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嶗山西北麓荊條澗,衛澄海這支游擊隊的全體人馬隱藏在一條狹長的山凹裡,等候鬼子的到來。
朱七歪躺在曬得如同關公的衛澄海身邊,聽大馬褂在一旁捏着嗓子一板一眼地唱戲。
山凹裡的游擊隊員們身體緊貼着野草和石頭,盯緊山下一條寬窄錯落的小溪,一動不動。
朱七點了兩根癟成紙條的哈德門煙,遞給衛澄海一根,悶悶地問:“鬼子咋還不來呢?”
衛澄海冷眼看着山澗裡潺潺流淌的小溪,將指甲裡的灰塵衝下面一彈:“快了,這是他們去輪渡的必經之路。”
頭頂上的日頭越來越強烈地撒播着光芒,照在身上像是着了火。
朱七回到嶗山已經一個多月了,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時間跟衛澄海好好聊聊。剛回來那陣,衛澄海整天帶着隊伍下山,不是在海上攔截鬼子的運輸船就是去山東頭一帶伏擊鬼子兵。朱七聽左延彪說,去年五月,紀三兒派人帶來消息說,裕泰船行的“宏興號”輪船將從青島開出,船上載着一大批軍用物資。衛澄海當即帶人去了青島,伺機從碼頭混上了船,在徐家麥島的海面上,將押運貨物的二鬼子解除了武裝。本來想把船開到嶗山,不想中途遭遇了鬼子的巡邏艇,衛澄海只好將船開到了文登張家埠港。那邊是國統區。衛澄海將船上的貨物卸下來,裝了一大船糧食回了嶗山。後來,鬼子加強了海上巡邏,衛澄海去海上的機會就少了。朱七剛回來那陣,衛澄海有些鬱悶,簡單跟朱七和彭福聊了幾句就帶着他們組成一個小分隊去了滄口營子大院,那裡駐紮着漢奸教導隊的一個連。一行十幾個人沒費多大勁就給他來了個一鍋端,趁着夜色帶回來三十多條大槍和一批彈藥。昨天,衛澄海正召集大家商量要摸到青島炸鬼子營房,突然接到了鬼子要經過這裡的消息。
朱七掃一眼還在哼唧的大馬褂,一口煙噴了過去:“你不會唱點兒別的?這麼唱下去,不怕把你的褲襠頂破?”大馬褂翻個白眼,怏怏地擦了一下鼻子:“我有那麼硬的**?”衛澄海在一旁笑了:“你沒有,樑大鴨子有。”朱七翻了個身子:“老大,樑大鴨子是怎麼死的,說來我聽。”衛澄海指了指仰面躺在一塊石頭後面的左延彪:“你問他去,他知道。”朱七從煙盒裡掂出一根菸,貓着腰湊到了左延彪的身邊:“大牙,跟哥們兒說說,你是怎麼把樑大鴨子給弄死的?我聽說很好玩兒。”
左延彪將橫在懷裡的槍丟到一邊,伸嘴點上了朱七遞過來的煙,嘿嘿一笑:“確實好玩兒。”
朱七推了他一把:“別賣關子了,說說,咋回事兒?”
彭福不知從哪邊鑽了過來:“對,趕緊說說,老子去東北才兩個月就出了這檔子好事兒,我得聽聽。”
左延彪剛要開口,衛澄海就從那邊丟過來一塊小石頭:“注意,鬼子來了!”
朱七連忙趴到石頭後面,眯着眼睛朝山澗下面看去。山澗裡靜悄悄的,小溪兩邊的雜草隨風搖晃着,哪裡有個鬼子的身影?剛想擡頭,齊腰高的雜草裡面撲啦啦飛起了一羣鷓鴣,在山腰中間一聚,風吹散了似的向兩邊飛去。不多時候,山下面就響起一陣嗡嗡的汽車聲,緊接着,石頭路的西頭就搖搖晃晃地爬上來四輛看上去小得像青蛙的卡車。卡車吃力地搖晃上石頭路寬闊些的地方,轟轟叫了一陣就停下了。前面那輛車上跳下一個挎指揮刀的鬼子,衝後面咦裡哇啦喊了一聲,四輛車的綠色車棚掀開了。每個車廂裡大約有七八個鬼子。這些鬼子將一挺歪把子機槍架到各自的車頂棚上,衝山樑四周來回晃。
彭福皺了一下眉頭,臉上滿是失望:“不是說來一個聯隊嗎?這才幾個鳥人?”
