這個姑娘，這個看起來好像不論說什麼話，都不會發什麼脾氣的姑娘，居然就這樣定下了自己的死亡？
她要死了？
她要死了？！
曼恬正震驚着褚妖兒的話語，就見褚妖兒拂去了烏拉拉的手，然後指尖往那隻睜開着的左眼上一按——
“啊！”
尖叫的是羅小惠。
看着褚妖兒這樣爽快就準備挖出眼珠子來送給曼恬，羅小惠終於忍不住了，甚至還覺得正在着手剜眼睛的人，不是褚妖兒，而是自己。
親手將眼珠子給摳出來的那種感覺，就算只是想想，也讓人覺得眼疼。
所以羅小惠看着，忍不住了。
而羅小惠這樣一聲尖叫，立即就讓得正往山洞這裡走來的星殿人，速度直接變快了。
旋即，衆人只覺眼前影子一晃，山洞裡立即就多出了兩個人來。
這兩個人，都是穿着白色的信徒樣式的衣袍，衣袍之上繡着顆顆星辰，在燈光的照耀之下，閃爍着神秘而閃亮的光澤，象徵着他們星殿外殿之人的身份。
誠然，和分發給每個報名參加生死渡人的那兩塊晶石一樣，能穿着黑色的繡有星雲圖案的，就是星殿內殿之人了，只是內殿人普遍要比外殿人的身份貴重很多，因此並不會出現在這裡。
只在那顆在中境高空不斷運轉着的星殿星辰之上，才能見到內殿人。
這兩個星殿外殿人，就是專門來接引這一批要進入生死渡的外來者的。兩人甫一穩住身形，立即就看向發出了尖叫聲的羅小惠：“發生什麼事了？”
就見羅小惠一臉驚恐的慘白，聞言立即伸手指向褚妖兒：“她，她……”
兩個星殿人轉頭一看，就見褚妖兒手指按在左眼上，也不知她是做了什麼動作，兩個星殿人只能看清她指尖動了幾動，然後她就放下手來，左眼緊閉着，卻是有着一行血色，從她緊閉着的眼中流出，順着白淨的臉頰滑下，竟是觸目驚心。
是血。
並且還是真正的血，而非什麼染料塗料，鼻子比較靈敏的人，都已經能聞到血腥味了。
星殿人一驚：“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間就把自己的眼睛給弄瞎了？
星殿人正驚疑不定着，然後就見褚妖兒伸出半握着的左手來，朝着面前早就呆滯了的曼恬攤開掌心：“吶，你要的眼睛，給你。”
循着望去，便見褚妖兒白嫩的掌心裡，此時赫然已經被血染得通紅，有着一顆紅寶石一樣的東西，正安靜的躺在其中，散發着極其濃郁的血腥味，給人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正是褚妖兒左眼的眼珠！
“嘶。”
山洞之中，有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居然，居然……
居然還真的把自己眼睛剜了出來！
這個姑娘是瘋了還是傻了，怎麼就曼恬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她都不會感到疼的嗎！
烏拉拉更是完全呆滯，無法理解妖兒怎麼說給眼睛就給眼睛，她好像還很心甘情願？！
之前跟妖兒聊天，還不覺得她哪裡不對勁啊，怎麼曼恬說了那幾句話，她就變成了這樣奇怪的樣子？
妖兒，到底怎麼回事啊？
羅小惠則直接嚇呆了。
眼睜睜的看着褚妖兒挖出自己的眼珠來，羅小惠再也站不住了，竟是“撲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身後的長凳上，然後一個不穩，差點沒仰頭栽倒。
因爲距離比較近，羅小惠能十分清楚的看清褚妖兒手心之中，那一顆血紅的眼珠，真的是剛剛纔從眼眶裡挖出來的，鮮血從眼珠上慢慢的滑落，凝聚到褚妖兒的手心裡，慢慢匯聚成一小灘鮮血，看得人頭皮都要發麻。
“咕嘟。”
羅小惠僵硬的吞下一口口水。
這個姑娘，這個叫妖兒的姑娘……
實在是太可怕了！
比暴露出本性的曼恬還要可怕！
然而，周圍這麼多人的反應，卻都沒被褚妖兒關注。
褚妖兒所關注着的，是對面曼恬的反應。
因爲正動用着控魂心法，所以對於曼恬的心理活動，褚妖兒雖談不上如有着透視眼那般，能夠完全的感應到曼恬此時此刻是在想着什麼，但憑藉着曼恬靈識的波動，褚妖兒可以大致的推測出曼恬是在想着什麼。
曼恬想着的，可是和她預料得相差無幾？
