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靈峰很高。
雖比不上位於南區的那座大雪山,但禁靈峰也算是西區裡第三大高山,高達數千丈,峰如利刃,高聳入雲,直破天際,令人擡眸望去,根本一眼看不到盡頭。
唯一能夠感慨的,即是禁靈峰不愧爲西區有名高山,這等崇高險峻,委實是讓人望而生畏。
若是尋常,一個神尊在能夠使用靈力的情況下,想要從山頂到山腳,那麼一個念頭的功夫就足夠。可現在,因着要尋人,褚妖兒不知道臨寒是真的摔落下懸崖,還是在半路上找到方法自救成功,她只得不停地動用着靈識,將整個禁靈峰給上上下下地梭巡了個遍。
山洞裡,石縫中,樹木間,幽谷後。
但凡能夠藏人的地方,她的靈識一遍遍的掠過,任何地方都是不肯放過,梭巡得認真而又仔細,她丹田之中的靈力,隨着控制身體來進行御風飛行,以及用來抵抗禁靈峰所帶給她的反噬和威壓,從而流失得特別厲害,眼看着再過不多久她就要支撐不下去了,但那雙血紅的眼睛卻還是毫無焦距的眨動着,那血色濃郁,堪堪要滴下新鮮血液來一般。
並且,她擔心臨寒被參商大帝的那一道毀滅之力弄成她最不願意想的境況,從而令得他氣息改變,她可能找不到他,她取出寒宮的那枚鑰匙,憑藉着鑰匙上的氣息,來尋找着臨寒。
越是尋找,褚妖兒的臉色便越是蒼白,體內的毒素也是越發的翻涌。
烏黑的血一波接一波的沿着嘴角流出,將白皙的皮膚染黑,也將紫色的華裳染黑,讓得她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至極,脆弱至極,尚在半空中,身體便有些搖搖欲墜,眼看着下一瞬,就會摔到一塊從光滑石壁上凸出來的巨巖上。
可如今,有了寶寶,她豈能讓自己再如以前一樣,隨隨便便就能磕着碰着?
即便並沒有過懷孕生子的經歷,但褚妖兒也是知道大家普遍都清楚的常識,明白女人懷孕前三個月最是危險,一定要好好的保護自己,才能讓肚子裡的寶寶平平安安的生長。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控制身體在那塊巨巖上停下,沒讓自己失力倒地,然後再狠狠喘了口氣,卻是臉色陡的一黑,她一張口,又嘔出一口烏血來。
這次的血比剛剛在峰頂時候吐出來的還要更加漆黑,好似剛剛融化開來的墨汁一樣,滴落到巨巖上,巨巖當即“嗤嗤嗤”的響,這塊能夠承受十數個人站立的巨巖,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被腐蝕了大半,然後微微晃動起來,竟是要從石壁上墜落下去了。
明明還想繼續吐血的,然褚妖兒繼續深呼吸,強行壓制住了要吐血的慾望。她伸手扶了把光滑的石壁,這便足尖一點,離開巨巖,繼續朝下梭巡。
便在她離開後,那塊巨巖“嘩啦”一聲,竟是直接碎成了齏粉,被山風吹散了。
可見褚妖兒體內的毒素,已然是爆發到了怎樣的地步!
連禁靈峰上這種特殊岩石都能被腐蝕得乾乾淨淨,更何況她身體裡早被毒素折磨了大半年的五臟六腑?
若非憑着心裡頭那股倔勁兒,怕是她根本下不了峰頂的。
而這樣霸道的毒,也幸虧只和她的身體有關,不和寶寶有關,否則她根本是無法受孕的,這種毒素早已和她的身體融爲一體,不吞服七生果,根本無法進行解毒。
身體慢慢的下落,靈識還在瘋狂的不停梭巡着。
然越是到了山腳,她的臉色就越發蒼白,染血的嘴脣也是禁不住顫抖起來,她幾乎不敢落地。
剛剛在半山腰的位置梭巡的時候,她有注意到以臨寒墜落的方向,會經過的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可是她在那片樹林裡尋找的時候,並未找到臨寒的蹤影,也就是說,臨寒墜落懸崖後,並沒有被那樹林給阻攔住,他很有可能墜落到了山腳下的深淵裡,也有可能,是被參商大帝的那一道毀滅之力,給……
褚妖兒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只控制着身體,慢慢到了山腳,停在深淵裡。
深淵下全是水,各種河道錯綜複雜,冷風不停,吹得人身體都要打顫。
因是在山腳下,周圍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巨大的樹冠遮住了陽光,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舉目四望,卻也是黑漆漆的,很是瘮人。
褚妖兒靈識朝周圍散發而去,然後往前走了那麼一丈距離,離開了禁靈峰的禁靈地段,身體便猛地一輕鬆,所有的反噬和禁錮飛快的消失,她卻是晃了晃,再吐出一口血來。
這口血濺落到河水裡,水面立時騰起肉眼可見的黑煙,竟是將河水給直接腐蝕了去。
她靈識感應到了,並沒有在意,只隨意的伸手抹了抹嘴角,便踉踉蹌蹌地開始朝前走。
一邊走,一邊繼續擴張着靈識。
靈識如風,鑽入漆黑森林裡最狹小的空隙,深入複雜河道里最底層的河牀,將整個禁靈峰的山腳,都給仔仔細細地梭巡了一遍。
只是,依舊沒有找到臨寒。
便連他的氣息,都是沒能感受得到。
褚妖兒咬了咬嘴脣,力道極大,將蒼白的脣都是給咬出深深的痕跡來。
找不到,找不到,還是找不到。
臨寒,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
“臨寒!”
褚妖兒開始呼喊:“臨寒,你在哪,臨寒!”
,你在哪,臨寒!”
因動用了靈力,呼喊聲傳得極遠,整個禁靈峰都是能夠聽到。
禁靈峰周圍乃是平原,但褚妖兒現在所在的山腳這裡,入目所及卻全是鬱鬱蔥蔥的森林,因此她這樣開始呼喊,聲音遠遠傳開來,整個山腳都是響徹着回聲。
“臨寒!”她繼續喊,“你在哪,應我一聲!臨寒!”
