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皺眉。
而,便是隨着她皺眉,整個東靈聖地裡,正無休無止隨意飄蕩着的薄霧,好似是產生了那麼一點動靜。
這樣的動靜,與少女可謂是同出本源的參商大帝,感受到了後,立即起身轉頭,隔着極遙遠的距離,看了看她,卻見她的身前,不知何時,竟多出了個人來。
還是個和她一樣,都是穿着紫衣的人。
那人是誰,怎麼進來的?
參商大帝也是皺起了眉。
然,看着手中正進行到緊要關頭的夥計,參商大帝終究沒有過去,只依舊繼續着自己的工作。
於是,他也就不知道,在他的認知之中,除了他和東靈造物主以外,對其餘人從來都不會說任何一個字的少女,這次,看到他轉頭後,就再沒有看向至尊稱號這邊,少女看着阻攔在自己身前的人,終於說出了這輩子對外人的第一句話。
“你又是誰,你爲什麼會來這裡?這是東靈大陸的禁地,世人皆不可入。”
許是因爲很少會開口說話,所以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有點生硬,更多的則還是看待螻蟻般的漠然。
那漠然聽在人耳中,讓人很是有些不舒服。
姬華原以爲她還是不會和自己說話,然此刻聽她居然回答了,他眸光微動:“我既已入,當如何?”
她聽着,認真的想了想。
對啊,外人進入這裡,該當如何?
是殺了,還是宰了,抑或是砍了?
可造物主說過,她在東靈聖地裡,絕對不能殺人,參商大帝也是,不能殺人,甚至連動手也不可以。
所以,該怎麼樣?
她想了想,發現自己居然給不出什麼答案來。
於是只能平淡道:“不如何,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沒人管得了你。”
姬華聽了,微微勾脣,竟是難得的笑了。
儘管這笑意十分輕淺,淺到近乎於無,但畢竟還是笑了:“聖地裡竟是沒有什麼規矩,你這個人,倒是有趣。”
說着,他再看了看她,然後這才發現,她身下坐着的這道至尊稱號,居然是沒有名字的。
原以爲只有他和那六個人,因爲不是生靈,而是靈物幻化而成的人,所以這東靈聖地裡,並沒有他們的至尊稱號。
可現在,這裡有着這樣一個聖地裡最大的至尊稱號,可爲什麼卻沒有名字?
難道只是用來當擺設的?
他好奇,便問道:“這是誰的至尊稱號?怎麼沒有名字。”
少女淡淡答:“天知地知,我不知。”
語氣隨意得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一樣。
不過這隨意,卻是真的。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尊沒有署名的至尊稱號,其實是造物主留給她的。
造物主告訴她,因爲她是靈物,而非生靈,是以現在這至尊稱號之上,並不能留下她的名字。
造物主說,要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到來,她能從靈物,成爲一個真正的生靈,那就是她能夠在這至尊稱號上留下她名字的時候。
不過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
造物主沒告訴她,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太想知道。
看她這明顯是敷衍的態度,姬華忍不住又笑了笑。
這回卻是真笑了,氣度依舊尊貴無雙,可這一笑,竟是剎那間燦然生輝,好看得耀眼了。
他再往前走了走,便來到她的身邊,袍袖一拂,就在她的身邊坐下。
她轉頭看他,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還不走,居然還敢在她旁邊坐下來:“你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初次來此聖地,想好好感受一下聖地和大陸是否有所不同。”
他說着,居然就躺下了,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搭在眼前,然後就閉上眼,居然是要睡覺了。
她看了看他,覺得果然外界人就是外界人,她和這種外界人,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可講。
於是她就懶得再看他,重新看向前方,看着那依舊在倒騰着什麼東西的參商大帝。
她看得很仔細,也很空洞。
彷彿這麼久歲月以來,她一直都是在這樣的看着。
可能在別人的眼中,都以爲她是在看至尊稱號,或者是在看真正天邊的盡頭。
但只有她知道,她其實是在看參商大帝。
在看參商大帝到底是在倒騰着什麼,而他弄出那些勞什子的東西,又是想要做什麼?
他是準備對付造物主嗎?
