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便是《鳳求凰》……那麼道友一定就是計緣計先生了?”
仙霞島的修士知道《鳳求凰》之名,鳳凰失蹤也不算太久,當然也沒理由不知道,只不過二者都沒有人真的聽過《鳳求凰》,今次一聞果然是天籟之音。
計緣略帶笑容輕輕頷首。
“正是計某!”
“這簫音真美,不知計先生可有道侶?”
鳳凰極富魅力且猶如樂韻的高雅之聲這麼問了一句,讓計緣頓覺尷尬,一句“沒有”不太好說出口,說有就更不合適了。
“凰道友,計某有一知音好友,乃是一尊真鳳,此曲乃是計某受真鳳所託,觀其舞聽其歌鳴有感而作。”
枝頭的鳳凰始終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彩霞之中,看得出整個仙霞島確實都尊其爲長輩,哪怕肯定都想知道鳳凰此前遭遇,可即便是獨孤雨這樣真仙高人都沒有打斷鳳凰和計緣的對話。
“嗯,我聽說過,計先生,我名熙凰,先生不必以族雌之謂稱呼我。”
鳳凰這話音似乎帶着一絲笑意,隨後身上的霞光有所收斂,神鳥的形態也逐漸收縮,漸漸的彩翅化手雙爪化足,更有下襬彩羽飄飄,最終化爲了一個身着金縷羽衣的女子,她視線在獬豸身上停留了一會,最後移回原位,神情帶着微笑地看着計緣。
仙霞島修士幾乎十之有九全都下意識看向計緣,剩下的十分之一也是裝作沒有注目,實則注意力全都在計緣身上了,鳳凰真名就算是仙霞島修士也九成九都不知道的,更無人能直呼其名。
“計先生,人家問你話呢。”
獬豸十分不合時宜地提醒了計緣一句,不過略覺尷尬的計緣還沒回答,斜懸背後的青藤劍已經發出劍鳴。
“嗡——”
劍氣雖未爆發但劍意卻已經如同一陣微風一般鋪向八方,周圍之人皆有電流劃過體表的感覺,地上的落葉枯枝紛紛向着四方散開。
計緣微微側頭,身後的仙劍才平靜下來。
“看來,計先生真的對我無意了……”
雖說仙劍有靈,但計緣的反應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了什麼。
計緣聽聞此言心中也鬆了口氣,再次朝着樹上拱手以示歉意。
“計某無意冒犯熙道友。”
鳳凰雖然一直坐在梧桐枝上,但不論語氣神態還是目光,都沒有給誰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始終十分舒緩,等得到計緣的迴應,她並未看向仙霞島修士,而是再次看向獬豸。
“你是誰?有種熟悉的感覺。”
“哦?”
獬豸眼睛一亮,上下打量鳳凰所化的女子。
“沒想到你這鳳凰有四靈傳承?”
梧桐枝頭的女子並無任何緊張的感覺,也沒有反駁獬豸的話,平靜地看着獬豸。
“你是誰?”
“嗯,我乃是獬豸大爺,你可聽過?”
鳳凰似乎也有些詫異。
“獬豸?原來獬豸還活着,那麼此行你所求爲何?”
一旁的計緣同樣略感吃驚,四靈乃是指麟、鳳、龜、龍,上古之時也有指代一族的說法,但實質上並非四族中的每一個成員都能稱爲四靈,血脈有厚有薄,得傳承者則更是極少數甚至可能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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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我聽計先生的。”
“計某並非專程爲了凰道友而來,只是應祝道友所求,助仙霞島尋找凰道友!”
鳳凰略顯失神地看着計緣,許久纔回過神來,沒想到計緣竟能收服獬豸,哪怕方纔就覺出這仙人不簡單也是有些處於預料,本就有感計緣氣息喜人,此刻更是對着他無奈地笑了笑。
“可惜認識計先生太晚了,可惜……”
計緣本以爲這凰道友在聽聞《鳳求凰》之後,會迫不及待地詢問丹夜的情況和下落,誰能想到壓根一句都沒問。
鳳凰惋惜的話音落下,終於看向了獨孤雨等人,再掃視梧桐樹周邊遠遠近近的仙霞島修士。
“我不迴應爾等,並非有意躲藏,實在是此前忽感天地有變,自身氣數將近時日無多,驟然衰弱之下,無甚力氣,更明晰我恐怕最終難逃此劫,此乃定數。”
說着,女子下意識看了一眼計緣。
“若非計先生簫曲動人,我或許還得昏迷年許,如今卻提前有所好轉。”
鳳凰在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氣息也在逐漸增強,其透露出來的信息依然令仙霞島修士也令計緣心驚,似乎並沒有誰在之前傷到鳳凰,她的衰弱是忽然而至的。
“我苟得四靈之道至今十三萬六千餘載,雖時時嗜睡,但也算是與天地同壽,既天地將隕,我亦然。”
哪怕這一世已經過去許多年,也發生了許多事,上輩子的習慣早已經去了七七八八,但在這一刻,計緣依然忍不住在心中飈出好幾個“臥槽”。
好傢伙,這鳳凰居然十幾萬歲了?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脫世間了,世上所有生靈,除去那些復甦的上古之民,在這鳳凰面前都是小輩中的小輩。
而且這凰道友根本不加“潤色”就直接說出部分驚天之秘,卻也沒有立刻受到量劫反噬,倒是令計緣略感錯愕,可再聯想她與天地同壽,且她說的是忽覺天地將隕,似乎也明白了點什麼。
“天地將隕?”
