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醫生說的沒錯，寧柯的異能強度實在太大，異能抑制劑根本壓制不了什麼。
一針打下去，他恢復的速度還是飛快，甚至比在長安基地時還要快。
問及他本人，他顯得格外迷茫，掛着他招牌笑容，表示：“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至於靳忘知，傷得明明比寧柯輕，恢復得還比他慢，最後傷還沒好就開始參與跟蜀道基地的商談。
脫離了長安基地，加上寧柯表現良好，他也沒必要時時刻刻監視着寧柯，就將他留在了病房。
於是此刻，寧柯舒舒服服躺在病房，“咔嚓咔嚓”地吃蘋果。
其實吃之前他猶豫了很久，醫生以爲他不好意思，還特意開解他。
結果靳忘知走前直接拿了一個扔他手裡，寧柯看了兩眼，利落地下嘴咬了。
路上，王錘百思不得其解：“這災星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靳忘知：“他只是在挑個最漂亮的。”
王錘：“……”
“姐姐。”寧柯往後靠了靠，一邊咬蘋果一邊笑道：“你什麼時候能解釋下，那個測試儀器的原理呀？”
醫生才他注射完今天的異能抑制劑：“這麼感興趣？”
寧柯笑着點點頭，乍一看格外乖巧。
醫生想了想道：“跟你說說也沒事，這次基地找你們也爲着這事。”
“這玩意兒其實還沒完工，現在只是試驗品。”
寧柯笑了，又重複一遍：“原理是什麼？爲什麼要抽血啊？”
醫生沉思了下，似乎在考慮怎麼說。
“我其實算是蜀道基地的科研人員，前段時間，基地去探測了下山頂基地的廢墟，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地下實驗室。”
蜀道基地的科研和異能醫護人員一般不分家，畢竟熟知異能狀況才能更好的進行異能者治療。
顯然這個醫生也是其中一員。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寧柯的身體指標，也就錯過了他面部的表情。
他垂眸，笑嘻嘻道：“哦？什麼實驗室？”
醫生道：“像是山頂基地的異能研究實驗室，裡面什麼人都沒有，儀器也大多毀壞殆盡，實驗記錄更是被全盤銷燬，最後只找到一箱異能研究的筆記，記錄了所有異能的種類和戰鬥方式，以及所有儀器的用法和原理。”
“可惜只有原理，很多東西還要慢慢研究，光憑蜀道基地是沒辦法吃透的，所以邀請了長安基地來合作。”
“山頂基地不愧是山頂基地，裡面很多東西寫得很詳細很全面，其中有個‘異能起源論’，提出了一個‘異能塑造假說’。”
“大致意思是，Cancer病毒發生了變異，產生了兩種不同的病毒：一種通過血液、□□進行傳播，摧毀人類思維，破壞人體內部結構，導致細胞無限制地進行分裂，形成了我們所說的蟹殼；另一種則潛入細胞核，破壞人體的DNA，改變鹼基序列，造成了異能者。”
寧柯疑惑：“可是異能者的異能，不是不一樣麼？”
醫生：“嗯——在那本筆記中推測，其實所有人都是全系異能者。只是Cancer病毒傳染之後，個體產生的反應不一樣，導致身體內部的轉錄不一樣，合成的一部分RNA也就不同，從而影響了血細胞的生成，決定了個體的異能種類。”
“所以原理上，通過血細胞的區別，是可以判斷出異能種類的。”
另一邊，蜀道基地的實驗室裡，靳忘知面前放着一個打開的書箱。
箱子是金屬做的，泛着冰冷的銀色。
這是個簡單的款式，彷彿一被切割出形狀就給拿來用了，沒有一絲雕琢與紋路。
裡頭碼着四摞皮面的筆記，有舊有新，被放得整整齊齊，每本都是一樣的規格，最後拼成一塊規矩的長方體，與書箱完美吻合。
靳忘知一面聽耳邊的研究人員解釋，一面伸手拿出最外層的筆記本，翻開。
在這個機器與蠻荒並存的時代，紙筆幾乎無人在用，可是這本筆記是沉甸甸的，厚實的本子，外頭用皮面包裹，看得出主人保護得很仔細。
裡頭字跡清秀雋永，一筆一劃，一字一句。
仿若有人輕聲漫語，緩緩道來。
筆記裡是規整的公式，示意圖，以及主要步驟的實現，還有一部分主人的解析。
靳忘知輕輕翻過一遍，正待放下，指尖卻突然一頓。
他將封面翻回，看見第一頁的角落裡有個署名。
“孟還”
靳忘知垂眸，聽耳畔的人道：“不，我想貴基地還沒有能明白我們的意思。每個人都是全系異能，那麼利用手段給人體變異，觸發基因轉錄，沒準能培養出雙系，甚至三系異能！”