褚妖兒想着，泥丸宮裡的靈識，動用得愈發歡快了。
她直面着曼恬，微笑道：“曼恬，收下我送你的這份禮物吧，我還是第一次送人這樣的東西呢，你收下後，可得好好保管。”
曼恬看着她手中的那隻血紅眼珠。
儘管心中在瘋狂的怒吼着，快把這眼睛拿開，快拿開，我纔不要！
這樣的禮物，還是拿去送鬼吧！
但實際上，曼恬清楚的看見自己剛剛停在半空的手，此時居然正面朝上，做出一副要接下這顆眼珠的舉動，同時，曼恬也清楚的聽見自己道：“來，給我。”
褚妖兒脣角笑意溫柔，果然是依言將掌心之中的眼珠，倒進了曼恬的手上。
見到這一幕，整個山洞，都是變得鴉雀無聲。
溼濡的血順着褚妖兒的動作流下來，曼恬能感受到那鮮紅的剛從眼珠子上流淌出來的血液，經了這麼一點時間，已然是變得有些發涼了，涼到自己捧着這一顆眼珠，喉頭都是忍不住要發出壓抑的尖叫聲。
隔着這些血液，曼恬甚至還能感受到，這顆眼珠的重量！
分明只是小小一顆眼珠，沒什麼重量可言。
可偏生，曼恬卻是發自內心的覺着，這小小的一顆眼珠，根本就是重如千鈞，壓得她手腕都是生疼！
好想趕緊能將這顆眼珠給扔掉，鮮血也要擦掉，絕不能收下這顆眼珠，也絕不能讓自己的手上沾染這樣的鮮血！
趕緊扔掉！扔掉！
可不知怎的，大約是被面前這個姑娘的眼睛給嚇住了，曼恬悲哀的發現，都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居然還是無法有任何的動作，發出任何的聲音！
就連眨眼，都幾乎是不受自己控制。
這是怎麼了？
曼恬捫心自問，卻根本得不到什麼回答。
見褚妖兒已經將新鮮出爐的眼珠送給了曼恬，兩個星殿人生怕這兩個外來者又會做出什麼讓人大跌眼鏡的舉動，立即就道：“快，都準備好，要進生死渡了。”
聞言，褚妖兒收回手，隨意的甩了甩，就將手上的鮮血給甩掉。
然後她將撤下一半的玄黑綢帶給重新系好，朝身邊的烏拉拉伸出手：“我們走吧。”
烏拉拉這時候已經從之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見狀，咬了咬嘴脣，卻還是拉住了褚妖兒的手，跟在星殿人的身後，就準備去往生死渡的入口。
褚妖兒微微低了頭。
果然。
烏拉拉這個人，人真的是很不錯的。
山洞裡的其餘人也見了，也都是跟着動身。
很快，山洞裡的人就幾乎走光了，都在星殿人的帶領下，前往更深處的山道去了。
羅小惠坐在長凳上癱了會兒，見人都走完了，忙不迭也就從長凳上跳了起來，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就追過去。
卻是根本沒有喊曼恬，連看一眼都沒有。
顯然經了之前那一幕，羅小惠已經下定決心，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跟在曼恬的身邊了。
曼恬這個人，實在太可怕！
雖然沒有那個叫妖兒的姑娘可怕……
遠遠看着冗長的山道之中，正被烏拉拉牽着走的褚妖兒，羅小惠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然後就不敢再看褚妖兒，低着頭小跑跟上去。
連羅小惠都走了，整個山洞裡，就只剩下猶自僵硬在原地的曼恬了。
聽着屬於羅小惠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相對應的，下一批要進來這個山洞，準備進入生死渡的人的腳步聲，也是越來越近。
曼恬禁不住有些急了。
爲什麼自己還是不能動？
生死渡要開啓了！
而似乎褚妖兒已然是收回了對她靈識的控制，她僵硬着，僵硬着，突然渾身一個哆嗦，然後她就驚喜的發現，自己的肢體，能聽自己的使喚了。
她當即下意識的就要扔掉手中的眼珠，可鬼使神差般的，她直直地看着手中的血紅眼珠，居然沒有扔掉，而是手指一握，就將眼珠給收進了儲物空間戒指裡放着，手心裡的血灘卻是抹掉了，她轉身，急忙朝着山道跑過去。
因爲羅小惠他們走得早，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了。這裡又不能御風飛行，因此曼恬只能跑得很快，快到她的心跳，都幾乎要和跑步聲齊平了。
