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莊主,不知莊內方不方便,本王跟七皇子今晚想在莊內客房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起程!”張子建問,臉上依舊帶着從見面到現在一直掛着的雲淡風輕地笑容,彷彿剛纔琅和七皇子的爭執都不存在,他們只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爹,如果可能的話我想現在就走!”我搶在琅前面說道。
張子建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了一會兒,含笑點頭:“好!”
回頭對空中不知誰吩咐了聲:“準備兩輛馬車!”
“琦兒,你知不知道晚上走山路有多危險!你就這麼急着躲開我,多留一晚都不肯?”琅急道。
我低眉順眼,並不朝他看,語氣清淡地回道:“早走晚走,總是要走的,不是嗎?不管怎麼樣,小女子還是該謝謝蕭莊主這一年來對我們姐弟的照顧和細心呵護!”
“該死的,琦兒,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你爲什麼不信我的話呢!”琅將我往他懷裡一勾,氣急敗壞地低咒。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掙扎只會讓他把我拽得更緊,所以我放棄了徒勞的掙扎,任他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鼻尖充斥着的是熟悉的混着淡淡草藥味的青草香,強壓住心頭的悸動,我努力地扯開脣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可是沒成功,心底的酸楚讓我怎麼也裝不出一個笑容來。
努力抑制住想要罵人的衝動,我語氣清冷地反問:“你要我信什麼?信你沒騙我,還是信你不是爲了權勢纔想娶我的?”
“我當然不是爲了那個什麼勞什子皇位纔想要你的,其實我……”蕭琅剛張嘴。
我伸手捂住他的脣:“什麼也不必說了,我也不想聽,一年來我們朝夕相處,你什麼也沒說,今天你向我求婚時還是什麼也沒說,那麼此刻你也不必再說了!”
“琦兒,你不可以這麼對我!”他的眼中滿是狂野、絕望、不安,還有不甘!低頭他的脣朝我壓過來,我可以避開也應該避開的,可是那顆爲他酸楚得幾乎破碎的心,讓我不想逃避,也不願意逃避,我默默地迎合着、接受着。
“放開我姐!”
“請蕭莊主自重!”
笪兒和柴熹雲嚷着朝我們衝了過來,離我最近的張子建輕輕地一拽,將我拽離了琅的鉗制。
雖然我人離開了他的懷抱,可琅的手還是緊抓着我的胳膊。隔着厚厚的冬衣,我也能感到胳膊火辣辣地疼,我嚴重懷疑胳膊是不是被他拉得骨折了,可是我強忍着沒吱聲。
“放開她,你弄痛她了!”張子建心疼地瞅着我,沉聲道。他的聲音不高,可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琅瞪大眼毫不示弱地回視張子建,此刻的琅的表情真的就像一匹受傷的狂野的狼;張子建的面部表情倒還是沒什麼變,嘴角依舊掛着和煦的笑容,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笑容中多了幾分警告,本就清冷的眸光中帶着如冰的寒氣,四目對視許久,最終琅還是緩緩地放開了我。
一挨他放開我,我牽着身邊眸光噴火的笪兒徑直朝莊外走,才走了沒幾步,手臂被人猛地拽住,我回眸瞅着他,他雙眸緊張地在我眼中搜索,像是想要在我眼中找出點什麼,看他這個神情,我突然想笑,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裝什麼深情啊,他以爲我還會信嗎?他想在我眼中找什麼,找對他的迷戀和愛意嗎?那他註定要失望了!即使此刻心痛到死,我也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愛意,我揚眉輕輕淺淺地笑了:“蕭莊主,還有事?”
許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我還會對他笑吧,琅明顯的一愣,頓了頓纔回道:“此去汴京,少說也有四五日的路程,你…你不回房整理一下嗎?”
“呵呵,我跟笪兒本是淨身進莊,就連現在身上所着都是蕭莊主的恩賜,還有什麼可整理的?”我譏諷的笑道。
“等等!琦兒小姐等等!”不遠處福伯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這是小姐的換洗衣物,老奴知道宸親王府什麼也不缺,可就算是馬上讓人做,也要些時日,這些舊衣衫一路上小姐先將就着用!”話他是對我說的,可是他的眼角卻一直在瞟張子建,直到張子建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他纔將包袱塞到我手裡。
看着這個和善的老人,我實在不忍心再說拒絕的話,默默地接過包袱,跟笪兒終於跨出山莊大門,我知道琅一直在我背後注視我,可我強迫自己不回頭,不去朝他看,我怕一看就會忍不住心軟,會管不住自己朝他飛奔過去!腦中忽然想起一首應景的詩,“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是啊,從此以後蕭琅跟我應該就是路人了吧!
我呆滯地跟着張子建上了馬車,嗎馬車行了許久,我才突然想起怎麼笪兒沒跟我在一起,撩開簾子急急地尋着笪兒的影子。
“放心,笪兒跟七皇子在一起呢!”張子建替我放下簾子,輕拍我的手背安撫。
“跟他在一起,他……”笪兒如今是朝廷欽犯,他不會拿笪兒去報功吧,我想說。
可是話還沒說完,張子建就笑着打斷我的話,“他不會!笪兒如今是他母家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他疼惜笪兒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傷害他!”
我鬆了一口氣,這纔想起笪兒這個身份,只怕不能跟我回汴京,那我該怎麼安置笪兒呢,還沒等我開口,張子建又瞭然地笑道:“別操心了,一切都有父王呢,父王會安排好的,包括笪兒回汴京後的身份。”
我皺眉瞅着他:“您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我想什麼不用說,您都知道啊!”
他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額頭:“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你是父王的女兒,父王怎麼會不知道你心理所思所想呢!”
那熟悉的疼愛的表情,恍惚中我又看見爸爸的身影。不知不覺中我流露出小女兒態,歡喜地問“爸,哦,父王您是說,笪兒能跟我一起回汴京?”
看見我的笑顏,張子建憐愛地笑道:“有什麼不行的!只要是琦兒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父王也會想方設法替你去摘!”
我動容地凝着他低喃:“父王,能做您的女兒真好!”
他笑了,不是臉上常掛着的那種疏離不達眼底的笑意,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顏:“傻孩子,你的性子跟你娘真像!好了,該歇息了!今兒個一天也夠你受得了,放心的睡會兒吧!”說着拉開馬車內的錦被不由分說地將我按下。
“我娘是個怎樣的女人?您跟她到底怎麼啦?爲什麼我會從小在舅舅家長大?而且您還不肯認我!”我聽話地窩在被窩裡,直直地盯着他問。
張子建一臉正色地凝着我:“父王沒有不認你,父王這麼做是爲了保護你!”
“哦?”
“你娘嫁給我時,就比你大了一兩歲吧,看上去也就像你現在這麼大,不過,她比你要美的多,你長得像父王多些!”張子建眯眼微笑道。
“天下哪有自己的爹爹嫌棄女兒的!再說,像您怎麼啦?您長得不也挺俊的嘛!”我撅嘴撒嬌地說道。
他哈哈笑了起來:“對對對,像本王也沒什麼不好,一樣是個清純的小美人,只不過在父王眼裡你娘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子!”
“那是您情人眼裡出西施!”
“也許是吧!”父王眼光迷濛地看着我,我知道透過我,他的思緒早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