因爲造物主好像很討厭他,導致她雖然和他勉強可算是同出本源,關係是世上最親密的,但她也跟着造物主,同樣的討厭他,以致於明明兩個人都是身處同一個東靈聖地,可她在這邊,他在那邊,距離遠得只能互相看到,卻不能互相說話,更不能互相往來。
於是她一直以來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麼,到底是在幹什麼。
只能兀自猜測,他是不是在計劃着什麼,想要對付造物主,或者是對付她?
他們兩個,其實才是真正的相互對立。
因爲她是東靈上第一個誕生出來的生命,她代表着生;而他,則代表着隕落和毀滅,也俱是死。
生與死,從來都是對立的。
那麼,他想對付她,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看着看着,她就隱約看到,參商大帝手中已經成形的東西,好似是在散發着什麼顏色。
那是什麼東西?
她站起身來,踏在虛空之中,擡腳就要過去,想近一點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
卻是陡然被誰拉住了手。
隨之響起的是一道剛從睡夢之中清醒,尚還有些沙啞的聲音:“你去哪?”
呃?
少女疑惑的眨了眨眼。
參商大帝正在前面,是誰在和自己說話?
誠然,她常年獨自一人坐在這裡,遙遙看着參商大帝忙活這個忙活那個,早將身旁的外界人給忘記了。
於是她轉回頭,看着身後這個和自己穿着同樣顏色衣服的人:“你是誰?”
姬華眸光一動。
然後就聽她又問道:“你爲什麼在這裡?”
姬華無言。
敢情這女孩是不是有那個什麼健忘症,已經把他給忘了?
那看來回頭得去一趟無涯海,找找墨衍,讓墨衍給煉一爐靈丹出來,治治她這個健忘症纔好。
不然,這看起來纔多大的年紀,還沒成年吧,就已經這樣健忘,這可不好。
姬華想着,轉而又想起她問自己的話。
這兩句問話,倒還真有些熟悉。
好像是他睡覺之前他問過她的?
所以,她這到底是健忘症,還是健忘症,還是健忘症?
唔,可能是個變異了的健忘症,而且還是十分罕見的,想來墨衍會很喜歡這樣患有罕見變異病症的病人。
而她問完了,感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有些熱,不由動了動手:“鬆開。”頓了頓,還加了句原因,“很熱,不舒服。”
她這一說,姬華才恍然,她的皮膚,非常涼。
但也只是涼而已,並不冰,觸手很是舒適,像是在握着一塊涼玉一樣,溫溫涼涼的,非常柔軟滑膩。
簡直是要愛不釋手。
……等等。
愛不釋手?
姬華被自己這樣的想法給驚得眯了眯眼。
難道因爲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女人,所以纔會有着這樣的感覺?
他想着,鬆開她的手,轉而握了握自己的手腕。
卻果然發現,可能因爲自己是男人,陽氣重,體溫高,他握着自己的手腕,這才察覺自己的手果然很熱。
沒有握着她的舒服。
於是他轉而就又握上少女的手腕。
少女剛讓他鬆開桎梏,卻是下一瞬又被握住了手腕,她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這外界人怎麼這個樣子,說話不算話,真是讓人厭惡:“你做什麼,我再說一遍,鬆開。”
說着,她動了動手,就準備使用自己的力量掙脫他的桎梏。
他卻握得更緊:“你別動,讓我感受一下。”
看他很認真的樣子,她果然不動了,然後就轉過身來,讓自己可以不用轉頭,直接平視他會比較舒服一點。
然後就看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繼而好似是想通了,那雙盈着淺淺紫光的眸,瞬間紫光一閃,而後她就感到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竟然開始動了。
她低頭去看。
就見他原本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竟開始下滑,貼着她的手掌慢慢下滑着,滑到指根處,他五指一動,便沿着她的指縫,往裡一扣,和她十指相扣,牢牢地鉗制住了她的手指。
她眉頭皺得更深。
“你到底要做什麼?”
她不是人類,也不是獸類,她獨自一人看守着至尊稱號,是東靈聖地這裡的主人,除了參商大帝和造物主以外,她誰都沒接觸過,眼前這個外界人是她接觸的第一個外人。
是以,她沒有接受過任何的學習教育,也沒有接受過任何的傳承教導,她什麼都不知道,乾淨如一張白紙般,滿心都是這個不能殺,那個不能殺的想法。
只純粹有着一顆殺戮之心的她,哪裡會明白,現在這個外界人對她做出的動作,是叫做牽手?