回聲不停地迴盪,卻依舊是沒有任何人回答。
不僅沒有回答,連半分的動靜都是沒有。
——禁靈峰上,除了植物以外,是沒有什麼生物存在的。
她沒有氣餒,繼續梭巡,將山腳繞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呼喊,還不斷地擴大着靈識搜尋的範圍,將禁靈峰山腳方圓數裡的地域,都給仔細尋找了一番。
然而,仍舊是沒有臨寒的氣息。
就連有關他的半點痕跡,半點蛛絲馬跡,都是尋找不到。
漸漸的,似乎是力竭,又似乎是絕望,褚妖兒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到了最後,她扶住一旁的樹幹,額上冷汗遍佈,後背也是汗如雨下,將貼身的衣物都給打溼。
眼前仍舊是漆黑一片,她卻覺得有些暈眩,眼睛無意識地一眨,一滴冷汗順勢流進眼裡,刺激得她早就沒了用處的眼珠生疼。
不知是不是被這一滴冷汗給刺激到了,她深深地喘息,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氣息,以免體內痛楚加劇,她會再度昏厥過去。
待到平復了後,她擡腳,繼續朝前走。
前方突然有着一株和周圍的樹木相比,顯得十分弱小的黑木輕輕動了動,然後有着那麼一小截樹枝,悄悄地伸了出來,攔在褚妖兒的腳前。
若是放在平常,這樣的一棵食人樹的動作,一定會被褚妖兒發現。
但現在,她頭腦有些昏昏沉沉,丹田裡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泥丸宮裡的靈識亦是即將告罄,毒素爆發所帶來的痛苦讓得她快喪失了意識,她完全沒有感受到這棵食人樹的動作,只沉重地擡腳,腳尖立即被那一小截樹枝絆倒,她一個不穩,便是要摔落在地。
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她雙手護住自己的肚子,然後毫不意外地就要摔倒。
一旦摔倒,憑着食人樹的反應,會伸出更多的枝椏,將她纏繞起來,窒息而死。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沒了任何的力氣,她閉上眼,等待着自己被食人樹枝椏纏繞起來。
卻是突然的“嘰”的一聲,像是人類圈養的小雞被嚇到了一樣發出的叫聲,褚妖兒有些茫然,卻是下意識的一伸手,便扶住了身旁的樹幹,穩住堪堪要倒地的身體。
丹田裡靈力雖已經枯竭,但她的反應還是很迅捷的,並沒有因毒素的爆發而受到什麼波及。
靈識已經無法動用,她不知道剛剛是發生了什麼,只隱約猜想到應該是有人救了她。她狼狽地站在那裡,側耳傾聽着周圍的動靜。
便聽“簌簌”聲音響起,好似是那食人樹伸出來要絆倒她的枝椏收了回去,然後又是一陣枝葉抖動的聲音響起,她能聽見,前面那棵食人樹,竟是將樹根從泥土裡拔了出來,然後整棵黑木好像一個人類一樣,以樹根爲足,晃動着滿身枝葉,“砰砰砰”的就前跑走了。
食人樹奔跑的速度很快,不過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跑進了森林深處,看不見了。
褚妖兒心跳有些快。
剛剛還是極度絕望的心湖,此時已然波濤洶涌。
巨浪翻滾着,咆哮着,將那已是因着到處都找不到臨寒而變得冰封起來的心湖,徹底的攪動開來,浪潮一波波的襲來,她竟是瞬間感到了狂喜。
狂喜到,幾乎是要落下淚來。
姑娘的嘴脣還是蒼白的,上面沾着不少烏黑的血。血痕未乾,因爲她時不時的便要吐出血來,她抿了抿嘴脣,便扶着樹幹轉過身來,看不見的眼睛無神地面向前方,努力傾聽着前面的動靜,同時也是盡力地感受着不同於空氣的氣息。
“是誰?”
她控制着身體,在厚厚一層腐葉之上,站得更加穩當。她聲音因之前的呼喊而變得有些沙啞,卻不妨礙對面的人能聽出她語氣中深深壓抑着的驚喜之意:“是誰,臨……姬華?是姬華嗎?”
“姬華”二字甫一說出口,她眼睛立即便睜大了,那濃濃的血色之中,很輕易就能看出她的喜悅。她鬆開扶着樹幹的手,穩穩地朝前走了兩步,就停下了,站在那裡,小心翼翼地道:“姬華,你是姬華嗎?是不是你?”
說完了,喉頭一甜,竟是又要吐出血來,她卻硬生生地嚥了下去,於是臉色陡然一黑,就又恢復了之前的蒼白,讓她看起來更加的脆弱。
她沒有在意。
只認真地感受着對面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那種氣息……
那種世界上獨一無二,尊貴到誰都生不起半點褻瀆之心的氣息……
在這世上,除了古帝姬華,還能有誰?!
那種尊貴,與生俱來,誰也無可模仿,誰也無可取代!
果然,她話音剛落,對面的人似乎微微笑了笑,笑聲是她所熟悉、卻已經很久都沒有再聽到過的輕柔。
“妖兒,不過一年未見,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他站在她對面不遠處,無邊森林裡光線陰暗,然他一身華紫,卻是點亮了所有黑暗。
頭
頭頂樹冠遮天蔽日,他立於那樹蔭之下,負手而立,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周圍的樹木,卻好似是迎接帝皇一般,樹冠紛紛而動,收斂了起來,露出湛湛日光。
金色的陽光第一次降臨到這森林之中。
萬丈金芒照耀而下,他周身便是點綴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讓他看起來好似天神下凡一般,尊貴高華,鴻軒鳳翥,讓人不敢直視於他。
他沒有立即走到褚妖兒的面前,只站在那陽光裡,隔着一小段的距離,仔細地看她。
儘管早已做好了她身中劇毒的心理準備,但現在親眼目睹她竟被那劇毒折磨到比起他離開之前,身子骨都是瘦了許多,臉色也是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那一身覆蓋了紫色的烏黑,一看便知是帶着劇毒的毒血,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他當初臨走之前,見到的還是一紫一白,十分的動人心魄,如今卻是……
姬華無聲地嘆了口氣,心疼不已。
這傻姑娘,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姬華。”
他才一開口,她眼中便有着水光凝出,讓得那盈盈血色,變得愈發濃郁動人。
任誰在幾近絕望,整個世界都是變得黑暗的時刻,終於等來一個很久都沒有回來的歸人,不會感受到喜悅,不會感受到委屈?
