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君逃出陰司的計劃很簡單,因爲本就已經入夏,很快就會到七月十五,等上一些時日到了鬼節這一天,勞陽府陰司鬼門關會開放。
這一天若有人祭祀某個鬼,這個鬼就可以去領受一道陰符打入鬼軀,然後出鬼門關去近距離享受祭祀,也能見一見家人。
早在混入陰司之前,陸山君就已經花錢找了好幾個人,讓他們在七月十五這一天天黑後祭祀蘭寧克,因爲銀子給的足,所以祭祀排場也可以稍微大一些。
七月十五一道,之前請的人果然在家中或者一些小巷弄堂裡擺桌祭祀。
如此,蘭寧克算是有驚無險的混出了鬼門關,至於那一道陰符,在不久後直接被陸山君吞了,雖然陰司有感之後幾乎片刻就找來,但收了倀鬼又匿藏氣息的陸山君又怎麼會是普通陰差能找到的呢。
七月底的一天,天氣炎熱得不像話,但勞陽府董氏家主卻帶着夫人和二兒子一起出城,到了自己長子的墓前。
下人將幾個食盒和籃子內的貢品一樣樣拿出來,在董必成的墓前擺好,頭髮花白的董夫人則親自和丫鬟一起擺弄紙銀錠和各種紙錢。
等到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下人點燃了燭臺上的蠟燭,也點燃了紙銀錠和紙錢。
董夫人眼睛微紅的看着自己的相公,朝着董老爺點了點頭。
滿頭銀絲的董老爺神情肅穆,從懷中取出一張細細摺疊過的榜文展開,嘴脣顫動了一下才開口。
“兒啊,那草上飛已經死了,今天上午有人領走了我董家的兩千兩懸賞,爹親自去見過那賊子,也請官府仵作反覆查驗,更是請來了本府的一些親歷受害者,都可確認是草上飛本人,你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董老爺聲音沙啞的說完這些,將手中的榜文也放到燃燒的紙錢火堆裡點燃。
“兄長,那草上飛被人斷去四肢成了人彘,送到我勞陽府的時候還活着,但似乎已經被嚇傻了,即便如此,問他有些事還是會有反應,確認是草上飛無疑。打聽這麼久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原來已經隱姓埋名做起了青樓生意,狗改不了吃屎,依然手段下作……”
董必武捏緊拳頭恨聲道。
“他竟然一直在鄰府,不過這次終究是讓他得到了應有的處罰,裝在人彘缸內斬首,可是從未見過呢,兄長你真該瞧瞧,哈哈哈哈哈……”
董必武笑着才鬆開了握緊的拳頭,也象徵着一個心結的解開。
今天的事情讓董家二老和二兒子再次想起了喪子之痛,但草上飛的死是令人快意的,此刻董老爺夫婦既有些落寞,也有些慶幸。
二老自然心痛於董必成當年的死,但同樣很擔憂自己的二兒子,作爲如今早已成年的二子董必武,自小就很喜歡纏着董必成,讓他帶着出去玩。
兄長的死不但讓董家二老很難受,也深深刺激了董必武,自那後每日刻苦練武,雖然從沒提起過什麼特別的話,但董家二老也十分擔憂董必武會想方設法找草上飛去報仇,若是有個意外,董家實在承受不起第二次痛了。
所幸老天有眼,草上飛終究是死了。
不過董家二老和董必武或許沒想到,早在他們祭奠董必成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草上飛的死訊。
沒辦法,這會董必成已經是後補陰差,託了計緣的關係,陰司中立刻就將他從鬼城中帶了出來。
結果草上飛一死被帶去陰司,直接就撞上了董必成,那可真是冤家路窄……
而此時此刻,陸山君早已經在前往大貞北境的路上了。
殺草上飛雖然是蘭寧克主動提出來的要求,但陸山君也是很樂意的,更何況還有兩千兩白銀的報酬,這可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了,足夠尋常百信吃幾輩子都吃不完。
只不過對於陸山君這種本身就不缺金銀的人來說,兩千兩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是給了計緣,估計就算是以計某人如今的心性,也還是會開心一陣子。
。。。
祖越國西北部繁城洛慶城,是祖越國極爲重要的城市,其繁華程度更甚祖越國都,素有西洛慶東越中的稱號。
歷史上在祖越之地誕生的王朝,更是多次將洛慶作爲王朝陪都甚至是首都。
燕飛和牛霸天此時就住在這繁華的洛慶城外的一座小莊園中。
這莊園不大,就屋舍四五間,外頭的天地園區種植着各種蔬菜瓜果,也有葡萄藤、棗樹等果樹,除了果樹本就有之外,蔬菜瓜果都是粗放式的撒上種子任其自生自滅,連除草都不除,有的摘就摘,沒得摘就買。
莊園距離洛慶城很近,如果願意,這麼點距離就是尋常百信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能到洛慶城中去,而對於燕飛和牛霸天就更不用說了。