她甚至潛意識的以爲,他這是要鉗制她了。
察覺到少女身上陡然爆發出來的濃濃敵意,姬華一愣,不明白自己只是牽個手而已,她居然就這麼生氣。
然而讓他鬆手,他也不太想鬆手,誰讓她的手這麼小又這麼軟,握起來特別舒服,真的是愛不釋手。
要是能一直握着就好了。
於是他就隨口道:“不做什麼,就是想牽你的手而已。”
“牽我的手?”她重複了一句,不解,“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想這女孩可能從來都沒出過東靈聖地,所以纔不懂,姬華便給她解釋:“就是我的手拉你的手,就是這樣,”他說着,舉起自己和她十指相扣着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就是牽手,明白了?”
她點點頭,又道:“那你已經牽過了,鬆開吧。”
……還真是單純。
姬華笑了笑,不僅沒有鬆手,反而將她五指扣得更緊:“你的手握起來很舒服,我不想鬆。”
“可我有事要做,你這樣牽我的手,我做不了事。”
“做事?你要做什麼事,我幫你做。”
“你不是這裡的人,你做不了的。”
“你不讓我試試看,你怎麼知道我就做不了……不對,我還沒問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衣者褚,我叫褚妖兒。”
“褚妖兒,褚妖兒。”他念叨了幾遍,然後就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妖兒吧,念起來還挺順口。”
“隨便。”
最終,她還是沒能湊近過去看參商大帝是在幹什麼。
於是她也就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因錯失了去看參商大帝做出什麼東西的機會,從而被參商大帝給害得無比悽慘。
而身邊這個叫做姬華的外界人,實在是太惹人煩,一邊牽着她的手,一邊問她很多話。
問來問去,她聽出來,他是想問她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在這裡做什麼。
他在打探她的底細。
可她的底細,除了造物主和參商大帝外,誰都不知道。
換句話來說,這個世界上,除了造物主和參商大帝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姬華是第一個。
可是造物主不讓她將自己的身份告知給外人,於是不管姬華怎麼問,她從來都不說,被他問得煩了,她就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再也不理他,兀自坐在屬於她的至尊稱號之上,安靜沉寂得好似要和這道至尊稱號融合成了一體。
而她不理姬華,姬華又看不到參商大帝的存在,他就一個人很是寂寞,便只能好言好語的哄她,讓她繼續和他說話。
不然他自己一個人枯坐着,真不知道該幹什麼,反正他也沒想着要出去。
於是乎,這般一來二往,她熟悉了姬華,姬華也熟悉了她。
熟悉到兩個人,慢慢的,慢慢的,她從他身上學習到了很多很多她一直以來都不知道,並且也沒有聽說過看到過的東西,她變得開始習慣依賴他的存在,同時也是離不開他。
但她並不知道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情。
因爲姬華並沒有教給她這一點。
只有時候看着她,看着看着,姬華會產生一種要抱抱她,或者是親親她的衝動。
他立時就知道,他這是對她動情了。
別看姬華盛名已久,又活了不知多少歲月,倘若連他以前還是個靈物狀態時所經歷過的時間也要算起的話,他當真是個老掉牙的老頭子了,年紀幾乎和褚妖兒差不多大。
但其實,對於男女之事,他沒接觸過,陡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喜歡上這個不知底細不知來歷的褚妖兒,他情竇初開,就好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看看她,覺得心跳加快;再看看她,覺得心跳又加快了;然後牽牽她的手,覺得心跳加快到不能再加快了。
這簡直是甜蜜的折磨。
折磨到有時候午夜夢迴,他陡然從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一邊回想着夢境,一邊會發現很可恥的某件事。
他居然想對她……
然後第二天他就不敢見她,她在東靈聖地裡能找他一整天,他也就龜縮在某個旮旯裡一整天,鴕鳥一樣,不讓自己洗心革面後,就絕對不出來見她。