喜悅他終於回來。
委屈他終於回來。
等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從大雪紛飛等到春日暖融,從春光燦爛等到夏日炎炎,從夏陽酷暑等到秋風蕭瑟,從秋月寒江等到千里冰封。
四季一個輪轉,輪轉了一個四季。
如今,冰天雪地,朔風凜冽,他終於歸來。
漫天風雪是他的陪襯,金陽萬丈是他的背景。
他長得那麼好看,對她那麼溫柔那麼好,他是命中註定的人,他是永遠都不能丟下的人。
她不能丟下他,所以當初他選擇丟下她。
留她一人獨自面對着諸多的謎題不解,留她一人踏上她所應走的種種道路。
所以她委屈過,她也傷心過,她也難過過。
唯獨沒有的,卻是從來都不懷疑他,她相信他,一如相信他會帶她離開東靈聖地一樣。
原本早早的就想好了,只要他回來了,她一定要如何如何對他,讓他好好嚐嚐膽敢欺騙她的下場。
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回來了,站在她的面前,她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緊緊地抿着嘴,剋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然後什麼都忘掉了一樣,忘記自己衰敗的身體,忘記自己懷中的寶寶,像是失而復得一樣的姑娘擡腳朝前跑,踉踉蹌蹌的,磕磕絆絆的,甚至是顫顫巍巍的,朝着他的所在跑去。
每走一步,半深半淺,小腿都幾乎要沒入那厚厚的腐葉之中。
因封印已解,表面上兩個人的實力相差無幾,尤其褚妖兒又是從東靈聖地裡出來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身上都是帶有着造物主特意爲她準備的一系列好處,是以姬華此刻還並不知道她懷有身孕。
他只站在原地,微笑着看她朝自己奔來,狼狽得如同一隻受了傷的小獸。
既是小獸,受了傷,可不是要找自己最想依靠的來進行安撫?
那麼,她最依靠的,是誰?
如今,在這個地方,她能依靠的,是誰?
是姬華!
姬華姬華姬華!
除了他沒有別人!
只有他,只是他!
步伐從最開始的蹣跚,終於變得正常了起來,她靈力無法動用,靈識也無法感應,眼睛更是看不見,但這一路上,卻是什麼都沒有遇到,她很正常的,很安全的,奔跑過那一小段距離。
然後,褚妖兒便奔到男人的面前,卻是極其突兀地停下了。
她嘴脣緊抿着,血色的眼睛裡水澤閃爍,在他面前三尺之處停頓片刻,似是確定面前的人當真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後,便猛地朝前一躍,跳進他朝她張開的懷抱之中。
霎時間,熟悉的馥郁雅香撲鼻而來,她被他緊緊抱住,整個人都是被他的氣息給包裹了起來,那種曾經給了她極大安全感的溫暖,從他的身體之上源源不斷地傳來,讓她因劇痛而變得冰冷的身體被慢慢暖熱的同時,也是再度感受到了獨屬於他一人的安全感。
這是她的。
是她一個人的。
“姬華……”
她顫抖着喊他,聲音既高興又委屈,帶着點沙啞,聽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應:“妖兒。”
“姬華……”
“妖兒。”
“姬華……”
最後一聲終於是帶了哭腔,他輕嘆一口氣,將她摟得更緊:“妖兒,我在。”我在。
他在的。
他回來了。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怕,不要慌。
有他在,一切都不要怕。
紫衣尊貴男子微微低下頭來,將脣印上懷中姑娘的額頭。
觸脣冰涼。
她比以前是要瘦了不少,纖細的身體被他緊緊摟着,整個兒的埋進他懷中。姑娘纖細的手臂死死摟着姬華的腰,染了烏血的側臉也是貼上他的胸口,她臉上身上所有的血,便也因此都糊在了他的身上,將那一襲華貴紫衣染得皺巴巴髒兮兮的,他卻一點都不在意,只一手攬在她細弱的腰肢上,一手撫上她的後背,輕輕拍着,平復她的
,平復她的情緒。
以前他便是這樣。
她難過了,傷心了,他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便只好這樣慢慢撫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哄她。
姬華的手似是帶有着一種特殊的魔力,因而在這樣的撫慰之下,褚妖兒慢慢平復了心緒。
只是,平復了心緒後,那之前壓抑住的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她猛地推開他,身體一顫,便是“噗”的吐出一口烏黑的血來。
看着這一小灘烏血竟是能將腳下的腐葉給生生腐蝕了去,姬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帶着紫意的瀲灩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然後他握住她的手腕,探上她的脈搏。
不探還好。
這一探,他面色一變,變得那叫個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此時神情,端的是十萬分的複雜。
“……你懷孕了。”
褚妖兒吐出那口積壓了好一會兒的血後,覺得胸口沒有剛纔那麼滯澀了,讓她舒服了不少。她聞言點點頭,然後有些忐忑地看他,血色的眸中沒有任何焦距。
他便問:“誰的?玉纏的還是臨寒的?”