這些年兩人在祖越之地走過不少地方,待得最久的就是洛慶,不光是住着舒服,關鍵還是牛霸天硬是拖着燕飛賴在這不走。
用牛霸天自己的話說,就是和城中勾欄的姑娘都處出感情來了。
而燕飛除了一直練武,時不時也會麻煩牛霸天帶他去找一些鬼物乃至一些不成氣候的妖物練手,單單是武林高手之間的切磋,已經不能滿足燕飛了。
別人肉眼凡胎不好找這些東西,牛霸天到底是個修爲深厚的妖怪,找起來並不困難。
至於牛霸天爲什麼一直和燕飛這個武者混在一起,一方面是確實稱兄道弟時間久了,關係越來越好,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當初就決定幫燕飛擋去一劫,自然就一直跟着。
畢竟就算燕飛能入了先天境界,凡人武者的壽命還是隻有寥寥幾十載,那姓陸的虎妖總得在人家死之前來吧,對於牛霸天來說這幾十年完全可以等,何況和燕飛一塊逛遊也很有意思。
這一天清晨,牛霸天打着哈欠從牀上醒來。
“啊嗬……呼……睡得真舒服呀……”
老牛直起身子,搓了搓臉,耳朵動了動,能聽到園中有衣衫抖動和長劍劃過氣流的銳利呼嘯,知道燕飛早已經起來練武了。
不過這時候,右邊眼皮子抖動起來,老牛狠狠眨了眨眼睛,還是止不住,隨即又搓了搓臉,這才平息下來。
扭動了一下身子從牀上起來,一邊打哈欠一邊走到房舍前的石桌上,那裡燕飛已經泡好了茶水。
牛霸天翻起一個茶盞,提起茶壺倒了一杯,也不管燙不燙,一口連茶葉一起悶了,喝了好幾杯才停下來,然後又揉了揉右邊臉頰和眉目。
燕飛練完一套招法,擦着汗朝着牛霸天走來。
“牛兄,你醒了?”
牛霸天皺着眉頭搓揉着右邊的臉,口中還“嘖嘖”個不停,等燕飛坐下來倒茶喝的時候,纔看着他道。
“燕兄弟,老牛我琢磨着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壞事要落到我頭上,這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你說我要不要暫時避一避,以免連累了你。”
牛霸天這話說得其實很在理,再怎麼少心境,到底也是修行之輩,靈覺還是遠超常人的,沒由來的眼皮跳是很不正常的。
燕飛搖搖頭。
“牛兄大可不必,你之前早說過,要幫我擋一擋虎妖,你若有難,燕某就要躲開?豈有這等道理,燕某雖然是個武功微薄的凡人,但也因此容易被人忽略,說不準就能幫上什麼忙,而且眼皮跳這種事也未必是什麼禍事……”
燕飛說到這看了看牛霸天眼角還沒洗去的紅印。
“興許是是牛兄縱慾過度,有些體虛,亦或者預示着錢財告罄呢?”
牛霸天愣了愣,從懷中掏出一個綢囊,甩了甩只能聽到零星銅錢的響聲,這錢袋不是他的,而是燕飛的。
“呃……呵呵呵……燕兄弟說得有點道理,錢財身外物,很快能來回來的,咱再去殺些不長眼的東西就有了。”
牛霸天尷尬笑了笑,將屬於燕飛的錢袋放到了桌上,至於他自己的,早就已經沒了。
“對了燕兄弟,今天吃個什麼?你上次烹調的烤羊就很不錯,要不咱今天再吃一次吧,這回多烤點!”
對於老牛而言,在人世間除了必要的修行不落下以外,就得貫徹“吃喝玩樂”四個字,這樣才叫多姿多彩。
“呵呵,牛兄,這肥羊一百五十文一隻……”
“好吧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老牛打住了燕飛的話,正想扯點別的,卻突然再一次眉頭緊鎖,左右看看莊園周圍,動動耳朵又探鼻嗅了嗅。
“牛兄,怎麼了?”
“燕兄弟,有人要來了,不,來的不是人,雖然非常淡,可那股子焦灼的味道可不是人能有的,逃不過老牛我的鼻子,就是不知道是來找你的還是來找我的!”
牛霸天冷笑着說了一句,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燕飛也下意識起身,順着老牛的視線望向遠方。
隱約間,在莊園外的小路盡頭出現了一道人影,正在一點點慢慢往這邊走來,不消片刻已經接近了莊園外的菜地。
“牛兄,認識麼?”
老牛微微搖頭。
“不認識,但如那臭婆娘之流都擅長變化,保不準就是仇敵之一,或者,也可能是你那位到了。”
兩人都沒什麼動作,看着陸山君一路走到內圈圍欄外站定,並未跨入圍欄,就站在那詢問道。
“兩位,飛劍客燕飛可是住在此處?”
燕飛眯眼看着陸山君。
“我確實住這,但可沒人知道我就是燕飛,閣下是誰?”
站在圍欄門外人儒雅的執禮躬身,笑道。
“鄙人陸山君,時隔近二十載,應約特來拜訪。”
“好傢伙,你就是那虎妖?”
不等燕飛說話,牛霸天開口了,身上更是妖氣騰騰氣勢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