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的病情不能拖下去了。”老傢伙少見的低氣,近乎哀求的口氣巴望着這個曾經稚嫩的少年。
如今那張沉穩的臉,已完全不是他能駕馭的城府深沉。
“你的女兒,黛西公主?怎麼,她的生命比我二叔高貴很多嗎?加上我父親的腿呢?對了,現在還有我夜氏35%的股份!你認爲哪個更重?”夜浩遠微微俯身,要把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看仔細。
迪卡爾發出低低的喘息聲,他感覺前所未有過的害怕。
一生遊刃在刀鋒之上,出身王室卻不務正業,嘻戲人間玩到年過四十仍未成家,在女王的強迫下娶了石油大亨的女兒。卻因爲自由受到限制,生下小女兒後兩人分手。
跟全球的黑社會都有染的老傢伙,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他曾狂妄的揚言——那些身家不超過百億的傢伙都應該去死,他們的命不值一文!
於是,他也是這樣做的:在他眼裡除了他自己,世上所有人包括那個小女兒在內都不如他尊貴,哪怕是女王陛下也不行。
可是,縱橫跋扈幾十年,他竟在這個年輕人面前感覺害怕。迪卡爾想不明白,自己不是向來橫行霸道的嗎?怎麼會怕一個翅膀剛硬起來的雛鷹呢!但那種恐慌就是不留餘地的攫住了他。
“饒過黛西吧,她什麼也不知道。”蒼老的聲音一下子卑微的像個乞丐。
“你該死,她也一樣、該、死!”鐵拳緊緊攥起,安靜的房間裡發出咯咯咯的響聲:
“如果她只是因爲年幼無知害承霖進了少年犯罪中心也算了,可是她卻假死來矇騙世人,差點兒害了我夜氏滿門;一而再的要害死染兒,到現在還死性不改,你以爲我會放了她嗎?”
“你……你都知道了?”連女王的話都不肯聽的傢伙以爲自己什麼都做得密不透風,就連爲女兒做的掩蓋也是天衣無縫,沒想到這個男人竟能瞭如指掌!
但求生的慾望卻使他不肯輕易放棄,繼續努力爭取:“你想怎麼樣才肯放了我的女兒……和……和我?”
“如果我不放呢?”如閻王一樣的口氣,像要就地正法了他似的目光死死盯住這個壞事做盡的老人。
“哈哈哈……”老傢伙突然間仰頭大笑起來:“你不敢!你的顧及太多,不像我年輕時那麼無情,所以,你不敢殺我!你不能因此得罪整個王室,要不然爲我殉葬的就不只你一個人了!哈哈哈……”
他說的沒錯,夜浩遠與他不同的地方,恰恰在於他是一個重情的男人,他有太多人要照顧;有太多責任要承擔。
想到這些,男人收斂起自己剛剛的殺氣,表情瞬間恢復平靜無瀾的樣子:
“放了她……可以。不過,你不能再以任何藉口傷我四弟!還有,我決不會娶黛西爲妻,現在正式通知你,我們的婚約取消;另外一個,你把非法斂去的夜氏股份吐出來。”
只要他肯說出條件,老傢伙便不怕他,只要暫時脫離險境,迪卡爾總有機會東山再起的。
“沒問題!你的條件我都答應,可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我的女兒?”雖說他的一生,間接或直接殺人無數,可如今年事已高,再怎麼張狂的了人也抵不過歲月這把殺豬刀。
近乎風燭殘年的時候,他才發現有個至親的人在身邊是多麼珍貴。麥琳娜,即黛西的事實他不再否認,因爲那纔是老傢伙唯一放不下的骨血。
不過,老東西也不是真的那麼老實,在他心裡,還另有一番打算。
夜浩遠冷靜的打量着他的老謀深算的臉孔,之後對顧雷使個眼色:“叫律師進來。”
“是。”訓練有素的保鏢轉身出門。
仍被保安按坐在椅子上的老傢伙明顯臉色一變,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一點都不信任自己,剛剛纔產生的念頭就這麼給打消了。他本想口頭承諾一下,以後再找藉口拖下去,如今看來這條路行不通了。
夜浩遠又是什麼樣的人,雖然年紀不大,可他接觸這種算計的時間卻不短了,當然看得出他打什麼算盤。
要是放在從前,有人膽敢這麼要挾迪卡爾,老傢伙會直接送他一顆槍子兒,可如今寄人籬下,就算再強大狡詐也不得不低頭。
律師進來後,老伯爵臉色陰沉,全程低着頭,在法律文件上籤了名。
把手裡的簽字筆一扔,他擡起蒼老而通紅的臉,厚顏無恥的問:“現在可以帶我去見我女兒了嗎?”