褚妖兒有些緊張:“臨,臨寒的。”
按照時間來推算的話,應該是在北區極北深海洞府裡的時候懷上的。
並且還是褚妖兒和這些男人對上的時候,很少數的佔據主動方的一次懷上的……
這麼一個消息,對於好不容易能離開東靈聖地,並且還是第一個找到了褚妖兒的姬華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雷霆劈上姬華的腦袋,直將他給劈得個外焦裡嫩,風中凌亂。
姬華目光呆滯了一瞬後,便是迅速轉移到了褚妖兒那看起來還是和以前沒什麼兩樣的平坦的小腹。
他看着,目光和他的神情一樣,複雜無比。
褚妖兒被他看得更加忐忑了。
她完全不知道此刻的姬華是在想什麼。
在此之前,姬華也曾想過,見到妖兒,說不定會發現她懷孕了。
那當然,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誰讓他當初只是要了她的第一次而已,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東靈聖地守着那些蠢蠢欲動的次封印。
說來也算他倒黴,養成計劃只開啓了兩年,好不容易纔開了葷,就得爲老婆展開守衛大業,也只能說是時運不濟。
不過俗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既是七人之中實力最強的一個,當初施展夜色妖華的時候,他出的力最多,如今身爲第一個能給褚妖兒守護封印的人,勉強也算適合。
於是他就盤算,孩子不是他的,那很可能會是慕凝、墨衍、祁皇、星隕、玉纏這幾人。
至於臨寒,最初在他想來,是最不可能的,因爲臨寒是他們這些人之中最後一個見到妖兒的,時間太過短暫,以臨寒那性子,估計在那方面是比他還要糾結的,所以臨寒想要一槍中彈委實是有些不切實際。
但真的見到褚妖兒,發覺她懷孕了後,姬華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臨寒。
因爲按照原本對夜色妖華解開的時間來推算的話,臨寒陪在褚妖兒的身邊,滿打滿算也應該是兩個月。
這就是說,姬華幾人在玉纏到來東靈聖地後,再呆上兩個月,就能離開聖地了。
可事實卻是,他們幾乎是呆了將近三個月,方纔出來。
如此一來,褚妖兒懷孕,那孩子父親是誰,就很顯而易見了。
不是玉纏,就是臨寒。
如今得到了褚妖兒的準確回答,姬華莫名有些感到難以啓齒。
居然還真的是臨寒……
那小子真是……
走了什麼好運啊,妖兒懷上的第一個孩子,居然會是臨寒的!
簡直,簡直……
真的好讓人羨慕嫉妒恨啊QAQ!
看不到姬華那複雜到不知該怎麼形容的神情,褚妖兒不知他是腦補了什麼,只下意識心想他可能很不高興,便伸手拉住他,有些愧疚道:“對不起。”
姬華思緒還未從晴天霹靂之中回過神來,聞言腦子空白道:“對不起什麼?”
“孩子不是你的。”褚妖兒聽着他這堪稱是空白的語聲,越發覺得愧疚了。幸而她也知道,她這輩子不可能只生肚子裡這一個寶寶,說不得每個男人她都得給生一個,因此她以一種很自然不過的語氣道,“下次再懷你的寶寶。”她說着,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握上他的手,“你別生氣,我也不知道會有寶寶。”
姬華這才擡眼,看了看姑娘那小心翼翼的神情。
知道她心思十分的細膩敏感,更聽說過女人懷孕後,性情會和以前有着很大的變化,姬華無聲的嘆氣,然後反手握住她的:“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有了身孕,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生氣。”
褚妖兒聽了,小心翼翼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姑娘笑了:“這就好,我還怕你會生氣。”
姬華道:“我生什麼氣,只要是你生的,我都高興。”
說着,他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終於將她給哄好。
這時候姬華才問起剛剛的事,這便知道,原來臨寒失蹤了,她爲了找臨寒,纔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有關西區這禁靈峰的名頭,姬華是聽過的,略有耳聞。他擡頭看了一眼上方高聳入雲的利刃般的山峰,盡
的山峰,儘管離山體有些遠,但並不妨礙他感受到禁靈峰所攜帶的那種天然禁制。
感受着那種禁制,姬華立即便知道,褚妖兒爲了找臨寒,是花費了多大的功夫。
他再嘆口氣,只覺今日相聚,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至少他今日的嘆氣次數,比他以前加起來的還要多。他握着褚妖兒的手,手上閃着紫光的霧色一閃,靈力便沿着她的手,灌輸進了她的身體裡,開始爲她調理她身體裡被毒素瘋狂侵襲後的經脈。
這一靈力灌輸,探清了她的身體,他才知道,原來她身體健康狀況比他看到的還要更加嚴重。
若非毒素與她的身體早早的融合到一起,非解藥不會分離,她腹中的胎兒所需營養來源又和普通胎兒的不一樣,怕是她根本連受孕都是不可能的,還談何能夠像正常女人那樣懷孕。
察覺到這一點,姬華手中灌輸靈力的動作不停,卻是低頭吻了吻她的脣角,把那即將乾涸的血液給吻去,竟也不怕自己是否會中毒:“臨寒不會有事的,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去聖地了。你身體不好,我先帶你去治療,等他從聖地出來了,他會來找我們的。”
臨寒去了聖地?
褚妖兒一愣:“次封印已經回來了,臨寒還去聖地幹什麼?”
姬華道:“聖地裡大帝的本尊已經擴張得越來越厲害,那裡需要他。”
準確來說,是需要他們七個人。
不過他都已經從東靈聖地裡出來了,除臨寒之外的其餘五人,也是即將要從聖地裡出來。
明白這一點,褚妖兒放下心來,沉沉呼出一口氣:“嚇死我了,他被大帝算計墜崖的時候,還硬接了一道大帝的力量,我以爲他……呼,嚇死了,還好他沒事。”
說着,她空着的手伸出來,拍了拍胸口,一副十分後怕的樣子。
姬華眸子漆黑的看她,她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也覺得他此時目光非常灼人:“妖兒,你覺得在我面前談論起其他男人,是個很愉快的話題嗎?”
褚妖兒:“……我錯了。”
糟糕,居然忘記這傢伙是個醋桶!