這句話喊得過於激動，跟在後頭的幾人全能聽見，跟在一隊成員邊的樂猛地睜大眼，盯住那個研究員。
靳忘知將筆記放回箱子，平靜道：“怎麼，貴基地想要養個雙系出來。”
研究員一噎，道：“我們——”
“照着這個理論，要觸發另一種異能的轉錄，怎麼觸發。”靳忘知冷冷道：“這個需要實驗，怎麼，你們難道還想拿活人做實驗。你們想找我們合作，合作什麼，提供實驗體麼。”
研究員被他說得冷汗都要下來：“這，這只是一個假設。具體，具體還要研究——”
“副作用。”
“什，什麼？”
靳忘知擡眼看他，音色幾乎能凍出冰來：“製造雙系會有副作用，副作用是什麼。”
研究員原先還想瞞過去，此刻着實被靳忘知嚇得夠嗆，哆嗦道：“這個，相當於換掉人體內一半的血，而且兩者衝撞，會時時刻刻痛苦不堪，難以忍受。而且，而且因爲有兩系存在，會瓜分原先的異能強度，任意一系的威力都會打對摺。”
“所，所以，如果要找誰成爲雙系，那個人必定有強大的忍耐力和極其高的異能強度，而且這種換血會導致承受力大大下降，最多也就只能製造出三系，這已經是極限了——”
靳忘知打斷他：“好的，我知道了。”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更沒有說要去同上級商量。
研究員實在猜不透這個隊長在想什麼，只好守在一旁，訕訕無言。
李樂後退一步。
她的拳頭握緊了，拽着衣服，幾乎要把衣角狠狠撕下來。
靳忘知又指着那個名字道：“你們知道這個人麼。”
研究員看他指着“孟還”二字，搖頭道：“這，這我不知道，也沒在山頂基地的科學家中聽見這號人物。可能只是個記錄實驗的實習生吧。”
靳忘知頷首，研究員倒是突然想到：“說到署名，這個孟還還留下了一句話。”
靳忘知擡眼，看研究員將箱子合起來，箱子頂部深深刻了兩行字，刀工很差，字刻得有些歪歪斜斜，不復筆記上的清秀。
“所有的異能起源於血液，所有的異能也將終結於血液。”
醫院裡，寧柯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終結於血液？”
醫生點點頭：“我也是聽家裡先生說的，具體真不知道，也許那書箱的主人是個才畢業的學生，寫着玩玩呢。”
醫生有些不好意思：“我當年才畢業的時候迷過一陣子吸血鬼，也喜歡寫這種傻氣的語句。”
寧柯又挑了個第二好看的蘋果，甜笑道：“天吶，姐姐這麼年輕好看，難道不是才畢業的麼？”
醫生被寧柯這一誇誇出個大紅臉，不知要說什麼好。
寧柯支着頭，還是眼底含笑：“對了，姐姐，知道書箱的主人是誰麼？”
醫生搖頭：“我先生沒說，估計主人也沒有署名。”
寧柯咬一口蘋果，笑道：“好吧。”
醫生收起檢查的儀器，對寧柯道：“你的身體也快痊癒了，明天就可以不用我來了。”
寧柯點點頭，頗爲不捨的樣子。
但他好似想起什麼，又道：“對了，姐姐，這些話都應該是機密吧，跟我講真的沒問題麼？”
醫生“唔”了一聲，搖搖頭。
脫離了長安基地的評判與猜測，寧柯看上去就像一個蒼白漂亮的少年人，一雙帶笑的桃花眼，淺淺掃來，看得人心都要化掉。醫生正是準備要孩子的時候，看寧柯越看越喜歡，偏心他偏心的快沒邊了，也就格外的好說話。
她耐着心思解釋道：“其實這也不算是什麼機密，十多年前基地裡有一位前輩提出過相似的觀點，認爲異能來源於血液，雙系在理論上可以製造，那時候基地還挺重視的，專門調了很多人，確立了一個項目進行研究。”
寧柯點點頭：“這樣啊。”
醫生笑道：“說來挺巧，那位前輩還跟你們隊長同姓，也姓靳。”
寧柯擡眼，聽醫生道：“好像也是火系異能，不過我不大清楚了，只是翻科研記錄的時候看見的。”
寧柯笑了：“啊呀，兩個基地有這麼多人姓靳？”
醫生：“嗯——還好吧，其實我也沒見着幾個姓靳的。”
寧柯：“所以才巧呀。”
他垂眸，繼續乖巧地吃蘋果。
腦海裡是那時，他站在靳忘知家的門口，手裡的刀抵在靳忘知的脖頸，男人一動不動，平靜地低頭看他。
眼底卻深深沉沉，好似浩瀚的海，波瀾不驚。
怪不得一下就猜他是空速雙系。
靳隊，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雙系是可以人爲製造的麼？
這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