就這樣慢慢的折磨着,終於有一天,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跟他說:“姬華,你帶我出去看看吧。我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哪裡的世界,才能造就出你這樣的人來。”
她想離開東靈聖地了。
聽到這麼句話,姬華簡直是感受到了莫大的驚喜。
這驚喜來得又急又快,他不敢耽擱,立即就想要沿着來時的路,帶她離開這裡。
“好,我帶你出去。”
只是她是東靈聖地的主人,她比姬華更要知道正確的離開路線,只是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想要離開過這裡的想法,所以她從沒走過那條路。
她帶着姬華走過一條道路。
那條道路,很是奇特。
它並不是普通的大路小路山路石路,而是一條充滿了紫色光澤的道路,是造物主專門準備給她的,同時也是進出東靈聖地唯一一條的正確道路。
造物主對她說,如果有一天她在聖地裡呆膩了,呆煩了,想離開聖地去往人世間了,她就可以走這一條路,等她入世了,人世間裡,會有很多的驚喜等着她。
至於那驚喜是什麼,造物主沒有告訴她,她便也乖乖的不問。
充滿着紫光的道路就在眼前,她帶着姬華走進去。
走進去後,她這才發現,這條道路真的是非常奇特,也非常用心,因爲道路的四周圍,竟全然被各種各樣的景色給佈滿,翠綠的山川,蔚藍的海洋,潔白的冰雪,赤紅的岩漿,種種種種,凡是姬華同她說過的,沒同她說過的,全在這條道路之上展現了出來,她看得幾乎是目不轉睛,心中對於要離開聖地,前往人世間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這樣美,這樣好看的景色,只有人世間才能擁有。
像在東靈聖地裡,她終日所見的,從來都是雲蒸霞蔚,華光璀璨,除此之外,連姬華所說的黑夜都是不存在的,更別提其餘的景色。
人世間,真的是個很美妙的存在啊。
她看得幾乎是入了迷。
然而這條道路,卻是極短。
短到她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盡頭。
眼前不再是散發着紫色光芒的道路,而是一望無盡的虛空,因爲距離地面實在是太遠了,因此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看不到大地,只能看到身邊盡是綿延雲海,比東靈聖地裡的雲霧,要濃郁了很多,也厚實了很多。
“這麼快就出來了。”
她看着身處的雲海,有些詫異,又有些新奇和雀躍,轉頭看身邊正牽着自己手的姬華:“我們現在是在哪裡,我們要做什麼,你會一直陪着我嗎?我第一次入世,我哪裡都沒去過,除了你,我誰都不認識了。”
面對少女如此直白的話語,姬華溫柔的笑,伸出另一隻手來,揉了揉她的發頂。
“不用怕,我陪你。”
她乖乖點頭:“好啊,我跟着你走,你別丟下我。”
“不會的,除非你不要我。”
他說完,感應了一下目前所處的方位,確定這裡應當是無涯海的上空,然後選好了方向,便帶着她朝下墜落。
墜落的地方,自然是能讓這片羣島命名爲無涯海的無涯海域了。
耳邊風聲呼嘯,激烈的風吹得少女頭髮都是在肆意的飛舞,眼睛也快要睜不開了。
他細心的將她攬進懷裡:“閉上眼,等到了的時候,我會叫你。嗯,還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會讓你看到真正的海洋。”
她聽着,果然閉上眼:“就好像你以前跟我說的,好藍好藍的海洋,比天空還要更藍嗎?”
“對,很藍很藍,你會非常喜歡的。”
“你沒有騙我哦?”
“沒有。”
“好,我等着。”
她乖巧地蜷縮在他懷裡,等他喊自己。
而他體溫向來都比她的要高,她窩在他懷裡,一點都不覺得冷。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他道:“好了妖兒,睜開眼吧,可以看海了。”
她便從他懷中脫離出來,以一種期待的、小心的、謹慎的、忐忑的心情,慢慢睜開眼來。
入眼。
當真是和姬華以前同她說的一樣,整個海洋,蔚藍蔚藍的,好似倒過來的天空一般,汪洋無邊無際,似一顆最爲華美的藍寶石,點綴在整個東靈位面之上,最是純淨華美的一種色澤。
真的好漂亮,好美麗。
她看着,失神。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海。
也是她入世以來看到的第一種景色。
她看着,須臾,感受到男人的下顎抵在了自己的發頂上,他聲音溫柔而寵溺:“怎麼樣,好不好看?”