剛剛纔經歷了一番大悲大喜,褚妖兒難得思維有些跟不上。知道自己在姬華面前說臨寒說得有些多,尤其她現在肚子裡的寶寶還是臨寒的而不是姬華的,她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很坦誠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見此,姬華滿意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然後單手摟着褚妖兒便要離開這裡。
他沒看見她趴在他懷裡,悄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問:七個男人裡誰最小氣?
答:姬華姬華姬華姬華姬華!
認準姬華牌醋桶,文可吟詩作畫,武可刷槍弄棒,上可登峰造極,下可做飯暖牀,簡直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必備物品,堅定姬華牌正品醋桶一萬年不動搖,實乃鎮店之寶,全東靈包郵哦親!
……
考慮到臨寒不聲不響地離開,連褚妖兒都是被嚇了一跳,姬華說着要帶褚妖兒去療傷,但離開西區之前,還是跑了一趟寒宮,給寒宮的人說明他們宮主的去向,這才帶着褚妖兒走了。
寒宮宮人們仰頭目送兩人離去。
等兩人身影不過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是消失在天際,看不見了,宮人們立即拋卻了剛剛還是極其肅穆極其鄭重的姿態,火速湊到一起,開始巴拉巴拉地八卦了。
宮人甲:“天啊剛纔那個人好眼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可不是傳說中的那位?”
宮人乙:“小道消息果然是沒錯的,夫人真的和這麼多人有一腿!”
宮人丙:“夫人魅力真的好大啊,居然能把這麼多傳說中的人物都給拿下!我決定了,從今往後,夫人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向夫人學習,也開個美男後宮!”
宮人丁:“說起後宮的話,夫人有七個丈夫,他們誰排在第一?”
這個話題一出,整個寒宮立即都是沸騰了。
對啊!
夫人可是有七個丈夫,並且這七個人,每個都是他們東靈裡響噹噹的人物!
別說能傾心上同一個女人了,就算是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對誰誰誰表現出那麼一絲絲的好感來,怕都是能讓對方死心塌地從此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能夠造成如此後果,一方面是他們的實力太過強大,一方面也是他們的容貌太過俊美,冰晶城裡的那一排神尊冰雕,可是將他們的形容都給認認真真地雕刻了出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但凡看過了那冰雕的,都是免不得要狠狠誇讚一番他們的容貌。
這樣的他們,身居高位,又是巔峰神尊,都有着各自的驕傲和尊嚴,如今卻是爲了一個女人聚集到一起,那麼,誰是老大,誰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小?
宮人甲興奮道:“我說我說!肯定古帝是老大啊!剛剛你們注意到了沒,古帝氣場特別強,夫人在他懷中,都是小鳥依人呢!”
宮人乙卻是不贊同:“若說氣場,應該是東區那位最強!之前夫人和祁皇大婚的時候,我代表宮主去了東區,見過祁皇。嘖嘖,祁皇的氣場,那是天生的強大,比古帝都是要略勝一籌呢!”
宮人丙道:“哎哎哎,你們胳膊肘往外拐啊,怎麼不說宮主是老大呢!宮主氣場也是很足的嘛,眼睛一瞪,活脫
一瞪,活脫脫要把人給凍成冰雕嘛。”
聽了這話,衆宮人一齊鄙視:“那叫威壓,不叫氣場,蠢貨!”
有關褚妖兒男人們的排位如何,寒宮宮人們討論了老半天,都是沒能討論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末了,只得意猶未盡地咂嘴:“古帝都回來了,其他幾位也都該回來了吧?等到七人全都聚集在一起,那場面,真是……”
真是什麼呢?
那少說也是非常壯觀的了。
七個氣質各不相同的美男子並排而立,真是想想就讓人倍感激動。
而此時,宮人們口中的主角,卻已經是被七人之中最被看好的能夠勝任老大之位的姬華,給帶離了西區,一路往東,來到了西區與中境交界的地方。
儘管姬華並未說帶她來的地方是哪裡,但褚妖兒一看,頓時福至心靈。
耳邊風聲呼嘯,不過是那麼幾息的功夫而已,姬華就帶着她停下了,他們腳下乃是一座猶如臥龍般盤踞着的龐大城池,不屬於西區,也不屬於中境,但又不是三不管地帶,而是屬於古帝名下的,是古帝的所有地。
這座好似龐然大物的城池,城名很簡單,就叫古城。
姬華和慕凝是有些相像的,性子比較閒散,有些慵懶,不喜歡管這事管那事,所以慕凝好歹還在雲間天裡建立起了一個雲間十三宮,培養了一批手下來爲自己效力,自己當個有名無實的天尊,姬華則是什麼勢力都沒有創建,就只以自己的稱號建起了這麼一座城池,卻是連城主之位都懶得當,自己根本就是個甩手掌櫃,古城發展到瞭如今這麼個繁榮昌盛的程度,可以說是和他完全無關的。
因爲當初創建起古城後,他就跑去大雪山,進了東靈聖地見到褚妖兒,跟褚妖兒一起生活了。等他從東靈聖地裡出來了,又是一直粘着褚妖兒不放,自然更加沒有空閒來管理古城了。
若非他名聲在外,古城裡留守着的人又都是對他忠心耿耿,力求將古城發展成參商海幾大著名島城之一,怕是姬華早就將這麼個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城池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所以說,幸好古城還在,否則姬華想要給褚妖兒療傷的話,還得跑客棧。
客棧住起來方便是方便,但再方便,總歸也沒有自己的地盤方便,於是姬華這時候終於體會到有自己的一個勢力,究竟是有多重要。
但體會到歸體會到,明白歸明白,以姬華的心性,他還是寧願陪着褚妖兒到處歷練旅行,露營住客棧吃烤肉進飯館,他也還是懶得像其他六個人一樣,創建屬於自己的勢力。
他就是懶!
他懶他驕傲,他懶他自豪!
有本事你來揍他啊來啊來啊!