左延彪吹了一聲口哨:“小老鼠拖木杴,大頭在後邊。老大說了,他有蛔蟲在鬼子的肚子裡,消息絕對靈通。”
彭福哦了一聲,斜着眼睛瞟衛澄海:“我明白了……要不華中就懷疑嘛,原來還真是喬蝦米。”
“喬蝦米還在操持着討伐大隊?”朱七隱約記得華中曾經對他提起過喬蝦米的事情,朱七在心裡還罵過他漢奸。
“討伐大隊解散了,”彭福接口道,“他又回了偵緝隊,當了樑大鴨子的‘二當家’,憋屈得很。”
“爲什麼?”朱七感覺這些年這邊的變化可真不少。
“不爲什麼,因爲喬蝦米的‘鴨子’不如樑大鴨子的大。”
“快看,”彭福指着山下,瞪圓了眼睛,“喬蝦米的漢奸們果然也來了。”
朱七張眼一看,果然,卡車後面螞蟻似的上來一隊穿黑色褂子,腰上彆着匣子槍的二鬼子。朱七朝衛澄海那邊望了一眼,衛澄海搖了搖頭。左延彪噓了一聲:“別心事了,衛老大能‘抻’着呢,鬼子的大部隊在後面。”旁邊趴着直冒汗的一個胖子長吐了一口氣:“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我都要曬成肉乾兒了。”左延彪儼然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將,反手一拍胖子肉嘟嘟的後脖頸:“看見衛老大今天擺這個架勢沒有?這叫決一死戰!就跟那什麼似的……好比說,你家有三個兄弟,你的仇家有四個,今天讓你碰上他們要去走親,非從你家門口走不可,你不把你家的兄弟三個全拉上跟他一爭輸贏?”朱七笑了:“這個比喻好啊。哎,我怎麼聽你這意思是,鬼子不是來打仗的,是路過這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瞎猜的,”左延彪哼哈兩聲,“不過昨晚滕先生給我們開會說……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吞吞吐吐的幹什麼嘛,”彭福悻悻地甩了一下頭,“到了這裡,老子連你的官兒大都沒有。”
“你是什麼出身,我是什麼出身,跟我比?”左延彪愜意地將一隻腳搭到另一隻腳上,“爺們兒我是無產階級。”
“管你什麼階級呢,”彭福道,“打完了鬼子老子回青島當大爺,你還是個碼頭上扛大個兒的。”
“我扛大個兒?老子從此當兵吃糧啦……也不是,打完了鬼子咱解放全中國,那時候纔有大爺當。”
木匠和石頭扛着幾個**包蹲了過來。
在溝底擱下**包,木匠衝大家笑:“哥兒幾個,呆會兒把這個給他們丟下去,全玩完。”
彭福問:“張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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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說:“那那邊盯着。”
彭福笑嘻嘻地點着木匠的腦袋:“昨天你讓張雙給你寫什麼呢?那麼神秘。”
石頭插話道:“幫木匠寫信呢,給他老婆。他老婆漂亮着呢,”一比劃,“**這麼大。”
彭福收起了笑容:“木匠,萬一你死了,你老婆咋辦?”
