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環的思緒漸漸被拉回。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是這首嗎?”劉玉環笑着問道。
“對,對,對,就是這首,記得你當時還天天唸叨這一首。”丫鬟碧月一拍腦袋,遺忘已久的記憶瞬間便又回到大腦。
“能寫出這樣美的詩句,小姐,陶淵明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碧月眼中有着迷惘與嚮往。
“是啊,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也只能從那些遺留下來的詩句中去體會,讓人不禁神往,卻又是舉手不可觸之。”劉玉環她癡癡的想着。
“提壺掛寒柯,遠望時復爲。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劉玉環口中有感而發。
吟誦完後,她又有着一絲落寂與無奈。
當年她讀《陶淵明詩集》時,對陶淵明所描繪的一切都是十分嚮往。那種閒情逸致;那種超世脫俗;還有那種生活無拘和自由,都令她內心深深着迷。
“現在已經少有人讀五柳先生詩作了,想不到易洪波居然知道,並品讀,讀過,想來他也是此中性情中人吧。”她心中轉而又想着,不禁對那書生,又多了一分好奇。
劉玉環看着手中的信,易洪波的字也是寫得不錯,俊秀有力,別具一格,一定是臨摹過名家書法。
咦?
劉玉環看着易洪波的字體,皺眉。
字體俊秀中居然帶有一絲自然,飄若浮雲,矯若驚龍一般,筆到之處,又仿若銀鉤滑過。
她眼中帶着笑容,雖然易洪波書寫的很隱晦,不過她還是看出來。
“他一定模仿過王右軍的行書。”她心中想着。
巧的是,劉玉環以前也曾臨摹過,所以看出來了,否者一般人還真難發現,因爲易洪波並非完全的照搬,字體中有着自己獨特的風格。
“小姐,那這首情詩寫了些什麼?”碧月見自家小姐盯着信紙發呆,心中以爲她還在品味這首詩,口中便問道。
劉玉環的心思並沒有放在詩上,不過見碧月問道,也不好不回答她,便想起詩集中,後人對這篇《閒情賦》的評價,直接引用說道:“如奇峰突起,秀出天外,詞采華茂,超越前哲。”
碧月顯然未能理解劉玉環所說,皺着月牙彎彎的小眉毛,在一旁想着。
“咦?這是……”
劉玉環看着看着,突然發現第一張信紙下,還有一張,因爲摺疊很好,竟一時間沒有發現。她小心的將兩張重合很好的信紙分開,取出下面一張。
第二張信紙中主要寫的是,易洪波在寫這封信時的心情,以及自己如何仰慕於她,無法自拔等等,都是一些煽情的語句。
還有在這封信的末尾寫有,希望劉玉環可以回信,不過是不是回這樣的情詩,倒沒有特意寫明。
顯而易見,易洪波並沒有任何強迫之意。
她將信看完後,就遞給了坐在一旁的碧月,自己則撐着腦袋,望着閣樓上方,什麼也不想,一時間發起呆來。
“小姐,你這是?”碧月驚呼,然後看向一旁正撐着腦袋發呆的小姐,說道:“你會不會給他寫回信?”
“易洪波給我寫信,這件事情爹他知不知道?”
劉玉環答非所問。
“放心吧,小姐,老爺他不會知道的,就連那些知道此事的下人,我都讓他們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不會到處亂說的。”碧月她搖頭,揮了揮自己碧玉般的小手,轉而這樣說道。
碧月也不是一般丫鬟能比的,她是十分聰穎的。
劉玉環看向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鬟兼好友,碧月,眼中有着讚賞之色,隨即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什麼。
碧月跟了小姐這麼多年,小姐是什麼秉性,她是最清楚的,顯然此時,小姐對那個書生,易洪波產生了興趣,不像一開始那般對待。
“小姐,你難道真的要給他回信?”碧月在一旁小聲的試探道。
現在的她,心中不禁有些後悔,將這封信原封不動的拿給自己小姐,本來是準備逗着小姐玩的,誰知小姐竟然有些當真了。
“反正沒事,就給他回信,本小姐,我,現在突然想到什麼,可以通過他,得到一些書看,這樣不就安全多了。”劉玉環想了想,便說道。
碧月見小姐這樣說,知道完了,隱隱意識到,事情估計被這封信鬧大了。
……
與此同時。
這裡是太陰縣的南部,臨近巳時。
古時候,一天分爲十二個時辰,分別以地支作爲名稱,轉化爲現在計時法,也就是臨近上午九點的時候。
整個城鎮南部,房屋錯雜,街道曲折,很多屋頂都已披上銀裝。
此時路上幾乎看不見有什麼行人,不過卻有許多未披上銀裝的屋頂,或是隻披上少許,那些屋頂的煙囪正冒着一陣陣煙。
這裡是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驛館。
正臺的掌櫃老周正在打着臺上的算盤,清算昨日未算完的賬,館中的店小二悠閒的擦着,沒人坐的位置處的桌椅,時不時嘴中還打着哈欠。
館中也不算安靜,有着七八人,分成三處,圍着火爐坐着吃着小菜,喝着酒,聊南道北。
就在這三處的其中一處,兩道熟悉的身影,圍着一個火爐,邊吃邊喝邊聊着,這兩人正是從郊外一起回來的易洪波與趙文祥二人。
趙文祥向火爐中加了一根柴火,順手將火爐旁溫着的一壺酒轉了一個角度。
“洪波兄,我們可是說好的,要一起去幹一番事業,出人頭地,你可不能因爲一個臉面都沒真正見過的女人,將兄弟我拋下啊。”他看着手中轉動的酒壺,突然縮回,就在話說完時,被靠近火爐的一邊燙了一下。
“我……”
易洪波口中發完這個音,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說些什麼,久久未語。
“噼啪……噼啪……”
一陣陣聲響從火爐中傳出。
“哎。”
趙文祥看着自己好友這般,一時也不好在說什麼。他端起面前酒杯,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連拾起一旁的筷子都沒做,用手抓出盤中炒熟的花生粒,放進嘴中。
接下來他不想繼續剛纔的話題,便轉而說道:“建文帝退下已經快兩年了,真是想不到朱棣有這樣手段,朱允炆可是帝位還沒坐熱就完結了,而且還是被他親叔叔親手拉下來的,皇室內部鬥爭還真是……”
說着說着,他將爐邊的酒壺提起,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然後又將酒壺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