夜浩遠手裡翻着那些法律文件,鷹眸銳利的掃過每一張紙,中、法、英三種文字的表述條條清晰詳盡。似乎對法務部的工作很滿意,面上不露神色,卻輕輕的把東西遞給站在一邊的律師:“再檢查一下。”
聲音和顏悅色,律師突然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仔細檢查過後,沉穩篤定地對他點點頭:“沒問題!”
“顧雷,準備車,送老伯爵去柳溪山莊。”幾乎沒看坐在旁邊的老人一眼,夜浩遠直接對自己的保鏢兼助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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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山莊,顧名思義,這是一個山谷間綠柳環繞的山莊,風景不僅優美,環境也非常安靜。更重要的是這裡還十分隱秘,高高的柳樹足有上百年的樹齡,綠蔭遮蔽之下,即使用直升機俯瞰,也無法發現藏在山谷間的別墅。
老伯爵被容許帶着他的御用醫生前來,其它人免進。
只是幾日不見,當初那麼風光無限的名模麥琳娜竟氣息微弱,面容憔悴。雖無力,她卻靠在聶承霖懷裡燦然的笑着。一見到老伯爵,還有些意外的微微一愣,繼而纔回過神要站起來。
幾個法國醫生快步走過去,立刻扶她坐回牀上,二話不說就展開了檢查治療。
“你!”長相如鷹隼的老東西指着聶承霖惡狠狠的說:“給我滾出去。”
“父親!”麥琳娜沒想到老伯爵會直接說這麼難聽的話,她不忍心看着這個曾經那麼心愛的男人沒面子,於是開口替他求情:“您不要這樣對聶說話,他一直都很用心的照顧我。”語息輕微無力,着實讓人心疼。
“你還在替他說話?!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爲他才把你害成這樣子的!”老傢伙氣急敗壞的對女兒大吼:“現在,他把你是黛西的事情抖出來,那個姓夜的小子已經提出退婚啦!”
老東西不計後果的說出這一句,本來是出於對女兒的怒其不爭,可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了。現在的麥琳娜已經羸弱到像風中的蠟燭一般,怎麼可能受得了這麼沉重的打擊呢。
可出人意外的,她典型歐洲人的白臉上卻顯出一抹淡而無奈的笑:“退就退了吧,我早說過已經不想嫁給他了。”口氣是那麼輕,卻不難聽出她的一絲不捨。
說完後,她服從醫生的安排仰面在牀上躺下,看着醫生麻利的給自己手背上紮好吊針,再轉向聶承霖:“我對不起聶,只要他還愛我,我願意跟他在一起。”
“我當然還愛着你!”聶承霖眼神深邃,看上去深情而執着。
“你現在可以走了。”不願意看見他,迪卡爾直接打開房門下逐客令。
“父親……”
“走——”
幾乎同時,父女兩一起出聲。
聶承霖臉上帶着桀驁不馴的笑容,對着虛弱的麥琳娜輕浮的拋個媚眼兒,又有意氣人一樣吹個呼哨才離開。
“該死,這種紈絝子弟有什麼好?!”老傢伙看着他門也不關就吊兒郎當的走了的背影,氣惱的低咒。
他真的老了,竟然忘了自己年輕時比聶承霖不知要可恨多少倍。
說完話,他看着自己女兒因爲輸入帶有鎮靜的藥物而昏睡,悄悄走出房間,掏出手機給助手打了一個電話,神秘的小聲交待了好長時間纔回來。
天黑下來,麥琳娜還在沉睡。守在牀頭的老東西聽着窗外的知了叫,狡猾狠毒的壞心眼裡正在醞釀着新一輪的報復計劃。
被他趕出去的聶承霖一副逍遙得意的樣子,優哉遊哉的閒庭信步。看着他走出別墅,顧雷恭敬的站在車邊等他:“霖少爺,先生叫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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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女人和……‘孩子’怎麼樣了,你自己走吧。”他不肯上車,而是打算去開停在不遠處那輛他自己的布加迪。
那是出事後,他大哥叫人給他送來的。
“霖少爺,先生囑咐過的,要我一定親自送你……”顧雷站在車邊叫他,儘管知道他會開車,可是心裡還是有隱隱的擔憂。
“不用麻煩你啦。”他的話還沒說完,公子哥兒作派的聶承霖背對他擡起手來隨意的擺擺,阻止他再說下去。頎長的身子已經瀟灑的坐進駕駛位,並發動了車子。
“等等,莊記者現在住在婦產醫院……”
顧雷的話未說完,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布加迪已經從他面前像風一樣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