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七年……那是六年前的事兒了。鄭蠻蠻看了楊雲戈一眼。
楊雲戈的眼角頓時抽了抽,道:“那時候你家小爺剛徵了西羌呢!”
鄭蠻蠻一愣。
楊雲戈氣呼呼的。她是從哪兒聽來那個死胖子的名號的,竟然一臉仰慕的德行!還有,這意味深長的一瞥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楊雲戈還不如那個死胖子嗎?
就算她喜歡文臣吧,那他琴棋書畫也算拿得出手啊……
鄭蠻蠻連忙道:“哎,騎主您別多想,您英雄蓋世,他自然沒法跟您比的……”
“胡說什麼呢!”心事被點穿,楊雲戈惱羞成怒了。
鄭蠻蠻莫名其妙踩了那麼多爆炸點,頓時也有些抓狂。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是向您打聽一下,什麼都沒想……那個,我們家的丫頭,據說從前是貼身服侍他的,後來被人擄走了。她心裡對那位厲公子念念不忘,可是我們發了信去告知那位厲公子,卻至今沒有音信。”
聞言,楊雲戈這才舒了一口氣,然後冷冷地道:“或許是人家不大在意這個丫頭吧。”
“那怎麼能。您以爲是哪個丫頭,那可是綠衣啊!從他隱居綠衣就跟着他了,整整六年了。何況綠衣生的那麼好,又能幹。您不是也說,綠衣長得好嗎?”
“我什麼時候說她長得好了!”
“你自己說的,你就是說過!”
楊雲戈使勁想了想,無奈就是沒想起來他什麼時候誇過一個丫頭的相貌,頓時就鄙視鄭蠻蠻:“你記岔了吧!我倒不知道原來你連一個丫頭都妒忌的。”
“我自己也就是個丫頭!”
“鄭蠻蠻,你就是存心跟我擡扛,你也別說些子虛烏有的事兒……”
鄭蠻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也火了,盯着他道:“就是你說的,你說那丫頭姿色尤勝於我……”
“……”楊雲戈愕然,又使勁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敢情你是覺得你自己長得挺好看的,只要姿色勝於你的,就是美人了?”
鄭蠻蠻差點一口氣噎死!
楊雲戈得意地哈哈大笑,順便丟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開始管自己吃麪了。
鄭蠻蠻戳着麪條,扁着嘴,時不時哧溜一口,挺食不下咽的。
終於,楊雲戈吃飽了。
鄭蠻蠻立刻道:“騎主,你吃飽了。
對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兒,道:“不急,帶我去看看千里紅。”
“她不叫千里紅,她叫兔八妹。”鄭蠻蠻嘀咕着。
兔八妹看到楊雲戈,親熱得不得了,頓時就開始扭頭扯繩子撒歡,楊雲戈去摸它它還呼哧呼哧兩聲。
鄭蠻蠻眼紅地道:“騎主,說真的,這馬你帶回去吧。”
“怎麼?”
“放在我這兒,是明珠蒙塵了。而且它騎也不讓我騎,拉車也不拉,每天光拴在這兒,也怪可憐的。寶馬配英雄,您瞧瞧,它多喜歡您啊……”鄭蠻蠻順嘴說着奉承話。
“送出去的東西,哪裡有收回來的道理。不會騎,你就學着騎。千里紅又不是烈馬,只是性子驕縱一些罷了。我倒覺得和你很相配。”
“……”
楊雲戈回過頭,道:“玉佩呢?”
“在屋子裡。”
“爲什麼不貼身帶着?”
鄭蠻蠻眼角抽了抽,道:“怕磕碰壞了。”
“磕壞了不怕,你要帶着。”
鄭蠻蠻只好扯着繫帶把那塊玉佩扯出來,道:“帶着呢。”
“就知道你盡會撒謊。”
鄭蠻蠻撓了撓耳朵,氣呼呼地不說話了。
然楊雲戈看到她從懷裡扯出那塊玉佩的動作,不知道爲什麼就有些眼熱。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覺得心裡發暖。見四下無人,索性就上前去,摟住了她的腰。
“騎主……”鄭蠻蠻有些不自在。
“噓”,楊雲戈用額頭抵着她的,低聲道,“我先回去,給父王母妃請安。晚上,你等我。”
他聲如魔魅,鄭蠻蠻的心跳竟然有些加快。
看他低下頭,她的心跳得更快了。過了一會兒,卻只等來他在她脣上輕輕一吻,就離開了。
鄭蠻蠻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是放鬆,還是失望……
“聽見了嗎?”他捏捏她的手。
“嗯。”鄭蠻蠻也有點臉紅,不復剛纔張牙舞爪的模樣。
楊雲戈笑了起來,又擰了擰她的耳朵,才轉身走了。
楊雲戈走了大半晌,該在院子裡的人,也才冒了出來。
安明依然陰沉着臉,上下打量了一下鄭蠻蠻,好像沒有受傷,便不管他了,自己提了個酒壺出去。
鄭蠻蠻猜測他應該是去隔壁找楊子期喝酒了。
馮綠衣繞到鄭蠻蠻身邊,低聲道:“公子。”
“嗯。”
鄭蠻蠻低聲道:“沒事兒……他好像轉性了。”
馮綠衣欲言又止。
鄭蠻蠻看了她一眼,突然道:“綠衣,我突然覺得,當初咱們送出去的信,走的是驛站。而驛站送信,十封裡會丟掉一封也不稀奇。”
馮綠衣一怔,立刻就把剛剛那點心思丟去了一邊,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既然你不願意自己回去,眼下,咱們倒是可以派個人,親自去送一趟信。順便也瞧瞧你家公子現在如何。你覺得呢?”