小樣兒不敢吧哼哼哼。
現如今古城發展得越來越好,姬華毫不客氣地帶褚妖兒來這裡,連城門都沒進,直接就破開了古城的高空防禦禁制,入城,直往城主府而去。
說是城主府,但姬華知道,這裡面是沒有城主的。
便是爲他管理古城的那幾個追隨者,也從來都是沒人自詡爲城主,自然沒人會住在這裡,因爲那幾個追隨者一致認定,城主府該是古帝住的,便是古帝不住,那也萬萬容不得別人褻瀆。
城主府裡雖然沒人住,但並不代表城主府中沒人,至少這麼多年過去了,城主府還是乾乾淨淨,被打理得連點灰塵都是看不見。
建立起這座古城,至今已然有着五六百年的時間。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纔來到城主府,姬華卻是立即便感應到,當初的那幾個追隨者,居然全都呆在古城裡,沒有一個隕落逝世的。
——這就是修煉的最大好處了,雖礙着資質問題無法攀登最高峰,但好歹也能延年益壽,增長壽命。
於是進入城主府後,姬華看了看懷中的褚妖兒,她在知道來的是古城後,便撐不住昏迷了過去,他也不耽擱時間,護住褚妖兒後,便是釋放出自身的氣息。
剎那間,強大到足以讓世間所有生靈都是要忍不住頂禮膜拜的氣息,瞬間衝出了城主府,蔓延了整個古城。
“轟!”
似乎有人拿起重鼓在耳邊重重敲響一樣,古城裡的所有生靈,都是在剎那間覺得,這樣的氣息,當真又陌生又可怕,卻不知是哪位強者,居然能在古城這裡進行如此挑釁的行爲!
古城城規有一:“入城者,不問來歷,皆不得擅自釋放威壓,違者抓進大牢。”
不過古城城規還有一:“城主是最至高無上者,膽敢違抗城主,殺無赦。”
這些城規,姬華是知道的,雖然和六百年前之前的城規有着一些不同,但大體還是沒有改變的,因此他釋放威壓,釋放得毫無壓力。
果然,他不過剛釋放威壓,整個古城都是被他威壓給震得根本擡不起頭來,然後在心中腹誹着這是誰啊居然敢無視城規難道不怕被執法大人們給直接抓進牢裡去亂棍打死嗎,古城中的幾人,則是立即擡起頭來,神色間滿是不可置信,眼睛也是瞬間變得晶亮。
這樣強大的威壓,這樣熟悉的氣息……
城主回來了!
腦海中陡然閃過這麼一條訊息,古城中人便是詫異見到,剛剛還在十分嚴肅討論着事情的執法大人們,此時竟是一個個的眼中充斥了精光,然後立即離開了古城最高級別議事廳,直往城主府的
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嗖嗖嗖!”
數道身影一閃而過,空氣中都是留下淡淡的痕跡。
古城中人見了,都是十分詫異與不解。
“執法大人們這麼慌張,是要做什麼?”
“不知道啊,難道是剛剛那個人太厲害,執法大人們準備一同動手去抓人嗎?”
“走走走,趕緊跟上去看看,好久都沒看到執法大人們一起動手了,真是期待啊。”
古城超脫於整個參商海,雖不是一方勢力,但卻也不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池,而是有些一城之國的味道。
這樣的一座城池,西臨西區,東接中境,雖位處兩大區中間,但西區和中境的掌權人卻從來不對古城發動戰爭,是以三者向來都是相安無事,至少在古城中人的眼中看來,執法大人們已經好幾百年都沒有怎麼動過手了。
因爲執法大人們手中掌握着的執法隊,乃是古城中最高規格的軍隊,城中若是膽敢有聚衆鬥毆的現象,執法隊是會不論身份背景,直接殺無赦的,所以在古城裡居住的人,包括外來旅遊的人,也都是清楚,要想戰鬥啊決鬥啊之類的,去地下角鬥場就好,千萬不能在明面上,否則管你什麼家族少主什麼幫派少主的,統統殺無赦!
而除此之外,古城裡其他的規矩都是很正常的,並沒有什麼不能讓人接受的。加之古城乃是姬華古帝親自建成的,雖然古帝現如今並不在城裡,但怎麼說古城也是佔了他的名頭,所以這幾百年過去了,古城發展得很快,如今已然是一方巨擘的存在,誰都不可小覷。
至少執法大人們若是出城,去往某某地區參加什麼什麼的時候,對方都是將執法大人們給敬爲貴客的,萬不敢讓來自古城的執法大人們不滿意。
然,就是這樣的執法大人們,今天卻好似是打了雞血一樣,不僅一同出現了,而且還都是在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
看那方向……
古城中人震驚了。
“天啊!”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居然是城主府!”
“那個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進城主府!”
“還愣着什麼,還不趕緊跟上去看熱鬧!”
“說得對啊,走!”
不知是不是那人察覺到了危險,威壓這時候似乎有所收斂,古城中人紛紛直起身來,急吼吼地跟着執法大人們跑向城主府。
城主府可是他們古城裡的禁地!
哪怕是一區之主,來到他們古城,想要進入城主府參觀,都是得經過五位執法大人的一致同意,否則,但凡有一位執法大人不同意,別說能進城主府裡住下了,就算是進去看一眼,那也是不可以的。
古帝之名,古帝之威,早已深深鐫刻在五位執法大人的心中,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容忍外人對古帝的不敬!
哪怕是古帝名義上的住處,都是不能有任何人來插足!
所以,得知剛剛釋放了威壓的人,竟是在城主府裡釋放的,古城中人都是激動了。
不過他們的激動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表現在了心裡。
誰讓他們古城這些年來被譽爲是參商海第一禮儀文明之城呢,作爲城裡的好公民,他們怎麼着都要維護一下古城的形象對不?
所以啊,有什麼話,憋在心裡,用眼神互相示意一下就好。
於是乎,便有了如下心理活動:
艾瑪!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
終於有人進城主府了!
簡直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普天同慶,奔走相告!
他們古城安穩多年,這種事情可特別少見!
趕緊跑,趕緊走,別到了地方,沒空位站了,不然要是錯過了這幾百年來難得的一場好戲,夜裡睡覺也絕對會哭醒的!