她愣愣地點頭:“好看。”
“你喜歡嗎?”
“喜歡。”
“喜歡就好。”
他輕聲的笑,笑聲華美而動聽。
等她看夠了,少女一雙異色瞳眸星子一樣的閃爍着看過來,他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好不好?”
她點點頭。
這個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是點頭應好,乖巧得好像什麼都不會拒絕一樣。
於是姬華帶她去了墨域。
墨域,這是無涯海里最大的一個勢力,墨域之主墨主墨衍,和他算是熟識,只是因爲參商海的人不太容易去往無涯海,因此他這麼久以來,也很少見過墨衍,只知道墨衍這傢伙,在無涯海里過得越來越舒坦了。
到了墨域後,姬華明顯感到她的變化。
可能因爲墨域里人流量太大,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而且她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不認識,她看着眼前那麼多的人,一個個人,一張張面孔,全是陌生的,幾乎是下意識的,少女本就沒什麼表情的面容,陡然變得更加面無表情。
冷漠。
這從來都是最好的僞裝。
就好像他初時見到她一樣的那種面無表情,看誰都是如同在看待着螻蟻一樣,分明是身處人世間,卻又冷漠得並不是這個世間的人一樣。
“妖兒,你怎麼了?”
他擔心的問她,就聽她聲音冰冷道:“這就是人世嗎?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她以爲——
她以爲人世間,該所有人都像姬華這樣,長得好看,氣質也讓人感到特別舒心。
她以爲人世間,該所有事都像她經歷過的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
她以爲,她以爲。
可眼前所見到的,全和她以爲的,一點都不一樣。
褚妖兒看到,面前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有人長得好看,但也有人長得普通甚至是醜陋;有人正收拾着東西,似乎是準備回家了,也有人拿着鑰匙,正是準備開門營業;還有人正手牽手的一起在逛街,也有人正面對面的好像是在爭論吵架。
總之,她所見到的,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人世,所以她下意識的,產生了一種逃避的心理。
她害怕了。
她後悔了。
不該離開聖地的,不該入世的。
這裡,這裡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分明是很想要立即回聖地去,但身邊姬華還在,她便只繃着神容,冷漠得仿若渾身都長滿了刺,誰敢靠近她,就會被她身上的刺給扎得遍體鱗傷。
看着這樣滿是拒絕姿態的少女,姬華第一時間就想,這該不會是在東靈聖地裡呆了太久,沒和人接觸過,所以一下子就患了自閉症吧?
聽墨衍那傢伙說,自閉症可是個很可怕的疾病,不治好的話,對下半輩子沒什麼好處。
得趕緊去找墨衍。
於是他好說歹說,終於說動她,繼續和他一起去見一個人。
兩人這便來到了墨域總部,中境島。
相比剛剛所在的墨域城市,中境島上的人不是太多,姬華明顯感到,身邊少女的氣息,似乎不再那麼冰冷漠然了點。
看來真的是自閉症。
進入了墨域總部後,他怕她病情加重,也沒敢讓她見太多人,問了墨衍此刻所在之後,便直截了當的就踹開了墨衍的專屬煉丹房,把裡面正在親自收拾着靈藥的墨衍給嚇了一跳。
“這誰找死來的?”
一身玄黑的年輕男子懶懶回頭,入眼就是通身紫色的兩人。
然後這位墨主的注意力,就全被姬華身邊的少女給吸引了。
墨衍眼睛都幾乎是看直了,手中的靈藥“啪”一下掉到地上。
分明是珍貴得連參商海里都只有那麼幾株的,別說掉到地上了,就算是小小的磕碰一下,都得流失掉不少藥效,然此刻的墨主,卻是根本不去在意這棵靈藥了,兩隻眼睛只看得見姬華身邊的人。
這一瞬間,驚爲天人。
心臟都好像變得不爭氣了一樣,跳動得飛快,擂鼓一樣,撲通撲通撲通,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生了什麼病。
不然,怎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覺得自己臉都紅了。
覺得自己臉都紅了。
得自己臉都紅了。
自己臉都紅了。
己臉都紅了。
臉都紅了。
都紅了。
紅了。
了。
。
他!居!然!臉!紅!了!