馮綠衣自然喜不自禁,拉着鄭蠻蠻的手,哽咽道:“公子怎麼會想到這些?”
“我覺得,現在傷心失落或許早了。要是鬧了個誤會,而且就這樣誤會了一輩子,那多不值當。”她嫣然一笑。
然後就監督馮綠衣去寫信,並且報告了準確地址。
遼南王府。
今日王府的氣氛有些壓抑。連趙王妃都一直陪在遼南王身邊,書房半步門都沒出。
楊雲戈回了王府,卻對這種緊張的氛圍絲毫不覺,手裡提着的兵器也丟去一邊,大步地父親的書房走去。
迎面走來一個衣着華麗的宮裝婦人,神色之間有些匆忙。
楊雲戈一頓,停下了腳步。這是遼南王側妃許氏。她在遼南王府這麼多年,形同虛設,不但從未侍寢,恐怕連遼南王都不記得自己府裡還有這麼一號人。
只是她依然是遼南王的衆子女們遇見了會爲之停下腳步的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原因無他,她畢竟佔着側妃之名,並且深得趙王妃寵幸,而且這麼多年來一直自律本分,幫助趙王妃撫育這幾個子女也是有功的。
“大王子,王爺和王妃已經知道您昨夜就已經回到宣平的事兒……皇上下了一道聖旨,直接交在了王爺手上。王爺瞧見了便一直心情不虞。王妃娘娘已經陪了一天了。您務必要陪着小心,千萬別再惹王爺生氣了。”許氏殷殷囑咐道。
“姨娘放心。”楊雲戈如是道,但是看樣子絲毫沒有把許氏的話放在心上。
許氏嘆了一聲。她也早料到會是這樣。這孩子人不壞,也孝順,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會和王爺因爲一點莫名其妙的事情槓上。
小時候還好啊,這孩子好歹還是服他父親的。後來越長不知道怎麼就越倔了。王府的男孩子個個出類拔萃,而楊雲戈又是這些孩子中最拔尖的一個。瞧這鋒芒畢露又不聽管束的樣子,實在是叫人擔心。
楊雲戈直接穿過雕欄畫棟,去了遼南王的書房。果見他那個從來不安分的母親這回老老實實在一邊烹茶。
他沒忍住,笑了笑,上前給二老請安:“兒子給父王,母妃請安。”
王妃瞪了他一眼,道:“瞧你的樣子,倒還挺高興的。”
“匪寇已平,西山大營重整也非常順利,兒子自然非常高興。”楊雲戈淡道。
“喲,說得你自己本事挺大。怎麼沒看見朝廷封賞的聖旨,也讓你父王母妃面上有光?”趙王妃嘀咕道。
“兒子爲國效力,圖的不是封賞。”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國家大事了……”趙王妃頓時就毛病發作,想和兒子擡扛了。
遼南王咳了一聲,趙王妃就老實了。
楊雲戈暗笑。
過了一會兒,遼南王道:“昨個夜裡就到了,你上哪兒去了?”
“去處理些私事。”
“什麼私事?”
“不足掛齒。”
“趙戈!”
楊雲戈掏掏耳朵,道:“兒子在。”
“這是皇上的聖旨!你自己看看!”
說着,脾氣暴躁的王爺就把聖旨丟了出去,砸在自己兒子身上。
楊雲戈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要他明年年底之前大婚的聖旨。他漸漸變了臉色。
“西江府也好,還是別的什麼郡主縣主也好!你指出一個來,老子現在就去給你聘!由着你娘把你慣得沒大沒小,連姓氏都改來改去地玩兒!皇上都來問老子,給你的封侯誥書,到底寫你叫什麼名字好!你讓老子的臉往哪兒擱!”遼南王暴怒咆哮道。
趙王妃連忙道:“王爺,消消氣,消消氣……”
遼南王順着愛妻的手,倒是收斂了些脾氣。可是一看又開始犯倔的兒子,又忍不住來了氣,道:“你今兒非得給我指出個兒媳婦來,不然你就別想出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