“踏踏踏，踏踏踏。”
“砰砰砰，砰砰砰。”
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竟恍惚成了一道聲音般，聽得曼恬呼吸，越發的急促了。
跑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追上大部隊。
聽到跑步聲傳來，緊跟着星殿人走的烏拉拉回頭一看，然後就和褚妖兒悄悄地傳音：“妖兒，曼恬追上來了。”
“嗯，我‘看到’了。”褚妖兒平靜答道。
見褚妖兒如此平靜，臉上的血跡擦掉，一張縛了黑布的臉白白淨淨，看起來和挖掉眼睛之前的樣子，好像沒什麼兩樣。
烏拉拉遲疑着，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聲來。
“妖兒，你剛纔，你剛纔真的挖了自己的眼珠？”
褚妖兒聞言，轉過頭來，朝着烏拉拉笑了笑：“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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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拉拉遲疑道：“我覺得，你應該沒那麼傻纔對。”
褚妖兒點頭：“對啊，我不傻，那不是我的眼珠。”
果然！
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是……
烏拉拉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是你的眼珠，那是誰的眼珠？剛纔那麼多人都在看着，可沒一個人覺得那不是你的眼珠。”
褚妖兒道：“拉拉，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東西？是深海鮫人族裡特有的，據說其實鮫人流下的眼淚，不僅能化成十分珍貴的鮫人珠，它們每一隻鮫人，死前還能流下一滴血淚，那血淚化成的鮫人珠的模樣，就是一顆眼珠的樣子，也就是剛纔你看到的‘我的眼珠’。”
嘎？！
烏拉拉眼睛瞪得更大了，銅鈴一樣。
“妖兒，你是說，你是說你剛纔根本就是偷天換日，用一顆鮫人血淚凝成的鮫人珠，僞裝成了你的眼珠？”
“沒錯，就是這樣。”
“那血呢？血你是怎麼搞的？”
烏拉拉急切的問道。
難道是自己想的那樣？
那也不是妖兒的血？
果然褚妖兒解釋道：“血啊，這個就更簡單了。難道有時候你碰到了一些比較兇悍的靈獸或者海獸，你和它們戰鬥，你贏了的話，你不會將它們的屍體給收一下，當做你的戰利品？因爲它們身上的皮甲鱗甲牙齒毛髮什麼的，不都是很值錢嘛，尤其是龍，如果屠了一條龍，那就連龍血，一小瓶也都是能成千上萬的賣，我儲物空間裡肯定也會放有一些靈獸屍體啊。”
她的控魂心法，雖然沒有達到參商大帝那樣真正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想要憑藉着控魂心法，做出些什麼掩人耳目的小手段，還是完全可以勝任的。
並且還不會被人看出來，就如剛纔，誰都沒發現那血是假的，也誰都沒發現那眼珠是假的。
“嘖，我剛纔一直盯着你看，居然沒看出來那血根本不是從你眼裡流出來的。”烏拉拉震驚道，望向褚妖兒的眼睛裡，充滿了佩服的神色，“妖兒，你真厲害，太厲害了，真的，要不是我覺得你沒那麼傻，我也得被你騙得團團轉。”
但旋即，話音一轉：“不過妖兒，你把鮫人珠給曼恬幹什麼，那是很貴重的東西啊，給她你不心疼嗎？”
說起這個，褚妖兒笑了笑。
但這笑容，卻有些神秘了。
“當然心疼，不過我有大用。等我們進了生死渡，你就知道了，拉拉，你就等着看吧，接下來的生死渡，絕對會很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