木匠一挺胸脯:“我死不了,我老婆信佛,天天給我燒香。她說,我要死的時候想想她,就死不了……”
話音未落,下面響起一聲汽車喇叭。一輛車烏龜似的往前蹭,其餘三輛緊跟着,拴羊似的連成一串,偵緝隊的二鬼子吵吵嚷嚷地趕到了汽車前面。突然,最前面的車停住了。車上的鬼子哇呀喊了一聲,將機槍把子猛地往上一擡,咣咣咣射出了一串子彈。這串子彈還沒停穩,後面的子彈又打了出來。山澗裡,子彈織成了一束束乾硬的光帶,交叉出一個破碎的扇面,又交叉成一個破碎的扇面,時而在小溪的南邊,時而在小溪的北邊,有的射進溪水裡,發出噗噗的聲響。山腰上火星四濺,細碎的石塊或直線下落或弧線飛昇,驚鳥一般亂竄。有鑽到樹幹上的子彈,激起一泡泡黃煙,發出一串串噗噗聲。機槍掃射持續了足有半袋煙的工夫方纔停止,汽車下佈滿了金燦燦的彈殼。小溪上一縷縷淡薄的硝煙,隨着輕風向東嫋嫋飄去。
朱七有些發矇,匍匐着靠近衛澄海:“老大,小鬼子這是發什麼神經?”
衛澄海淡然一笑:“王八羔子這是試探咱們呢,呵,這就叫驚弓之鳥。”
朱七有些不明白:“咱們是不是應該給他來上一下子?”
衛澄海猛地把臉一沉:“誰都不許開槍!”
山澗裡面的硝煙很快便被淡淡的雲氣取代,整個大山又恢復了平靜。
跑在汽車前面的二鬼子圍成一圈聽一個人說了一陣什麼,呼啦一下散開了。
彭福哎呀一聲喊了起來:“快看!那不是喬蝦米嗎?”端起手裡的槍慢慢瞄準。
左延彪瞥一眼微笑着看下面的衛澄海,猛蹬了彭福一腳:“你想幹什麼?想好了再打!”
彭福訕笑着收起了槍:“嘿嘿,演個‘花兒’給你看。”
喬蝦米跑到最前面的那輛卡車旁邊,哈了一下腰,那個挎指揮刀的鬼子一探頭跳了下來。
兩個人踱到小溪邊,蹲下。鬼子說着什麼,喬蝦米一個勁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喬蝦米站起來衝列成一排的偵緝隊揮了一下手,自己跳上一輛腳踏車,風一般沿來路奔了山下。
朱七忽然感覺今天的這場惡戰定然不小,望着藍悠悠沒有一絲雲彩的天,心忽忽悠悠地提到了嗓子眼。衛澄海看出了朱七的心思,笑着衝他揚了揚手:“感覺不痛快就過去跟熟悉的兄弟聊會兒天。順便把滕先生喊過來,我有事跟他商量。”朱七倒退着爬到了山峽後面的那個山凹,喊一個兄弟將滕風華叫過來,說聲“老衛找你”,貓着腰鑽到了左延彪的身邊。左延彪從朱七的口袋裡摸出煙盒,一把撕開,將兩根夾到耳朵上,一根叼在嘴上,邊點菸邊說:“說起來樑大鴨子也算是條漢子,我們抓住他的時候,任怎麼折騰,他硬是不告饒,要不我也不會連他的‘鴨子’割下來,”點上煙,慢條斯理地抽了幾口,接着說,“去年快要過年的時候,衛老大對我說,要抓緊時間收拾了樑大鴨子,不然這個混蛋又要‘鬧妖’。我問他,他不是隻顧着忙自己發財去了嗎,還鬧什麼妖?衛老大說,這小子現在可‘扎煞’起來了,全青島的漢奸就數他‘慌慌’,剛剛用了手段把喬蝦米的討伐大隊歸攏到偵緝隊裡,接着就抓了大東紗廠帶頭鬧罷工的幾個共產黨,拉到大窯溝墳場殺了。”
一聽鬼子又殺人,朱七的心就堵得厲害,臉上的刀疤又紅又亮:“殺的都是共產黨?”