不消說,在五位執法大人的管理之下,整個古城中的居民們皆是團結力十分的強大,當即確定了目的地後,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嬸十大娘,紛紛拖家帶口拖爺爺帶奶奶的,喊鄰居喊鄉親的喊鄰里喊街坊,總之是動員起了整個古城,讓得古城裡所有人都是在第一時間放下了手中的事務,朝着城主府的所在,蜂擁而去。
他們一邊跑,一邊在心中瘋狂地咆哮着,一雙雙眼睛和執法大人們一樣,閃爍着狼一般的晶亮光芒。
在城裡住了這麼多年終於要有熱鬧看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個人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執法大人們全都在城裡的時候釋放威壓哈哈哈哈!
雖然不敢說他腦子是被門夾了嗎腦子被驢踢了嗎但他們敢說是不是癲癇發作了是不是羊癲瘋發作了不然怎麼會連城規都不看一看就敢釋放威壓呢哈哈哈哈!
真是控制不住的哈!哈!哈!哈!
哈哈無止境,吐槽更出衆啊有木有!
古城人表示他們內心很歡快,面容很淡定。
當然,如果他們曉得這世上其實有那麼一種神獸名叫草泥馬,恐怕此刻的他們都會認真表示,他們的內心深處正有着十萬頭草泥馬瘋狂的奔涌而過,那“臥槽臥槽”的聲音簡直不要太萌化他們的心。
去的人雖多,但奈何全古城都是修煉者,是以等他們跟在五位執法大人的屁股後面,屁顛屁顛地到了城主府後,恰好能看到最激動人心的那一幕。
說那一幕之前,先說說城主府的構造。
府的構造。
因爲是城主府,古城之主的居住之地,儘管當年姬華並沒有如何的在城主府的構造上下功夫,但奈何五位執法大人乃是對他最忠誠的追隨者,是以在他拍拍屁股跑去東靈聖地跟褚妖兒豔遇之後,五位執法大人卯足了勁兒,將城主府給建造得那叫個金碧輝煌,那叫個奢侈豪華,那叫個高端大氣上檔次,那叫個酷帥狂霸吊炸天!
總而言之,古城的城主府,就好像東區的玄銀珠,就好像中境的星辰,是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的!
而現在,這座一眼就能看到的城主府。
城主府裡最高的建築,乃是一頂高塔。
塔有九層,每一層裡有九個修煉室,取九九八十一之意。該塔雖達不到如同高山那般高聳入雲,但卻也是形如青鋒,頂端尖而利,在高空之中閃爍着點點寒芒,看起來十分的刺目。
便在這刺目間,人們仰着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素來連執法大人們都是不敢登上的塔頂,此時居然有着人站立在其上。
仔細看的話,古城中人駭然發現,那不止是一個人,那分明是兩個人!
兩個人在城主府高塔上!
這是什麼概念?!
更重要的是!
這兩個人,以他們在場所有人的眼力,竟都是看不清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子!
這是要何等的實力,何等的手段,方能做到這一步?!
古城中人正兀自驚呆着,就見五道流光突地一閃而上,竟是瞬間來到了那塔尖之前。
正是古城的五位執法大人。
見到執法大人們現身,古城中人還未來得及發表一下“天啦嚕我們執法大人好帥”“啊啊啊執法大人我要給你生猴子”“執法大人你就像那遙遠星空上的星辰值得我用一生來追求”的種種感言,就紛紛睜大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他們心目中簡直是神靈一樣的執法大人們,竟是憑空而立,朝着那塔尖上的人,跪拜而下。
接着,古城中人便是聽到,那五位執法大人,竟是以一種激動萬分的口吻,異口同聲道:
“恭迎古帝歸來!”
不知是不是五位執法大人的聲音太大,嚇到了城主府外的人;又或者是五位執法大人的舉動太過驚世駭俗,也嚇到了城主府外的人。
總之,見到執法大人們居然朝着那塔尖上的人跪拜,過來看熱鬧的古城中人,皆是條件反射地“撲通撲通撲通”,紛紛跪地,然後跟着執法大人們一齊喊:“恭迎古帝歸來!”
前面的人跪下喊完了,後面的人也是跟着跪下喊:“恭迎古帝歸來!”
後面的人如此,再後面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的人見狀,也是照做:“恭迎古帝歸來!”
一批批的人跪地而拜,一批批的人齊聲同喊。
於是,一時間,整個古城,都是在朝着城主府高塔跪拜的人,也都是在迴響着“恭迎古帝歸來”的喊聲。
古城裡居民衆多,這麼多人一齊喊,那真真是能讓人震耳欲聾的。
是以,在經過了最初的震撼後,古城中人終於反應過來,他們是喊了什麼,他們又是在朝誰下跪。
恭、迎、古、帝、歸、來。
古帝……歸來了?
古帝?
參商海里,古城裡,能被稱爲古帝的,是誰?
只有那一人!
紫衣風華,千言萬語不能盡述其萬分之一!
姬華古帝!
古城的真正主人!
回來了?
回來了!
天……
天啦嚕古帝居然回來了!
快你掐我一把讓我感受一下這是不是真的!
嗷嗷嗷好疼這居然是真的這不是我在做夢!
天啦嚕古帝回來了我居然看到了古帝我好幸福真的我今晚不要睡覺了我要狂歡到天亮!
嗷嗷嗷我居然活着見到了回來的古帝我好開心我這輩子都圓滿了就算現在死了也高興!