有史以來第一次臉紅!
還是對着一個少女臉紅!
然後墨衍就聽到自己的聲音好似是從天外傳來。
“姬華,這位是誰?”
姬華是清楚墨衍能耐的,說謊的話,根本是瞞不過他,於是姬華便實話實說:“我在東靈聖地裡遇到的,叫褚妖兒。”然後對褚妖兒道,“他就是墨域的主子,他叫墨衍,等會兒讓他給你看病。”
褚妖兒不說話,只眸光冰冷漠然的盯着墨衍看。
墨衍一聽,找他看病?
這少女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哪裡像個有病的樣子?
不過……
特麼就算沒病也得給她看出個什麼什麼病來啊!
不然她要是沒病的話,姬華可不就得立即帶她走了?
她要是走了,他該怎麼辦,他一見鍾情來着,難道他以後就得單相思?
看姬華那一臉緊張樣,他敢打包票,姬華對這少女絕對是上了心的,但看這少女的樣子,好像對姬華是沒什麼感覺的。
就姬華那性子,姬華肯定是不會說什麼的。
既然姬華不說,那他們兩個之間鐵定就沒什麼關係,那他豈不是……
橫刀奪愛什麼的,那是說朋友之間的,他和姬華纔不是朋友,哪門子的橫刀奪愛。
墨衍立即走過來,笑得邪氣又好看,只臉色稍有些紅,映襯得他恍惚間竟很是有些可愛:“褚妖兒?褚姑娘,把你手給我。”
褚妖兒冷冷地看他,不動。
墨衍立時納悶了,難道是他長得太帥了,但是人姑娘家不喜歡他這個類型的:“姬華,她這是怎麼了?”
姬華無奈道:“大約是自閉症吧,見誰都覺得危險。”
自閉症?
墨衍一聽,眼睛立即就亮了。
要真是自閉症,這絕對好辦啊。
少說也能把她留下七八十來個月的!
於是以給褚妖兒治病爲理由,墨衍明目張膽的,光明正大的,正兒八經的,將褚妖兒給留在了墨域裡。
她留在這裡,那無事一身輕的姬華,自然也是跟着留在了這裡。
原本想着,把褚妖兒留在這裡,自己日夜和她相見,指不定哪天她就能和他看對眼了。結果姬華也在這裡,還黏褚妖兒黏得死緊,緊得墨衍不知多少個夜晚都是在咬牙切齒,該是毒死姬華呢,還是毒死姬華呢,還是毒死姬華呢?
橫刀奪愛這回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真特麼的難!
尤其還有姬華這麼個超大號電燈泡在!
墨衍每每以治病的緣由來找褚妖兒,就總能看到對他面無表情,冷漠得連半個字都不會和自己說的褚妖兒,每每不是被姬華給摟着就是被姬華給抱着,在他面前冰冷得好似一座冰雕一樣的少女,在姬華懷中那就完全是變身甜心小寶貝,那紅嫩嫩的脣角一勾,那笑得啊,看得墨衍都快哭了。
特麼……
敢情是他這張臉長得和姬華不是一個類別的帥,所以她對姬華特別放心對他就一點都不放心?
不帶這樣玩的啊喂!
被傷透了心的墨主大人難得這天晚上沒來找褚妖兒。
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對着月上中天的夜晚,大嘆自己失戀了。
然後就聽見有冰冷的女聲問道:“什麼叫失戀?”
他隨口答道:“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所以我就失戀了。”
“喜歡是什麼?”
“喜歡是我天天都想看着她,我夜夜也都想看着她,我想她能和我說話,我還想她能對我笑,我想陪她逛街吃東西,我想抱着她一起睡覺,我想親她我想吻她,我還想和她上牀讓她給我生孩子……”
都說酒後吐真言,他本來就是個話嘮,此時喝醉了酒,更是羅裡吧嗦說了一大堆,說得那道女聲再也不出現了,他一愣:“哎你人呢?”
那女聲立即道:“我在呢。”然後就問,“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他聽了,醉眼朦朧。
眼前好似是出現了他喜歡的人的臉。
“我喜歡的……是妖兒啊,褚妖兒。”
他喃喃道:“我喜歡她呢,我好喜歡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