左延彪點點頭:“是啊,全是共產黨,這小子可真夠大膽的……對了,華中說,有個夥計你們還認識。”
朱七一愣:“誰?”腦子裡一下子泛出丁老三的影象。
左延彪搓着頭皮想了一會兒,開口說:“好象是個東北人,叫什麼來着?什麼青雲?好象是。”
不是丁老三,是史青雲!朱七鬆了一口氣,心裡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難過,眼前一片模糊。
談起史青雲,左延彪說,聽說那夥計的身世挺悲慘的,起先在東北跟着抗日聯軍打鬼子,在抗聯參加了共產黨。後來抗聯沒有了,他就來了青島。好歹跟組織接上了頭,就又去了蒙山,在蒙山狙擊鬼子的時候,一隻眼睛被流彈打瞎了。丁老三在嶗山發展游擊隊的時候,史青雲也跟着來了。結果,還沒等跟鬼子幹上,先讓青山保的人給“摸”了……朱七問,丁老三怎麼會跟青山保結了“樑子”?左延彪說,丁老三想收編青山保,當時路公達還活着,不願意,丁老三就派史青雲過去,說是給青山保增加個懂軍事的人。路公達明白丁老三的意思,沒等史青雲動身,就派人在山下“摸”了他,幸虧史青雲身手好,不然腦袋就搬家了,即便這樣,史青雲的一條腿也斷了。朱七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路公達這個混蛋該死!”
左延彪笑了:“死了,讓熊定山給收拾了。”彭福在一邊插話說,熊定山一到嶗山,先是跟衛澄海聯絡了一陣,衛澄海留他在荊條澗住了幾天。山裡的兄弟都猜測,熊定山有跟着衛澄海的意思,還說,當初衛澄海跟熊定山有約定,綁在一起打鬼子。後來不知道衛澄海是咋想的,在荊條澗給熊定山擺了一桌酒席,喝完酒,定山就一個人走了。過了沒多長時間,熊定山又回來了,他出現在路公達那裡。路公達不打鬼子,東一頭西一頭,不是騷擾百姓就是竄到青保的防區襲擊青保,對外說是奪槍武裝自己的隊伍,估計是當了漢奸。過了不長時間,路公達就不見了,山上傳說他被熊定山擠兌走了,後來在羅圈澗發現了他,屍體被日頭曬得發青,身上全是蛆。年初唐明清帶着不少人直接靠了熊定山的“傍”,好象他們倆以前就認識。
朱七懵懂着問:“唐明清怎麼會認識熊定山?定山一直混‘鬍子’,跟他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啊。”彭福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剛來的時候找過衛老大,不知咋搞的,兩個人翻臉了,唐明清氣鼓鼓地走了。”胖子插嘴道:“一個國民黨,一個共產黨,能談到一處去?不翻臉纔怪呢。”朱七摸着腮幫子笑:“這事兒咱整不明白。唐明清當過漢奸,又參加了國民黨?哈,還是說說熊定山吧,定山不是剛開始的時候在衛老大那裡嗎?聽說他一直想跟衛老大一起來嶗山打鬼子呢。”左延彪說:“這事兒我知道,衛老大的意思是讓定山回青島,他了解定山的性格,想讓他折騰樑大鴨子……這是和尚說的,哎,和尚怎麼還不回來?”
朱七說:“對呀,鄭沂呢?我回來這麼多天了,怎麼一直沒見着他?”
左延彪瞥了衛澄海那邊一眼:“衛老大安排他下山了,好象是去找個什麼人。”
朱七有些鬱悶:“我發現衛老大自從上了山,性格就變了,話少了,什麼事情也不跟大夥兒商量了。”
彭福撇了一下嘴:“現在人家是有組織的人了,跟咱哥們兒商量?有事兒他請教組織,組織是有紀律的。”
朱七愈加煩躁:“上山之前他還說自己不受管束,什麼組織也不參加呢……”
左延彪的臉忽地漲紅了:“這有什麼不好?我以前也不想參加什麼組織,可是現在我也變了!”
