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染站在那裡，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與自己擦肩而過，默默的杵了好久，確定他真的離開房間後，才鬆了一口氣。
合衣躺在牀上，舒服的感覺真的讓她很快就睡着了。
走出房間的夜浩遠心頭微微不悅，從來不敢與自己如此頂撞的小女人今天似乎變得有些失控。是什麼讓她起了這樣的變化呢？
他心裡思索着。
剛走進一樓的大廳，就看到夜貝辰在怒斥家裡的一個女傭，怪她沒有及時把自己房間裡的花瓶換掉。
夜浩遠沒理會她們，徑直向外面走。
“夜浩遠！”夜貝辰從小在美國長大，所以對這個哥哥的稱呼也是延用美國人的習慣——直呼姓名。
“什麼？”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媽咪叫你去單獨去花房找她一下。”她口氣不太好的通知一聲，繼續責怪女傭去了。
夜家大宅裡的花房建在別墅後面，依山勢而建的一個兩層高錯層建築物，大量採用玻璃幕牆的設計，使整個花房裡一年四季陽光充足，芬芳四溢。
夜浩遠放棄了去馬棚的打算，信步朝着這邊走來。
穿過一段栽滿棕櫚樹的碎石小路，再上幾步臺階，蜿蜒向上的木板路一直通向花房正門。
門口就設計成繁茂的植物園景，鬱鬱蔥蔥青翠欲滴。
夜夫人正在這裡賞花，手裡拿着一把全新的剪刀，邊看邊伸手去除一些泛黃的枯葉。
遠遠見到夜浩遠進來，彎下腰將一株風信子開過的花托剪掉：“你把她安排在哪兒了？”
“請母親放心就是。”夜浩遠是個極孝順的人，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惹母親生氣，因爲在那件事發生時，也是隻有母親最相信他，一直給他堅強的力量。
“那就好。”夜夫人緩緩向前走着，仔細的觀察着每一株花草的長勢：“我今天叫你來，是另外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母親有事，儘管吩咐浩遠就是。”他接過夜夫人手裡剛剛剪下的枯葉，替她拿在掌中。
“浩遠，其實這次叫你回來，也是你父親的意思。你還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我們還生活在香港沒來美國，媽媽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叫奚靈，就住在我們家附近？”夜夫人停下來，看着他。
“記得。奚阿姨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長得胖胖的，笑起來很可愛。”夜浩遠微笑着看着媽媽。
夜夫人見他還記得，好像放心不少，繼續向前走去：“是的，那時的蘇靈確實長得有些胖。不過她非常可愛，還很漂亮。”
——原來她叫蘇靈。
夜浩遠才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小時候大家都因爲她長得胖，所以忽略了她叫什麼，喜歡喊她肥妞兒。她也不計較，總是傻傻的憨笑。
“可惜，她爸爸、媽媽後來出了那麼大的事……”夜夫人想起來還是一陣難掩的傷心。
“母親，您這麼傷心還是別說她了，先坐一下休息休息。”夜浩遠扶着她在花叢掩映的小路邊上，找一個竹椅坐下。
“這件事今天必需要說清楚了。”夜夫人伸出一隻保養得白晰光滑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浩遠，你也坐下，聽媽媽詳細跟你說。”
“好。”他聽話的在夜夫人身邊坐下，大手接過母親手裡的剪刀放在一邊。
“當初，我跟奚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我們一直都非常要好，到後來，又一起愛上了兩個很要好的男人。就是你父親夜宗和他的好友蘇文逸——你的蘇叔叔。
這樣一來，我們兩家的關係就非同一般了。
可是他們的婚姻出了點問題，沒有像我和你父親那樣順利。
等他們終於處理好一切結婚時，你已經六歲多了。所以在你奚阿姨查出懷孕時，我們就高興的決定，如果她生的是女孩，將來就嫁給你結成夫妻；如果是男孩，就把你們放在一起養大，結成兄弟……”
夜夫人說到這裡，擡頭看看身邊的兒子：“可能你會覺得我們這樣做太古板，可是當時真是爲他們終於衝破那麼多阻礙而結合，又有了BB高興得過了頭。”
“母親，您多慮了。浩遠沒有資格指責父母的決定。”夜浩遠看着媽媽目光誠肯。
“可是，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們家出了那麼大的事，我肚子裡當時正懷着你妹妹，因爲受不了這個打擊，幾次昏迷過去。
你父親爲了保全我的身體和肚子裡的孩子，就決定將全家遷來美國，正好也可以幫你爺爺打理公司的生意。
我當時已經自顧不瑕了，只能聽憑你父親的安排。想着等你們兄妹都長大一些時，我再回去找她們……”夜夫人說到這裡停下來，忍不住輕輕抹着眼淚。