——姬華古帝。
這麼一個名字,對於古城人來說,不是神靈,卻更甚神靈。
你有沒有那種感覺:當你見到一個人,聽到一個名字,你覺得這個人此生就是你的目標,你覺得這個人此生就是你最大的追求。
你想崇拜他,你想膜拜他,你想跟隨他,你想追隨他。
你想爲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想爲他前世今生做牛做馬。
這是信仰。
信仰一個人,更是信仰一個人的力量,信仰一個人的風度,信仰一個人的靈魂。
當信仰因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愈發濃郁,那便如封在地下的陳釀一般,越久越濃,越濃越香。
所以。
儘管那姬華古帝,已經離開數百年的光陰,在這麼久的時間裡,有許多當年和他一同建造起了古城的人死去,也有許多聽着他的傳說的人長大,更有許多因他而慕名前來的人定居。
儘管如此,可他如今回來了,這對於古城來說,便是這麼多年來最好的消息。
古城中人,尤其是那五位執法大人,他們要的不是古城在參商海里的地位日益見長,他們要的也不是古城逐漸成爲超脫整個參商的存在。
他們想要的、唯一要的,只是在他們有生之年,能夠見證古帝歸來而已。
見到他們的信仰,依舊是他們的信仰。
我心不變,故信仰不變。
信仰不變。
因此,感受到姬華古帝的氣息,見到姬華古帝的身影,五位執法大人,都是不約而同的,眼睛通紅。
“古帝。”
他們跪拜着,以最高同時也是最古老的禮節,來向那人表達着自己從未改變過的忠心:“歡迎歸來,我等已然久候六百一十三年。”
聽到這麼個數字,饒是姬華,也忍不住有些動容。
原來,他離開這裡,已經這麼久了啊。
他們不說,他還不知道呢。
莫名有種……回家的感覺。
他懷中正抱着褚妖兒,姑娘的身上被下了禁制。方纔城裡大喊,他怕會吵醒褚妖兒,便設了禁制,不讓她聽見。看着已是六百一十三年未見的追隨者們,姬華舉步,踏出高塔塔尖,真正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於是,城主府外的人,這纔看清,他們的姬華古帝,到底是有着何等奪人心魄的容貌氣度。
這一看,冬陽淡淡,那人凌空而立,眸光瀲灩似水,其中紫意漣漪,分明是一張極美的面容,但在他那尊貴得無人能比的氣質的陪襯之下,竟是生生讓人不敢有着一星半點的褻瀆。
只能跪拜在地上,遙遙地看着他,便覺此生不虛了。
“本帝回來了。”
他緩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是能讓古城裡的所有生靈,都是聽得清清楚楚,好似他正在同這麼多人附耳說話一般:“本帝離開六百一十三年,你們能將古城發展得這樣好,本帝很欣慰。”
果然,這話一說,五位執法大人皆是感到萬分的驕傲和自豪,古城中人也皆是與有榮焉的挺起了胸膛。
不過很快,姬華話音一轉:“如你們所見,本帝以前都是獨身一人,未曾有伴侶。如今本帝已有心上之人,她現在正在本帝懷中。她受了很嚴重的傷,本帝想立即爲她療傷,不知……”
五位執法大人立時接口道:“啓稟古帝,城主府每日都有專人打掃,非常乾淨,請古帝移步。”
姬華頷首,這便一個晃身,離開了高塔,落下地去。
五位執法大人緊跟着下地。
城主府外的人一看,姬華古帝居然就只露了這麼一次面,說了這麼兩句話,就不肯再露面再說話了,當即一個個的都是從地上爬起身來,雖然無法將心中所想以說話的形式隨便發表出來,但這並不妨礙早就養成了眼神交流這項技能的古城中人,紛紛以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就見這個以眼神示意道,我的天啊你們聽到了沒古帝居然有心上人了!
那個以眼神鄙視道,你才知道古帝有心上人啊,之前不是早就傳了,南區的那個祖師奶奶,就是古帝的心上人嗎,騷年,你消息過時了。
旁邊一個則是以眼神贊同道,對啊對啊,這消息大夥兒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爲大夥兒見到古帝懷中有個女人,大夥兒能不羨慕嫉妒恨?可大夥兒半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嘛。
古城中人你一眼我一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而經此一事,有關姬華古帝和東靈吾主的消息,該是怎樣瘋狂地以古城爲中心,朝着整個參商海傳開,這就不關姬華的事了。
此刻的他,正在五位執法大人的引領下,進入了那座高塔的地下九層。
——高塔地上九層,地下也有九層。
每層裡的靈力濃度都是不相同,地上的是越高越濃,地下的則是越低越濃。
不過相比較而言,地下第九層,比起地上第九層,靈力濃度還要更高一些。
姬華現在要的就是這樣的地方。
於是,進入高塔地下後,直奔第九層,五位執法大人十分貼心地將第九層裡最深處的那個修煉室裡裡外外地清理了一遍後,便在外頭候着,隨時待命。
姬華如今只想先爲褚妖兒穩住體內毒素,卻也沒什麼事要吩咐,便揮手讓他們散去,讓他們各忙各的,等他需要用到他們,他會再喊他們的。
見古帝堅持,五位執法大人只好退下。
如此一來,整個高塔,便只有姬華和褚妖兒兩人。
地下九層的修煉室裡,紫衣男子盤膝而坐,他對面的人亦是以修煉的姿態坐着,兩人雙手相對,有着霧氣開始在整個修煉室裡蔓延,天地靈氣被盡數地吸收,慢慢調養着褚妖兒破損的身體,同時也是滋養着她腹中胎兒。
這一療傷,便是三天三夜才結束。
體內毒素被徹底穩固下來,褚妖兒又在城主府裡靜養了一天後,便耐不住古城裡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民風,出了城主府,想要散步逛街。
姬華自是陪着她一起。
褚妖兒是個吃貨,這點姬華是知道的,所以等來到古城裡的小吃一條街後,儘管礙着懷孕需要忌口,但褚妖兒還是很想吃很多東西的時候,姬華也沒特別攔着她,只讓她不要吃太過油膩麻辣的東西,這便讓她在一個小攤子上坐着,他去給她買烤串。
褚妖兒乖乖坐着,古城中人都知道她是古帝的女人,倒也沒人敢過來打擾她。
她坐在那裡等着姬華,一邊吃着面前姬華給她點的水果小甜湯,一邊眼睛四處看着。
看着看着,她目光一凝。
那人……
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