“你那叫被人‘赤化’了,”彭福怏怏地說,“蔣委員長早就說過,共產黨很懂‘赤化’這一套。”“就赤化了咋的?”左延彪的眼睛瞪得血紅,幾乎都要從眼眶裡面掉出來了,“我就是覺得共產黨好,共產黨打鬼子不說,還替咱老百姓說話,替咱窮哥們兒撐腰!”
朱七跟彭福對望了一下,笑了:“這夥計真不好惹……哈,以後不跟你提這事兒了還不成嗎?”
彭福嘬起嘴巴衝山下吐了一口痰,悻悻地橫一下脖子,不說話了。
朱七用胳膊肘拐了拐還在生悶氣的左延彪:“接着說啊,說樑大鴨子的事兒。”
左延彪把腦袋轉向彭福:“我說福子,以後你對我放尊重點兒,說不定我心情好了,介紹你入黨。”
彭福還是不說話,沖天一個勁地翻白眼。
朱七打個哈哈道:“這是好事兒啊,衛老大是共產黨了,大牙也是,早晚我跟福子也‘入夥’。”
“那不叫入夥,那叫投奔光明,”左延彪翻身起來,咧着大嘴笑,“滕先生這個人學問大着呢……算了,說多了你們也消化不了,咱們接着說樑大鴨子的事兒啊。那天,衛老大對我說,樑大鴨子殺完了共產黨,派了不少偵緝隊的人去大東紗場,整天耀武揚威,現在紗場跟倒閉了似的,沒有幾個中國人在那裡上工。樑大鴨子就讓一貫道的漢奸在裡面設了道壇,整天煙熏火燎的,跟個道士廟似的……小日本兒也管不了他,聽說小日本兒快要完蛋了,在臺兒莊被國軍修理得不輕,顧不上咱們這塊兒了,清剿抗日分子的事情全是樑大鴨子的事兒。衛老大的意思是,趁這個亂乎勁,先‘插’了這個混蛋,等於削了鬼子的一個肩膀去……”朱七打斷他道:“這些你就別絮叨這些了,就說你是怎麼收拾的他。”左延彪洋洋得意地說,當時他跟鄭沂兩個下山去了青島,沒怎麼費事就找到了樑大鴨子藏身的地方,那是一座深宅大院。摸進樑大鴨子住的那間廂房,裡面漆黑一團,鄭沂嚓地划着一根火柴,邊點燈邊衝炕上吹了一聲口哨:“樑隊長,該起牀了吧?”
樑大鴨子哇啦一聲跳了起來:“爺們兒,你們是……”憋了好長時間才又憋出了一聲,“你們是哪路好漢?”
鄭沂伸出一根指頭,在嘴巴上晃了兩晃:“老子是嶗山抗日遊擊隊衛澄海的兄弟。”
樑大鴨子的嘴巴張成了一口井:“我跟衛老大前世無冤今世無仇,他找我幹什麼?”
鄭沂看着他的下身,眯着眼睛笑:“他嫌你的‘鴨子’比他的大。”
樑大鴨子矜持地坐下,將被子蓋過了肚皮:“兄弟,別開玩笑,你們這是?”
左延彪悶聲道:“取你的性命來了。”
樑大鴨子斜着眼睛看左延彪:“這話我不相信,我樑清太行得正走得端,他憑什麼取我的性命?”
鄭沂坐上炕,一把捏起了樑大鴨子的下巴:“我只問你一句,你殺了多少中國人?”樑大鴨子猛地將脖子一橫:“他們不該殺嗎?朗朗乾坤,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一派共榮景象,他們這些害羣之馬……”“夠了,”鄭沂刷地亮出了刀子,“看來你是無可救藥了。”掀開被子,手起刀落,一根黑糊糊繩索似的物件就被左延彪拋出了窗戶。樑大鴨子一聲“饒命”還沒說利索,左延彪的刀子又插上了樑大鴨子的心口窩。