獨孤雨忍不住驚愕出聲,而計緣和獬豸卻十分平靜,鳳凰熙凰點了點頭,正想再言,忽然察覺到什麼,看向計緣,發現對方雙目大睜,正在看着自己,眼中雖是蒼色卻十分明亮。
但鳳凰並未直接向計緣多說什麼,只是多看了兩眼,又回答獨孤雨的話。
“不錯,多年以前,我曾言仙霞島最好遁世躲藏,直至一切平息再出世,正是略有不詳預感,不成想卻是我氣數將近,下一次不知道還醒不醒得過來。”
說着,鳳凰熙凰身上的霞光開始飄散,很快籠罩所有在場之人,一種似幻象非幻象的畫面開始展現在衆人面前,天地赤紅大海湯沸,風雷肆虐生機斷絕。
“轟隆隆……”
雷霆聲中,衆人被驚醒,而鳳凰的氣息也在此刻略顯急促,片刻之後才平復下來。
衆人或平靜或驚慌,或思緒遊離不定,或不知所措,當然也少不了對鳳凰的關切。
“凰前輩!可有救你之法?”
祝聽濤走近幾步出聲詢問,然後心中念頭一閃,突然看向計緣。
“計先生,聽聞您有一棵天地靈根,可否讓出一點靈根之果,若是能救凰前輩,仙霞島上下必有厚報!”
祝聽濤說着向計緣彎腰拱手,獨孤雨和幾位仙霞島高人竟然也全都面向計緣行大禮。
“計先生若願意,我仙霞島必有厚報!”
“爾等不必求人,我氣數將近並非身有損傷,即便這世上還有真正的靈根之木,也救不了我。”
鳳凰直接出言明白告知了衆人無法可行。
“本以爲時日尚早,看來卻是極近了,今日爾等皆在,我便交代幾句,仙霞島可在我身隕之前打開封存洞天遁入其中,千年爲期方可出世……”
鳳凰如同交代遺言一般說着,計緣本就頻頻皺眉,聽到這裡就再也忍不住了。
“且慢!”
計緣打斷凰前輩的話令仙霞島諸多修士都皺起眉頭,鳳凰也看向計緣,計緣也不管這麼多了,面色平靜地說道。
“我輩修士學法求道,仙霞島更是仙道魁首之一,天地有難,衆生有難,計某希望熙道友三思,希望諸位仙霞島道友三思!”
“計先生,我自有感應,天地之難非人力可解,天地將隕必有妖孽禍亂不假,然絕非除去什麼妖魔,毀壞什麼陣勢可解,天地之中本就已經混合了太多戾氣和業障,所謂巨妖魔孽不過趁此之機罷了,若天地自身無恙,它們也不過宵小小丑罷了。”
計緣知道鳳凰說得沒錯,他輕輕擡起右手,鬆開手指讓手中洞簫滑入袖中,環顧梧桐樹下的仙霞島修士,最後直視樹上女子,朗聲道。
“計某當然明白熙道友所言,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萬事萬物皆有一線生機,上古之時天地破滅,兇魔宵小蟄伏之年無算,終等來今日之機,我等身爲正修,豈可不爭?天地蒼茫厚澤萬物,受天地之恩得天地養育,豈可不報?爲仙之道自詡逍遙,逢劫便躲,逢難便藏,豈曰爲仙?草木禽獸,有情衆生,隨天而隕隨地而滅,求道之人不加解救,豈能心安?”
計緣這話自帶敕令道音,話音振聾發聵,所聞四方有道之靈,無比聞言震粟,更是震得仙霞島修士面帶驚色地一會看看鳳凰一會又看看計緣,這兩者說的話似乎只有他們自己懂,但哪怕沒有說全,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已然十分巨大,更是令在場之人隱隱覺出二者所處之位遠遠凌駕於旁人。
除此之外,計緣之言也令仙霞島諸多修士心中憋着一股勁,修仙之人雖求長生,卻也不想被人說是貪生怕死之輩,尋常激將法自然無用,可也得看是誰在說這些話。
計緣說完之後擡頭看着梧桐樹上的熙凰,而後者也在看着他,看着計緣那一雙看似失明卻仿若日月般明亮的眼睛,似乎有模糊的記憶從未知之處浮現出來。
良久之後,熙凰面色失神,並且微微張開了口,眼中似有水光波動,眼神掃向此刻升起的朝陽和還未完全消失的月亮,然後再次迴轉計緣,深吸一口氣又以呵氣之聲吐言。
“計先生,你……何苦回來呢……”
計緣皺起眉頭,他不知道這熙道友後半句是什麼意思,雖然有很多念頭,但此刻他只希望仙霞島不要退縮。
“計某,生來在此!”
鳳凰熙凰看着計緣忽然笑了。
“計先生,若你需要,我願意將我真靈之血盡數交付,至於仙霞島,由他們自行決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