“母親後來找到她們了嗎？”夜浩遠焦急的緊跟着問，忘記了關心夜夫人此時正在流淚。
“唉！”她長長嘆口氣：“就是沒有找到！聽過去的老鄰居說，他們夫妻出事後，小蘇靈便被人帶走了。不過，她們家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化，都被人完好的保護起來。”
“母親，依您看，那個帶走她的會是什麼人呢？”夜浩遠進一步追問。
夜夫人垂眸沉思良久，緩緩擡起頭望着不遠處一叢開得正豔的繡球花，悠悠開口：“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到底會是誰帶走了她呢？多年來，始終沒有答案。”
她說完，兩人都隱入了長長的一段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還是夜夫人開口先打斷了這種沉默：
“我和你父親叫你回來，就是告訴你，要去找到她，兌現我們當初的約定，娶她進門。她身上有你奚阿姨和蘇叔叔的血統，一定不會讓你丟臉的。”
“可是母親……”他看着夜夫人，心裡有無限糾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對那個模特麥琳娜發過誓，一定要娶她是不是？”夜夫人開口打斷了他沒說下去的話。
“是的。”一向威嚴不容侵犯的霸主像受了重傷一樣低下目光。
“所以，我們纔要和你說清楚。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算算蘇靈如果沒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有二十三、四歲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說不定因爲生活困苦也已經早早跟了別人。
我們要求你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已嫁人，你就要給她一大筆錢安頓好她今後的生活。然後，你便愛娶誰娶誰吧。但是，她若還沒有嫁人，我們就要你必須娶她進門！”夜夫人目光堅定的看着他。
夜浩遠沉默了，他何嘗不想找到她啊。可是他內心裡卻是矛盾的：找到她，真的就能娶她嗎？自己對麥琳娜的承諾可是關乎人命的救贖，兩下權衡，左右爲難。
“浩遠，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少年時期曾經犯下的那個罪過？”夜夫人何其瞭解自己的兒子，她柔軟的手拉過兒子已經變成男人的大手輕輕拍着。
“是的，母親。”他目光透過明亮的玻璃幕牆，看着外面遙遠的天空，思緒回到少年時那個莽撞的年代。
那時他是那麼意氣風發，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裡，整日帶着姑媽的兒子，表弟聶承霖惹事生非。
“浩遠，聽我說，那些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警察最後不是已經查清了事實，那個女孩子的死與你無關嘛！而麥琳娜，只不過是跟她長得相像，並不是她。你沒有義務對她負什麼責任。”
夜夫人語重心長的開導着自己的兒子。
“母親，蘇靈的下落，我一定會安排人儘快去查清楚。可是麥琳娜的事，請您容許我自己決定。”他堅定的口吻說完，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背對着夜夫人負手站立着。
“浩遠！”夜夫人的聲音徒然變得嚴厲起來，她從坐椅上站起來，走到自己兒子身後，微微一頓：
“這件事情，我跟你父親已經商量好了。在沒有見到已經長大的蘇靈之前，任何女人我們都不會同意她進夜家的門。包括你今天剛領回來的蘇暮染，更加不可以！”
說完，她擡腳向外面走去。
“母親。”高大的夜浩遠趕緊微微俯身，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您別生氣，浩遠只是還要再想想，又沒說馬上就要娶她進門。而且她現在的事業正處於頂峰，就算您兒子想娶，她還不一定會同意嫁不是嘛。”
他像個調皮的男子一樣哄着夜夫人，大手放在她的肩頭跟着一起向外走。
“我們夜家不稀罕她的名氣！這種名氣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我們願意，製造多少個出來也不在話下。別以爲我不知道，她所以有今天還不全是你用權勢和金錢給鋪出來的！”夜夫人冷漠的說着，走出了花房。
晚餐時候，夜家大宅更加熱鬧。
璀璨的燈光將整個公園一樣的宅子從裡到外都點亮了。遠遠看去就像鑲嵌在山坡上的一顆夜明珠般。
蘇暮染整整睡了一個下午，才感覺稍微好一些。
雖然處在地球上的世界金融中心城市，可是這裡的環境非常清幽，整個下午都沒聽到一點突然出現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